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玥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她不知道究竟该作何反应。理性告诉她应该先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沉吟片刻，白玥对天痕正色道：“师伯，你对无心做了什么？你又到底为什么要帮助换月教放出封印的神明？”
天痕并不打算和他们动手，平静的回答道：“我会向你们解释这一切的原因，以及，某些必要的牺牲。”
——
浑身无力的冷无心逐渐从昏迷中恢复了意识，艰难睁开双眼，抬头看向了四周。
周围没有一丝光线，也见不到任何生灵，但周围熟悉的气息却告诉她，自己所在的位置依然是玄天宗，只是这里却不是那个自己熟悉的世界。
“这里…到底是哪里？”
她回忆起了刚刚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最后所见的画面。
对方是那个藏在阴影中的人，轻易突破了观星台所增设的法阵。
她从阴影中穿梭而至，无视了所有的防备。那份掌握影子的能力甚至超越了力量的范畴，技近乎道…
那人轻易就制服了试图反抗的冷无心几人，她的父母只能眼睁睁看着阴影掳走少女。
“醒了吗？”
不做掩饰的声音传来，阴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前。
冷无心警惕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对方并不打算伪装，选择露出真容，冷无心也没想到对方的真面目会是这样一位绝色的女子。
对方自我介绍道：“我叫天痕，玄天宗的太上长老，之所以带你过来是需要借你的能力帮我做些事情。”
冷无心明白了些什么，下意识问道：“你是换月教中人？”
“是又不是，你可以理解成我一直卧底在换月教中，暗中破坏他们的计划，之前你之所以能发现换月教的基地也是我所透露。”
冷无心回想起了那突然出现的异样，这和对方说的话确实能够对上。
“那你当时为何阻止我？”
冷无心记得很清楚，要不是对方的干涉，当时甚至可以直接重创换月教。
“因为时候未到…”
“什么时候？”冷无心不解的问道。
“如果不先给那些神明希望，然后再让祂们绝望，祂们不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这个机会。”
“机会？”
“对，机会。”
天痕抬手一指，那轮圆月的倒影清晰可见，上面还残留着丝丝裂缝。
“月亮上破损的封印已经被修复，但我维持了它投影的状态。在影世界中封印依旧是处于打开的状态，只是实物无法从中穿过。”
“但只要借助你的能力影响天道规则，就可以让影世界连接真实世界，那便可以改变这种规则，一切都有可能实现。”
“万物皆有阴影，天道的影子虽然也会压制神明，但难与真正的天道相比，所以这个通道虽然难以通过，但偏偏存在着让神明直接降临的可能，这便是我给祂们的希望。”
冷无心愕然道：“你想放出神明？”
“那恕我直言，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会帮你。”
天痕也不恼，淡定的接着说道：“不止这样，在这个影世界的周围我已经部下了太古封神之阵，足以封印逃出来的神明。”
可对方越是解释冷无心就越不清楚对方的意图。
“既然要重新封印，那你又为何要放出祂们？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并不是。”
天痕的手中亮出一道术法，冷无心能感受到与天道有关，但不知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引天绝神法，只要有神明的出现，那便可以用这个道法引来真正的天怒，以及足以毁灭神明的天罚。”
“那为何你不直接使用这个道法？”
按理说有这样的道法那神明根本不足为惧。
天痕顿了顿，低头看向冷无心，视线略微有些闪躲。
“这个道法有一个无法忽视的缺陷，那就是施术者必须得到天道认可，越是亲和那么引来的天罚就越是恐怖，而且施术之人必须与神明处在同一空间之内作为指引…”
“所以…”
“所以用过这个术法的人全都已经死了，这也是它失传的缘由…”
“而你，正是这世间最适合此法的人，若是由你来施展，那么即便是神明中真正的强者，也挡不住降临的天罚！”
何等残酷的道法，冷无心根本难以想象上古时期究竟是谁抱着怎样的心理创造出这种术法。
“所以你是来劝我助你打开封印，然后再和回归的神明同归于尽？”
在冷无心眼中这一切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为何要这么做？难道真的有这个必要吗？那些神明不是已经被重新封印了吗？”
“有必要！”
天痕似乎料到她的态度，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将一张书信展示给了她，冷无心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信纸上是四个大字：
人族，绝断！
言简意赅，见到此物的第一眼她就明白了记录的是何事，那是真正的天机！
上面传来的气息不会作假，那是大能修士呕心沥血窥探到的一丝天机，那便是人族将来的命运。
“人族，会灭亡？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即使历经正魔之战的洗礼，但人族其实是逐渐昌盛的，人族更是被称作受到偏爱的种族，可天机却预言人族终将彻底消亡，这让她一时如何接受？
