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请......请请请......和......"
高挑的青年猛地弯下腰抬起一条手臂,后背都要绷断了,脑袋几乎要插进裤裆里.
"耷拉着脑袋支支吾吾些什么呢?给我抬起头来说话!"
少女强势又霸道的声音吓了青年一跳,但他依旧没有抬起头来,也依旧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出息的家伙!"
少女大踏步的走开了,脚步非常重,显得有一丢丢慌张,但更多的显然是憋气.
唉......自己又惹她生气了,也不知为啥脾气这个大.
青年又过了一阵才放松下来,可是腰板显得更松垮了,确实如少女所说,完全就是一副没出息的歹样.
可是这也不能全怪他呀,毕竟,那可是白鹭啊!成绩顶尖貌若天仙,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女神来着.
被阳光遮掩了容貌的青年摸了摸下巴,努力尝试着找出些自己的优点,好为下次告白做点心理建设.
首先,我爹有矿!是远近闻名的大土豪!
不过本少爷却是远近闻名的大战壕,坑爹那种.
草!
嘛,不要气馁,继续想想......
我们两家关系好!是世交!哦,才想起来,她家也有矿.
草!
本,本少爷长的相当不差!是的!不是每个社恐都有颜值危机!
不过白鹭好像既不社恐也不危机啊?倒不如说,都很NB.
草!
既,既然文的不行,那就来武的吧?霸王硬上弓啥的......
大概率会被打死哎?不,那还不是最糟的,因为死不掉好像才更可怕.
草!
青年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一直纠结到傍晚才悻悻离去.
-
温吞的夕阳小道被冷硬的月光与泥泞洗尽.
伴随着车轮嘎吱作响,莫普兰德悠悠从睡梦中醒来.
最近太过顺利,所以懈怠了啊,他想,若非如此又怎么会做起前世的梦来?明明自己连以前的名字都忘记了,因为不这样就会忍不住想起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嘛.
美好的回忆就像大麻,越舔舐就越上瘾,直到连神智都溃烂殆尽,这是母亲除了礼仪和识字外,教会他的唯一一件事.
莫普兰德尝试着活动手腕,感觉还行,因为自己小胳膊小腿的缘故,匪徒们无法给他拷上枷锁,只能用布条紧紧绑住.
虽然同样算不上什么好的体验,多少也比那些木格子轻巧一些.
从毛斐镇旅行到东博亚镇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是无法徒步完成的任务,就算没有野兽和强盗跳出来搞事情也不成.
所幸他遇见了好心人,肯收留他一路打杂置换路费,只是现在看起来,好心未必有好报就是了,他们既意外又稀松平常的遇见了土匪.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伙土匪不但劫财,同时还做着贩卖奴隶的勾当.
破财消灾成了奢望,因为在土匪眼里,他们连人带物都已经是自家口袋里的硬币了,用自己的钱通融自己人?那是什么道理?
莫普兰德有些无奈,只希望可以被卖的远远的,他不能忍受被白鹭,或者说科内莉亚大小姐看见自己讨饭的样子.
没想到仅剩的一点自欺欺人反倒成了他人生的目标.
果然废柴就算穿越了也依旧是废柴,他认命了,阖起眼睛彷佛从来就没醒过.
不然又能如何呢?一个面黄肌瘦的七岁男孩想要逃离七八位手持利器的壮汉围剿,多少需要点奇迹.
或许连奇迹本身都会觉得哔了狗也说不定.
-白驹过隙,三年时间匆匆而过-
'小时候'的莫普兰德听说过,东博亚是个大镇,可从未想过它竟大到了这个地步,以至于花了三年时间他也只能混熟南区的贫民窟和流离失所的人们在巨大城墙外搭建的,更加巨大的贫民窟.
贫民窟是个好地方,因为它不仅仅是罪犯们的失乐园,更是发泄与放纵的温床,只要花上几个银币,大人物们就能在这里找到,或是组织起一场他们希望看到的任何娱乐,划重点,任,何,娱乐.
'童军之战'就是其中极受欢迎的传统表演项目之一,场地在市集左侧不远处,因为是曾经废弃的道路,所以相当平整,用破布围好之后再由几十名从八九岁到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女们分列两阵,以手持钝器互殴来取悦自带了车架和座椅的大佬爷们.
不可以搂抱,因为那样既不优雅也容易偷奸耍滑,可以吼叫但不许谩骂,因为那会污了高贵大佬爷们的耳朵,除此之外再无规则,简单愉快.
莫普兰德放低身形,由着一柄木剑从头顶扫过,趁着对面失去平衡的当口,用手中的木板敲中了他的脚趾,比自己稍微年长的男孩立刻痛到哇哇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在地上翻滚.
莫普兰德不认识那个家伙,他本可以击碎他的脚踝,但是无冤无仇,耽误人家明天上工总归不好,更重要的是,整个贫民窟能好好接骨的医生不超过一手之数.
所以当另外一个大个子男孩向自己左肩挥舞棍棒时,他选择用脑袋接下,嘛,并非缺心眼儿似的全盘接下,只是用脑壳把木棍顶偏,运气不好也许会扯下他的耳朵,运气好的话就没多大屁事,还能带出大片血迹.
他今天的运气一如既往相当不差,虽然仍旧有点头昏眼花,但既没有失去耳朵,还弄了个血流满面.
心中轻轻松了口气,莫普兰德顺势晕倒,可是大个子显然没打算就此放过他,硬是在他身上吐了口水又不停的踩踏起来.
