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流逝，这个过程无比的漫长，烛展无数次的被击飞，随后咬着牙冲了上来，一遍又一遍，抵挡着大魂的手臂挥舞。
烛展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什么用，他余光瞥到了，似芷云嘴角的鲜血，那微微颤动着的四肢，那有些不怎么平稳的呼吸，如果说这样子做可以改变一些什么东西的话，烛展倒是不介意受伤。
对于烛展个人而言，这次的考试难度相当大，不是烛展自己一个人能够去处理的，但同样的，如果自己是一个人，能够想到的办法也是足够多的。
时间拉得太长，刀身进入的速度，需要眨很多次眼睛才能察觉到。这段时间太过于漫长，对于烛展而言，甚至都能做到去思考一些事情，比如自己为什么要来斩魂司。
以及，自己的行为到底是不是代偿行为。
用杀掉她姐姐这种恶劣的行为来践踏自己的愧疚心，践踏自己的同理心，在某种程度上对她出现了，别样的情绪。烛展很清楚这种东西，这种卑劣的感觉，烛展那一瞬间，有些窒息。
下一瞬，烛展就被击飞出去，从口中喷出来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光线，背后的墙壁传来前所未有的推力，但是，这面本该坚硬的墙，本该支撑住自己的墙，却如同豆腐一般脆弱，让人难以想象。
本就疼痛的双臂，已经没有办法再抬起来了。双臂就那么耷拉在身体前侧，烛展有些发蒙，耳边传来剧烈的轰鸣声，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变得不可捉摸，眩晕，恶心这些感觉一窝蜂的涌来，让烛展有些无所适从。
烛展在努力的看清面前的东西，虽然十分模糊，但是还是可以隐约看清什么东西的，只是看到的东西让烛展有些，说不出话。
他看着，似芷云似乎被抓了起来，巨大的爪子撕开她的身体，血液飞溅，那头魂的嘴角扬起，用诡异的表情看着自己，随后丢开她的半截身子，把剩下半截丢到了自己的嘴里，大肆咀嚼着。
让烛展觉得不适。
烛展深吸一口气，然后再次睁开了眼睛。烛展知道，大脑是会欺骗自己的，人的某些机制，在某些事情上，只会成为自己的阻碍，对于某些事情会发生而感到恐惧，想要努力去避免却无法规避其发生而感受到的痛苦。
但现在，烛展不需要这种无关的情感，面前的魂也好，断掉的魂刀也罢，哪怕是真的，似芷云已经被刚才那样子对待了，面前也有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也有一定能够做到的事情。
双手虚握，这里不是真实，甚至说这个魂都不一定是真实，即使自己死亡也罢，真实的自己也会在一瞬之间清醒，就像在【宴会】上遇到的大魂一样。
人，在某种意义上，是想象力的怪物。
那无边无止，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达边界；那天马行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扩散的想象力，人们发掘它，利用它，创造它。
烛展或许是个想象力丰富的家伙。
只是在某个时候放弃分享了，放弃记录了，不知道如何去做了，他的想象力就停止了，没有了属于自己的生命了，但是这并不会，对现在的他有什么影响，久违的思考，久违的大脑电流频发。
烛展虚握的手中，出现了明亮的金色，那如同星光般，璀璨的金色，被他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里，血液奔涌，带着咆哮的气息。那如同崭亮明星般的事物，在手里凝聚成了类似于刀一样的事物。
眼神一凝，前踏一步，挥斩了出去。
气息在那一瞬断裂，如同镜面破裂般的，整个空间显得摇摇欲坠，最后彻底破裂，露出本来就有的样子。
烛展看到似芷云有些焦急的神情，她看着自己，眼底带着些什么，烛展晃了晃头，对上她那饱含担心的眼神。
“我没事。”
烛展稍微笑了一下，只是没有血色的他的微笑，显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那个魂呢？”
烛展勉强撑起身，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
“被你给干掉了？”
似芷云点点头，把烛展扶起身，看向周围满是碎石的空间。
“其实在你在帮我阻挡的时候，我已经砍下来它的头了。”似芷云语速有些快“然后我就看见你倒在那里，过了好久才醒过来。”
看来还是被救了，烛展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烛展并不适应这样的环境，或者说生活，他不希望自己给别人添什么麻烦，也不希望自己跟其他人搭上关系什么的。
自己的性子是这样的，扭曲又不清楚自己需要去做些什么东西，有的时候自相矛盾，有的时候，又渴望着那些被自己唾弃的东西。
烛展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或者说，并不喜欢需要被拯救的自己，烛展更希望能够靠自己解决所有的问题，绝大多数的问题能够靠着自己解决的话，那自然最好不过了。
但是，目前的自己，做不到这些，也成为不了理想中的自己。
