“跟上来了…呵,还真是只会使唤人的小猫咪,仗势欺人,令人气恼。”
气质华贵的黑发女子轻盈地提起裙摆,高跟点地,阴湿小巷的积聚的水潭溅起水花,在腰间悬挂着的令牌之上铭刻出一只四眼血目乌鸦。
“不过,我从未听闻过那匹神明,是新生儿吗…那感觉也不像是自虚空之中来的呢,苦痛大人啊,您能予我回答么?”
维系着不缓不急的步伐,她边走边自言自语,挽起令牌,指套划过金属令牌上的黑鸦图案,在其上留下一道白痕,讪笑了几声,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并不在意。
于拐角处顿住脚步,身后那白发的跟踪者笨拙动作难以遮掩的脚步声已然传入耳中,将令牌抛掷于另一边,黑发女子默默地将转身没入阴影当中,她选择了静观其变,却又予以她们些许引导。
“痛苦与幸福始终是恒量的,只要有人幸福,就定然有人蒙受苦痛,苦痛教团从来不必主动寻找合作者,或敌人或友人,皆可为奉上苦痛效一份力呀~”
她期待着,这追上来的三人会为她献上怎样的一出好戏。
……
“不见了。”
天落拾起跌落的令牌,顿时意识到自己是被诱导至此。
“即使如此,还要继续吗?”
天落轻抚着黑猫的柔毛,低声询问。
黑猫亦是陷入犹豫中,但背后忽地传来吵嚷,愣住一瞬,天落连忙唤出微风之灵,青色的丝线钩织作道路,少女踩踏其上悬挂于不易发觉的角落。
“苦痛,凝为遮盖吾行迹的黯影。”
夜羽的声音在少女耳畔响起,四周涌动的影子宛如茧将二人包裹,此刻二人一猫与漆黑深巷融为一体,再无法洞察。
“暗元素的魔武用在隐匿身形上再合适不过。”
说完后夜羽便陷入沉默中,二人巧妙地达成共识,带着紧张的气氛,二人俯瞰着逐渐变得拥挤的深巷。
人群熙攘,主要分为两拨,人高马大身穿暗色调衣物的成年人们,以及身形娇小的孩童们。
身负铁链枷锁,嘴上被上了封条的孩童们被或推攘或拖拽地暴力移动,绑架者们丝毫不在乎他们低声的哀鸣,只为了最有效率地将他们送去目的地。
天落不知晓他们究竟要前往何处,只是攥紧拳头,被烦躁与不安所困扰着,直到他在队伍后边看到某个熟悉的人影。
纨绔的青年呵斥催促着慢吞吞的打手们,在他前方的打手虽是一脸不满,却也只得听着他的话。
周遭的影子兀然紧缩,发觉夜羽意图,天落压低声音规劝道,
“再等待片刻,拜托了,夜羽小姐,要质询的话,至少等找到他们隐藏的牢房再说。”
正屏息警惕之际,天落感受到强烈的杀意自队尾的方向传来,宛如一只巨手扼住咽喉,令人呼吸艰难,下一瞬又如烟火转瞬即逝。
被发现了?!
“那个气息…是他。”
显然,夜羽亦察觉到方才昙花一现的那抹杀意,天落还想询问她些什么,夜羽却不作回答。
良久过后,一队人马皆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唯星星点点与地面底色混杂的红黑污血记述着他们的去向。
“抱歉,天落小姐,果然还是请您回去吧。”
“欸?”
为什么这么突然,正当天落疑惑之际,夜羽早已脱离阴影,唯留天落一人。
她仰头朝上,向天落微微挥手,
“请您乘着这团影子归去吧,我,必须要去与【他】对峙,这是绝对不能逃避的坎。”
黑眸中决绝闪动,天落仿佛在夜羽身后瞥见披血的漆黑羽翼,不详的血纹自匕刃蔓延至腕部,最后隐于黑袍。
“喵呜?”
黑猫发出嘤咛,碧色的瞳似是在忧虑,然那黑发的女性已然毅然离去,未曾窥见黑猫的神态。
这……
失去了这趟调查安全的有力保障,少女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发怵。
单凭她个人的能力,能做到何种程度?
只是,坐视不管的话,是绝对无法心安的。
影子犹如手足,即使是初次操控亦可轻易掌握,令人惊叹其法术之精妙。
那股敌意的气息伴着夜羽的离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天落亦无法感知其方位,想是夜羽搅乱了对方的注意,抑或对方从一开始就将注意全部放在了夜羽身上,丝毫没有发觉孱弱的自己吧。
虽说后面的猜想多少令人不爽,但倘若那是事实,自己这边便是有了有利的条件。
一点一点,犹如在泥潭挣扎般缓慢,但正是这微小的幅度使得这团蠕动的影子难察。
跟随着血渍前行,感受到铁链轧地拖出的凹痕,异色的药片散落遍地,面黄肌瘦的人宛如活尸横到路边,隐约间还有争嚷的喧嚣,血气与积蓄污秽散发出的恶臭扑鼻,令人抿紧嘴唇,压抑的气氛不断积蓄于胸膛,心脏犹如爆裂般的剧痛。
究竟曾有多少人被迫踏足这污浊之地,在这饱经折磨?
风在耳边鼓噪,少女聆听着魂魄曾寄托于风的嘶鸣,沾染药物者的乞求,受虐者的嚎哭,好战者摧垮他人肉体时的狂啸,诸多的声响环绕脑海,犹如一场萦绕不去的噩梦。
“械灵,沃伊蒂娜。”
“无需担心,尽管照着自己的意志向前便是,我绝对会时刻守候在你左右。”
脑内那时刻等候着替人指点迷津的蓝眸少女予以流水般的温和态度回应,令天落一度不安惶恐的心灵安定下来。
血渍中断于空旷的空间,四周尽是墙壁,思索片刻,天落自影中探出手来,流动之风将接触到的一切分享于少女,右侧实心墙壁上偏是存在着足够让风渗透的罅隙。
虽不知开门的机关,但影子无缝不入,区区缝隙不在话下。
隐匿起来的空间终于揭露,天落立即以眼窥视着,随即为之愕然。
“开什么玩笑?”
向下延展开的阶梯犹如无尽,“走”了良久,天落感觉自己起码下降了数层楼的高度,而后呈现在眼前的光景,彻底激起了人之怒。
镂空的广阔牢狱之中被栅栏分割出十余个房间,即使十数人被囚于其中亦不会显得拥挤,显得十分空旷,而这也是仅有的优点了。
没有任何盥洗用的器具,肮脏的排泄物横陈,食物被倾倒进壕沟当中,若想进食便只能如牲畜般埋头舔舐,被各式囚具拘束的人们身上遍染污秽与伤痕,不时还有软鞭抽打的声音与哀嚎传来,人间地狱般的景象令得天落险些作呕。
窥探着那一对对空洞的双眸,受到绝望气氛的影响,天落的情绪都变得低落起来,悄然追寻着刚被安置入这地狱的人们,在空间尽头的囚房当中,天落见到了熟悉的面孔。
那个青年,执政官之子,也是天落最为痛恶之人。
少女蹙眉沉思,犹豫着自己在这遍地敌手之所下一步的举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