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蔷薇织的荆棘袖
一个很大的院子,三面墙篱一面屋下,鹅卵石铺了几处小道,一处流着清泉的水池,木桶接着水,水满后自动翻转倾倒在水池中,炎日下明亮荡漾着水的波纹,池边竹林,林下蔷薇茉莉,芳香清淡的水映清凉,黑长直发的同龄女孩递给我一杯冰水,她打趣地捉弄着我的长发,我这才想起我是茜夕,我离开原来的星球后就一直留着长发。
“嘿,怎样,我用硝石水浴制的冰和冰水——你的头发和我的一样柔顺啊,要我编起来吗?”她熟练地将我的长发梳顺分支捏拿,三股交叉着交替编在一起。我也不太在意发型,只是不知凉的女儿是什么性格,她就这样无拘无束地靠近我,哼着曲子给我编着头发,大概是活泼好动的样子,明明和我同龄,却显得远超我千分的好奇和开心。我思索着话题,说:“你是末那,两仪未那——两仪家的院子看起来很舒适自然。”末那环看了下四周,说:“可这不是我家啊,要不我带你去?”我立刻明白面前的院子是符合我想象里的两仪式家的地方,我记得两仪式原来在一个很大的家族里来着,总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你们两个私闯民宅想干什么!快滚出去,狼狗咬死可不长瞎眼睛!”“抱歉,走出地方了……”我和末那,在这家管家凶狠的气场驱赶中,奔着大门一下溜跑远了。
跑了半小时我们才停下,末那在街边买了两瓶正常点的冰饮料,可算是解渴解暑了。“你的意思是说,刚才的房屋宅院是你想象的?”末那睁着大眼期待地问着我,我向她说明了一阶现实的情况。不久前,我和两仪式到了两仪式原来的世界的居住地,然后呢,就如我第一次去一位好友家中,看见了她一直熟悉不过的环境,我也就打破了两仪式的住所的幻想。在一阶现实中会发生的事件,就是我格格不入,然后默默离别,故事的迎来伤心的终点结局,一天时刻到了黄昏落日。末那贴近我,她看着我黑色的眼,一下就明白地说:“还真是,我也能看到你眼中倒映的一阶现实里面的你的视线,那边的你一直在一条公路上走着,像电影一样的运镜。”“我想我又是迷路了。”我那边的视野没有坐车或飞机离开,就这样伶仃走着,这让我回想起之前被赶下车的经历。
“哎,别那么在意,我一定能让你留下来的。”末那自信地说,然后拉着我到一个博物馆门外,她面向围墙说:“妈妈总能处理些奇怪的事件,那些诡秘至极,深沉恐惧,明冷孤寂,茜夕你可别害怕啊。”我也看向博物馆围墙,透过墙的装饰砖缝,一下就看见凉在博物馆二楼,四处楼道展厅都有通明的灯光,我还是用简称“凉”好点。凉走近一处古兵器,凉只是打开玻璃柜,把兵器拿出,不一会儿兵器就氧化成了尘铁锈,这兵器可不是什么文物,只是一个事件的源头,氧化的兵器损坏,事件就结束了。整个博物馆如纸片样到下折叠,和我在玻璃小镇上遇到的相似,而后只剩下向我们走来的凉和大片空荒草地,地面的水泥层和围墙也恢复成荆棘,就是这么多轻描淡写,凉甚至什么也没杀死。
凉穿着日常的衣服,就好似她路过看了下博物馆,进去到出来就几分钟,毫无惊涛波澜。凉有些失望的表情,她束住的长腰的发,挑开头发上挂刺的碎叶,她看见我和末那,双手分别搭在我们的肩膀上,双目视着我们身后,多了几分期望的表情。凉好像在说:“你们快想些什么东西让我杀死。”这是凉的爱好吧,可我又想不出什么具体的东西,末那欣喜地抱住凉,对我说:“妈妈一定想在电子游戏里一样大战怪物,然后用华丽的动作和巧妙的策略击败怪物,茜夕可以用周围的现实什么的编个游戏,我也好想玩的。”凉微妙温情地抚顺着末那的头发,我竭力想象着母女俩应该有的互动,末那和凉很亲密,看着就很温馨。