说是理想，又能优秀到哪里去，不就是有点能力的，依旧卑劣扭曲的自己吗？
想到这里，烛展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了。
但还是被似芷云一边呼唤，一边摇动打断了这段思考的时间。
看着似芷云好像真的十分焦急，对自己十分上心，烛展甚至都觉得有些疑惑了。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烛展靠在断掉的承重柱上，笑着看向似芷云，就是现在的笑有些凄惨，乱糟糟的头发和破烂的衣服反而让自己显得滑稽。
似芷云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沉默了一阵，有些踌躇，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来。
“没关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烛展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说有些惬意，那个声音并没有再次出现，烛展也不在乎他们会在什么地方看到自己的表现。反正已经这么烂了，也不在乎那么多，能不能成，烛展心里就没什么底了。
“我看到…”似芷云深吸一口气“我看到你被打飞，然后直接砸成肉泥了。”
虽然很简短，但是烛展还是在她的颤抖程度上看到了一丝端倪，这个情况绝对不是很简单，这也难怪，似芷云根本就没见过多少血腥的东西，哪怕是那场战斗，也只是在砍魂，根本没有什么接触到人的尸体的行为吧。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烛展摊了摊手“这就可以了。”
过程可以是千奇百怪的，但是结果是好的，不就够了吗？
似芷云点了点头，情绪依然不是很高。
“你是觉得自己不适应，还是说，担心出不去？”
烛展很敏锐的察觉到似芷云的状态，强撑着准备站起来，但还是由于身上的伤，明明那里什么都没有，却有着诡异的疼痛禁锢着自己，控制着自己的活动。
“两者都有吧。”
“前者的话”烛展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迟早会有麻木的一天的，你会看着尸体无动于衷，会看着他们死前哀嚎的样子，会给予他们痛快，或许不会。你会适应这个过程，然后变得麻木，变得……”
烛展没有继续说下去，似芷云当然也知道他为什么沉默。
“不过后面得靠你了。”烛展一笑“我已经没有武器了。”
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烛展不能将其表现出来。他始终记得，不能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任何人。
至于怎么看待似芷云，烛展自己也不是多么清楚，更深的可能是负罪感，对于她姐姐的结果的遗憾，但不论是什么，一定有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或多或少能减少这段愧疚感。
做的事情很高尚，但目的却极其自私。
烛展自嘲的笑笑。
他只是为了减少自己的负罪感，减少自己负面的情感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说到底，只是个卑劣的人罢了。说到底，自己想了这么多，也得不到什么答案。那就顺从自己的心吧。翻来覆去的想，也得不到什么答案。
等等。为什么这里的人都记得逝去的人？
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烛展放弃了，这里怎么可能不记得。这里可是培养拔魂师的地方，如果这些人都不记得牺牲的人了，那就太完蛋了。
他们就是薪柴，为了保持现世的火不断燃烧的薪柴，为了维持现在的模样，不断去慷慨赴死的薪柴。
他也一样。
“我会努力的”少女的眸子满是坚定，和以往温柔和蔼的她完全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这可是战场啊。烛展长舒口气，一个趔趄，再次倒在地上，这次他没有尝试站起来，只是躺在了地上。
这次的试炼应该结束了。入门仪式都这么困难的话，这里面的人到底有多强啊？
烛展开始觉得自己之前十分幼稚了。
看着似芷云眼神里的担忧，他笑了笑。
“没关系，我只是脱力了。”
“没想到你们能通过这样的测试啊？”声音中满是惊讶“明明按照你们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干掉它的。”
“凡事都有例外，说不准我们就是抓住了那微小的奇迹呢。”
烛展的回答显得有气无力，似芷云也终于收起了魂刀，手臂还在止不住的颤动。
脱力了吗？烛展瞟了一眼，稍微用了点力气“现在我们是完成了你的全部试验了吗？”
“倒也不是完全，不过无所谓了。”那声音显得没那么在意“你们接着走就行了。前面不是有道门吗？”
场地开始变换，空间在两人面前扭曲，缓缓出现了一道裂口。裂口周边的空间不断扭曲，有着说不出来的怪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