待冷无心回过神来，天痕继续道：
“如你所见，这一切都是必然，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人族终将消亡。”
“如果可以我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但除了你之外无人可以做到，人族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看着那看似稳固的封印，态度坚定的说道：
“神明必将回归，与其绝望的等待，不如先消磨对方的力量，为未来争取更多的可能，这才是我执意放出神明的原因。”
“祂们想要从影通道中回归，必然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来者也势必会是最强之人，只要在此消灭对方，人族就还存在希望。”
冷无心不知该如何反驳，明明她刚刚才和家人团聚，还有了爱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美好的生活近在眼前。
但眼下对方却告诉自己这一切随时都会破碎，只有牺牲自己才能为将来争取到一丝可能。
“为什么，会是这样？”
冷无心不能理解天机为何会是这样，人族究竟又会遭到什么灾祸，这沉重的负担几乎压垮了少女的肩膀。
但她还没有放弃，挺起身子说道：“天机未必不可改变，一定还有别的可能，没有必要操之过急。”
她想到了陆云，如果是对方那么此刻会是什么反应呢？他大概根本不会相信什么命运与天机吧。
她深吸口气，态度坚定的说道：“容我拒绝你的提议，我不相信这便是天数，也一定会努力去改变，我不同意你的做法。”
“我，不会放出神明！”
天痕看着倔强的少女，有些无奈的说道：“所以我才一直都是坏人的角色啊，我会背负起所有的骂名……”
听到这里，冷无心已经知道对方并不打算放弃，但自己不会配合，也不可能配合。
“这一切，都是必要的牺牲…”
冷无心背后浮现出自己的投影，她的影子忽然开始做出动作，她发先自己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开始跟随影子做出同步的动作。
“不，不要！”
冷无心奋力抵抗，运转天道之体试图挣脱控制，但在对方诡异的力量面前却完全不起作用。
同样层次的力量自己只在陆云身上感受过，这种隐约超脱天道的力量，以及连神魂境界达到渡劫期的自己都看不出的修为境界。
她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你已然超脱？”
天痕淡漠说道：
“没错，所以你的反抗毫无意义。”
“憎恨吧，憎恨我吧，憎恨我这个高举大旗的卑鄙者，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那偏执的执念…”
她想通过言语来刺激对方，但她终究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冷无心突然不再挣扎，转而露出无比温柔的笑容看着她。
“其实你真的很不适合装坏人，如果我一味坚持所谓的正义是不是也会变成你这个样子呢？”
天痕只是沉默，她不愿回答对方的问题。
明明根本不愿这么去做，但为了给人族求出一条生路，她只能逼迫自己扮演这样的角色。
哪怕是要被她牺牲的冷无心自己，也对她生不起什么恨意。
影子控制着冷无心激发天道之体，然后借天道之力连接阴影与现实，连无心可以感受到神明的气息重新在裂缝中出现。
她学着陆云的语气说道：“和我打个赌如何？”
天痕并不打算答应什么赌约，但她却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道：“什么赌？”
“你修行的心法大概是天道之心一类对吧？不偏不倚，至正至公，但其实一点都不适合你。”
“我会配合你放出神明，也会用引天绝神法引来天罚，我们就赌一赌我能不能在天罚降临之前被人救出。”
“如果我输了那么便和神明同归于尽，如果我赢了你便放弃这门心法，然后答应我一个条件。”
“有意义吗？”
要知道外面可是隔着太古封神阵和影世界两层空间，真的有人能救她出去吗？
“所以才是一场豪赌啊，我喜欢的那个人的话只要还有一丝希望那便不会放弃，我相信他一定会来救我。”
“即使是面对天罚与神明，他也会来这里救我出去，所以我也不会放弃。”
“敢不敢将这一切都告诉他，然后看看天机究竟可不可逆？”
冷无心学着陆云那般露出张狂的笑容，只是模仿的实在有形无意，和那清冷的气质着实不搭，让人忍俊不禁。
天痕看着这个用自己生命做赌注的少女，明明如此渺小，但却又那么璀璨，那散发出的光彩甚至让自己不敢直视。
“好，待神明降临后，我会把这里的一切都告诉他。”
“这样就已足够。”
神明已经开始尝试穿越影世界中的缝隙，那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甚至让冷无心感觉自己是在面对天道，看样子能从阴影中穿梭而来的神明确实空前强大。
就在神明即将降临之际，天痕控制影子带动冷无心同步掐诀施法，口中同时说道：
“以我为始，引天之怒，绝神于此！”
牺牲自我，以绝神明，此之谓引天绝神之术。
下一刻，天道愤怒，那不只是因为神明，更是因为施术的少女。
冷无心提醒道：“神明和天罚马上就要降临，你也应该走了，记得我们的赌约。”
她抬头露出清丽微笑，仿佛所想的那人就在自己眼前。
“还有，告诉他：我等你！”
——
带着说不出的怒意，天痕回到了战场，这大概就是地魃死的那么惨的原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