哎呦我草!大个子踩的并不疼,但莫普兰德心中仍有一万个草泥马在奔腾,杰德你这王八犊子,想要讨赏也不用拿我做筏子吧?
果不其然,疯狂鞭尸的杰德迎来了一片打赏和点赞,嘛,倒也不难理解,看到祖国的花朵们这样神完气足英勇善战,想必各位大佬爷都很欣慰,对国家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莫普兰德的尸体悄眯眯睁开一条眼缝,看到身旁被自己打肿了脚趾的家伙还在哀嚎,心想大兄弟,你再这样怕是要遭重.
大个子杰德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去结结实实给了'缺脚趾'几下闷腿,直踢得他冷汗淋漓再也喊不出声,才举起手中大棒欢呼起来.
这样不分阵营和敌我亲疏的狂暴姿态似乎戳中了老爷们的痒处,又成功收割了十几枚铜币.
活尸莫普兰德彻底放下心来,再次合上眼睛,他想要睡一觉,老大夫说这样伤势好得快,虽然没半点科学依据,但他选择相信,因为,不这样还能如何?
-是夜-
整个贫民窟一如既往,不能说伸手不见五指,因为杰德只有四根手指,双手都是.
这是他爹还穷困潦倒时为了暂缓债务而付出的代价,好在被切掉的都是小指,不难看出债权方是个办事很有章法的良心企业.
其实本地的盗贼工会也不算太差,最起码,为了保证营业范围和拓宽项目渠道,它不会给成员们随随便便扣上奴籍.
这是件双赢的事情,也是令莫普兰德最惊喜的福利,毕竟,特意拒绝了大小姐然后跑到其它地方做奴隶这种事,讲出来多少有点蠢.
早上威风凛凛的大个子杰德,此时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眼眶通红.
"别光看着,帮我打瓢水来."
"这就去!"
大个子杰德夺门而出,咣当声把野狗都给惊着了,一通乱吠.
啊!我的门!莫普兰德是个讲究人,贫民窟里少有的不肯用破布帘子糊弄事的家伙.
他恨恨割下一撮头发,对着由四块碎片拼成的寸大镜子查看伤口,心里不停吐槽杰德狗熊人,下手没个轻重.
"水来了."
"嗯."
杰德放好水瓢后就老老实实杵在一旁看着,他心中十分佩服莫普兰德,但也有些担忧.
"莫普,要不下次换我挨打吧?我真怕打死你."
哎哟!莫普兰德脑门的青筋跳了跳,连伤口都呲出血来,我真谢谢你哈!还有'猫扑'是个什么鬼?给我改!
"白天那个家伙去看望过了吗?"
"嗯,去过了,他果然是新肉,你怎么发现的?"
"猜的,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杰德有必要去稍微表达一下自己当时有多无奈,放任他一直哭下去,把真正手黑的那几个引过来,可就不是三拳两脚的事情了,当然也要让他知道一点贫民窟'童军'们的行事风格,如此谨慎处置并非出于什么好意,更非所谓的同病相怜,纯粹是因为在这片法外之地,被任何人记恨都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虽然一句微不足道的解释和问候远不能立刻就让对方消气,但它会埋下名为信任的种子,并随着对方更加适应这片土地而变得弥足珍贵.
杰德父亲是本地盗贼工会的小头目,杰德本身也有加护和才能,注定要出人头地,嘛,虽然是非常'有限'的出人头地,对莫普兰德来说也值得投资.
他也并不讨厌杰德的憨批性子,所以为他规划了以理服人的人设,当然物理方面也没拉下就是了.
"你今天做的有点过了."
莫普兰德自然不是在挑剔他深深伤害了自己.
"下次挥舞棍棒时要抓更紧一些,不要显得太灵活,步伐也要再僵硬一点,重一点,前蹋时更不要偏转脚踝来借腰发力,那是军人才会学到的技巧."
"哦哦!知道了!"
但愿你真知道吧,看着杰德这就自顾自的开始演练起来,莫普兰德有点为他担心,毕竟,因为有才能有想法而被贵人发现然后一路平步青云成功逆袭这种事,几乎不会发生在贱民身上,他们有至少九成九的概率会被随便找个借口强行扣上奴籍,然后一直工作,最终像条野狗一样死在它们应该死去的地方.
别说区区盗贼工会的小头目,就算是堂主也不可能保住有武斗加护的杰德.
而自己的情况还要更加糟糕,莫普兰德十分确定自己也有加护,具体是什么不知道,猜测之下大概与刃器相关,因为他总能非常轻巧的拆解掉别人的剑术,或者其它什么类似的技巧,同时只要手里拿着一根木棒,稍微挥舞几下就能融会贯通纳为己用.
这简直不能更操蛋了,因为身为贱籍的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踏入神殿受领神授职业的机会,连最不受待见的另一类游民'佣兵'都不如.
可是加护,却无时无刻不在成长,以至于想要隐藏会变的越发困难,对着迎面而来的利器和棍棒,他总是变得异常敏感暴躁,本能地想要毫无顾忌的还击.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忍耐住冲动来装得笨手笨脚远比流畅的殴打别人要难上十倍.
因为实在拗不过狗熊人,莫普兰德包扎好伤口后硬是打起精神陪杰德拆了几招才把他忽悠走.
狗熊人离开时高兴的像个孩子,咳咳,好吧,虽然虎背熊腰的,但人家确实还是个孩子.
尽管如此他也没忘记把日间得到的一半铜板偷偷塞到了莫普兰德的枕头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