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米娅...是个很好的人啊...？”
“只是个很好的人吗？”
希芙婆婆的目光似乎稍微变得锐利了一点。
“那她作为异性的魅力呢？对你来说吸引力大吗？”
“吸，吸引力什么的......”
禾音的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伊米娅的形象来。
不管是笔挺的身材还是傲人的姿态，都让禾音无比向往。
虽然与传统印象中少女的“娇弱”形象相去甚远，但在禾音的心中，伊米娅作为异性的魅力无疑有着相当高的水准。
如果按满分一百分来算的话，大概会有一百零五分的样子。
“伊米娅她确实...那个，确实很漂亮，但是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尽管脑子里是这么想的，但有些话终归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
于是禾音涨红了脸颊，结结巴巴地解释起来。
“希芙婆婆，请不要误会我们的关系啦...！”
“这我知道...但普通的朋友关系，也是可以变质的吧？”
希芙婆婆坐在扶椅上的身体微微前倾，眯起眼睛追问道：
“很多时候，恋人的关系是先从朋友开始构建的，人类也是如此吧？”
“那，那倒是...但是我和伊米娅不一样！我们两个单纯只是朋友关系而已！”
禾音拼命地解释着，心脏却砰砰地跳了起来。
他不明白自己在谈到伊米娅的时候为什么会这么慌张。
毕竟身为被神选中的圣女，禾音的恋爱经历到目前为止还完全是一片空白。
尽管他也喜欢给村子里的少年们提供恋爱咨询，但那终究只是纸上谈兵。
一遇到动真格的，他的脑子就完全成了一摊浆糊...
“可是这也不冲突吧？”
希芙慢慢悠悠地摊开手掌。
眼前的少女...不，少年拼命辩解的样子，让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
那家伙也是个相当不坦率的家伙，跟牛头人的作风一点也不相符。
明明就想娶她为妻，在她的面前却老是一副闪烁其词的样子。
希芙被那家伙优柔寡断的态度搞烦了...于是就干脆把那家伙摁在了草地上，逼问他喜不喜欢自己。
“伊米娅那孩子，其实也不太坦率...”
一段悠然往事略过希芙的心头，这位老人慈祥地笑了起来。
“如果你不主动出击，关系可是不会有进展的哦？”
“所，所以说是婆婆您误会啦！”
在希芙的步步紧逼之下，禾音白皙的面颊几乎红到发烫。
现在的他，就像个被人调戏的良家妇女...
...还是比较年轻的那种。
“我和伊米娅不是那种关系...真的...”
“哦？也就是说，伊米娅找了男朋友，对你来说也无所谓咯？”
“我......”
普通的朋友...
...真的吗？
话音落地的瞬间，禾音的心里突然涌现出了这样的疑问。
想象着伊米娅挽住其他牛头人胳膊的亲昵模样，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变得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这对普通的朋友来说，是本不应出现的情感才对...
“——奶奶！已经够了吧！”
但还没等禾音内心的奇怪情感进一步发酵。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希尔抱着一大筐药草，硬生生地撞开了大门。
“希，希尔...！”
一见到这位绑着锈红色双马尾的小女孩，禾音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扑了过去。
“真是的，奶奶！伊米娅姐姐又不是你的孙女，干嘛忙着给姐姐介绍对象啊！”
希尔气鼓鼓地将竹筐嘭地放在石台旁，一旁的禾音连忙不住地点头。
“毕竟是族长大人的女儿嘛...我想着，早点成家也是好事...”
“奶奶——都说了，现在已经不是父母包办婚姻的时代了！”
希尔两只小手掐着腰，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禾音姐姐和伊米娅姐姐才见面几天而已，怎么可能会发展得那么快啊！”
“嗯，嗯...希尔说得对！”
禾音点头如啄米，他发自内心地感谢这个来替自己解围的小姑娘。
此时此刻，对方娇小的身姿，在禾音的眼里无比伟大...
“而且呀，奶奶，你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
说到这里，希尔抬起右手，用食指指向希芙的鼻尖。
按理来说，对长辈做这个动作是不孝不敬的行为。
但牛头人毕竟与人类不同，可能没这么多的讲究。
“——伊米娅姐姐是米诺陶斯，而禾音姐姐是人类！”
“跨越种族的恋爱，是注定得不到结果的！”
“——！”
听到这句话，原本还连连点头的禾音，动作忽然直直地一僵。
希尔的话无疑是正论中的正论。
毕竟就算抛开双方正在交战的事实不谈，牛头人与人类之间的结合，是历史上从未有过记载的。
哪怕退一万步讲，他真的与伊米娅结为夫妻，那么这段婚姻也是不会收到祝福的...
更何况，他与伊米娅，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族长大人他是不会在乎这些的。”
“奶奶你总是这样想当然！哪有米诺陶斯跟人类结婚的呀，听都没听过！”
可是，为什么呢...
在察觉到这一点的瞬间，禾音的心里，竟是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刺痛感。
“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嘛...”
“奶奶——！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背景之中，祖孙二人的争论还在继续。
但禾音的心思，已经完全没有放在那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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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大概只是因为吃了太辣的东西引起肠胃不适，这两天注意饮食的清淡就可以了。”
“真，真的吗？不是我的屁——额，排泄的器官出了问题呢！”
“啊...不，我想不是的...您的身体非常健康...”
“好耶！你是叫禾音对吧，我经常听伊米娅大姐说起你来！”
“那就是我...请问伊米娅小姐是怎么描述我的！”
“她说你是个很温柔的人！今天一见果然是这样！”
“温，温柔什么的...”
“我叫司图，是铁匠司寇的儿子！以后请多多关照！”
“啊，嗯...我也是，请多多关照！”
日暮时分，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的禾音伸了个懒腰。
一天坐诊下来，他发现牛头人的身体素质确实不是盖的。
大多数人所谓的“得病”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病而已，甚至不用吃药就能慢慢自愈。
反倒是外伤是实打实需要重视的问题，大多数牛头人在干活的时候难免会发生剐蹭。
尽管就连锋利的铁片也只能在他们的身体上留下浅痕，但有些外伤弄不好是会留疤的。
于是禾音稍微动用了一些神明的力量，用神术把这些伤势小心翼翼地治好了。
也不知道女神大人会不会生气...
“辛苦了，禾音姐姐！”
在锅炉下摆弄柴火的希尔抬起头来，白净的小脸上又像往常那样，多出了不少灰尘。
大家之所以觉得希芙不会照顾孩子，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咎到整天灰头土脸的希尔身上。
“没什么辛苦的啦。”
“不，今天你可是一直待到了打烊啊...”
希芙婆婆将汤勺放在锅沿上，用围裙擦了擦沾着绿色汤汁的手。
“怎么了，孩子？跟伊米娅吵架了吗？”
“诶？吵，吵架...？”
禾音的小脸一红...这已经是他今天不知第几次脸红了。
“奶奶——！”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
希芙摆了摆手。
“有心事？”
“...不，没什么心事。”
禾音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摇了摇头。
并没有人强迫他来炼药坊里帮忙，就像没人强迫他要给伊米娅准备早餐一样。
但就算他不来帮忙，那禾音大概也会选择在村子里逛来逛去。
或者是呆在帐篷里，替伊米娅补补衣服什么的。
...当然了，不是内衣。
他还没有不检点到可以把少女的内衣随意拿在手上的程度。
“婆婆你明天不是要准备去隔壁的聚落进药嘛，我就想今天的病人会不会比平时要多。”
“而且，能够帮到大家，也是我自己的愿望。”
“...孩子，你不用这么逼自己，你不欠我们什么。”
“......”
你不欠我们什么。
禾音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人对自己说过这句话了。
没必要这么逼迫自己，不用感到愧疚，不必为我们特意去做些什么...
似乎所有的牛头人，都在告诉自己，不要把自己的人类身份想得那么坏，不要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
...可唯独禾音自己不这么想。
这些异族人对他的态度越是温柔，行为越是包容，他心里的负罪感也就越强。
如果所有的牛头人都像村子的大家这么善良...
如果他们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任何人的事情...
那尤尼尔军队进攻贝格拉娜的正当性，又在哪里？
自己所参加的先遣军，究竟是一支正义之师，还是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女神她，真的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幸福，而下达那项旨的吗？
“......孩子？”
禾音原本并不想思考这方面的内容。
但随着他与牛头人接触的一点点深入，禾音本能地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某样信仰，似乎在一点点地崩塌。
他积累至今的人生观念每时每刻都在遭受着现实的冲刷。
但在信仰崩塌的地方，没有任何可以替代的雕像被重新树立起来...那处区域只剩下一片空虚。
这让禾音感到...有些害怕。
于是，禾音不得不开始思考。
思考那些有可能动摇他的信仰根基，否定他全部人生的可能性。
然后，就在今天——他得出了结论。
尽管那只是个初步的结论...但却也为禾音指明了一条道路。
“——禾音！”
“——！”
一声稚嫩的呼唤，将禾音的思绪猛地拉回现实。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来，发现希尔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手里捧着...一根树枝。
“这是...？”
虽说是树枝，但那是根禾音见过的所有树枝之中，造型最为奇特的那个。
弯弯扭扭的枝桠像是被漆过一般闪烁着深棕色的光泽，一端的树杈蚊香般一圈一圈地缠绕着，呈现出不太自然的形态来。
略微靠近一些，能隐约地从上面嗅到到魔力的气息。
尽管不多，但却很明显。
“这是我和奶奶一起做的！”
小女孩骄傲地挺起鼻尖，与此同时，希芙在一旁笑呵呵地补充道：
“你不是说自己的法杖丢了吗？”
“我和希尔给你做了个替代品，不嫌弃的话，作为今天的工钱收下吧。”
“工，工钱什么的...我不是为了钱来帮忙的！”
禾音连忙摆起手臂，对方却强行将这条木杖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好啦好啦，跟我们客气什么。”
“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收下吧。”
“......”
望着一脸骄傲的希尔，以及希芙婆婆那慈祥的微笑。
禾音的鼻头忽然有点发酸。
他记得，在数年之前，自己最无助那段日子。
家乡的村民们，也是这样不由分说地，将一大堆东西塞进自己怀里的...
“话说啊，禾音。”
“在我和希尔拜访隔壁聚落的日子里，我能把这间炼药坊交给你管理吗？”
“......”
“......嗯。”
禾音抽了抽鼻子，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他明白，自己必须要有所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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