“这里没多少新鲜事,我们一路从那个世界来到这里,那样星系规模甚至可观测宇宙的规模的事件都遇见过,现在回到正常的现实时间而产生的落差感一时消除不了,我想我们可以做最适合一阶现实的事来放松一下。”我想这是必要的,要是我不能稳定下来,说不定我的面灵体质在下一刻就会成为灾难的源头。
我和末那从超市买了很多东西,来到凉居住的建筑,这是几层的公寓楼,四周空无一人,连小店铺都没有,一座空城一般。走上楼梯过道,楼道很整洁,遇不到其他人,连别样的脚印等痕迹也没看见,似乎整栋楼只有凉住在这,却有每天正常的清洁维修,消防器材也贴着上个月的维护信息,就好像是有平行的世界和这楼重叠。“那当然,这里的偏僻程度都快形成驱散人类的结界了。”末那说着用肩推开这房间房门,我的思绪在一片白光中。我们放下东西后清理了一下,狭小的房间静静的,夏天也清凉,用不上空调和风扇,前后几栋楼房挡住了侧照的阳光,加上莫名透风的黑色窗帘,房间在阴暗中,每处微光都显得清晰。我绕过床铺去拉开窗帘,只有这时刻的午后,窗外看到的天空映蓝在城市上,迎着我面前,凉从窗外轻盈地飞跳到阳台,我在这瞬间如拍下极佳的照片,光影渲染着四周,凉的身姿认真地映在视线中,也有着动听旋律回响。
末那翻开电脑按着键盘,凉坐在床边翻看杂志,电脑桌旁的衣架上挂着末那和凉的外衣,我靠近点看着电脑,画面上条框连线的图,上面写着很多东西。“两公里高的瀑布,碎石行星带,暴线流,类天体,山谷脉群,地壳块,剪切片段……”末那说着写入电脑的一路上的见闻,她很有兴致地记录下这些。当她填到“山谷脉群”的大框时,问我:“这段区域是茜夕和妈妈一起行进的,途中你们都遇到了什么,说来听听。”我大致说了在我的视角下的见闻经历,末那听完直呼巧合,就像是故事中的线性安排,主角的冒险。凉翻看完杂志,侧身来看末那写的记录,凉想着我所描述的经历,如俯瞰风景中的音乐,那样现实冷色调的光影在悲伤的寂寥中随着诡秘的幽暗,时而清晰光明,豁然开朗。
凉不由得感到惊诧,她可从来没和茜夕说过二十几年前的空之境界的经历,如果是茜夕通过其它方式观测到了的话,那某种更深刻的联系会超越想象。可凉一回头,整个房间里却只有她和末那,茜夕消失得不见踪影,这是现实中茜夕失去了留在这儿的理由,也就是现实意义上的根源。可在这与茜夕无关的外面的现实世界,茜夕也无法找到适合自己的的地方,那样如孤魂野鬼的茜夕的印象映入凉的眼中,会不会一开始追随凉的茜夕就是真正不存在的面灵,只是到达这目的地——凉的房间,然后茜夕就因完成了最开始的愿望而消失,茜夕真的只是一份执念吗?
末那出门准备去她的研究院,心里惋惜着茜夕的无辞之别,这样的现实又怎么容不下茜夕呢,茜夕明明都不远亿万光世纪来到这里,只因为目的地的到达而失去留下来的真形理。末那想起茜夕提到的视线,末那也试着睁眼去看一阶现实外的光影,而这有些惊讶,原本暗淡弱光的街道两边生长出大簇沿墙爬的蔷薇,红艳绿枝芬芳清香,明亮的阳光驱散黑夜一样的全景,连同没电的路灯也一并被吞没成悬挂各样果实的花枝。
凉也沿街遇到繁开的花,花枝将城街装成鲜花的森林,各处高楼攀着枝条,如没有人类的千年后,茂密花丛各处盛开,却不见废墟一样的混乱,静谧中也忽然响起熟悉的背景音乐,似乎每走一段距离,就能听见牵牛花作音源的分布式喇叭,时而清脆时而幽婉。行至一处花枝竹搭起的隧洞,风穿过隧洞的清冷,消散夏意。挡住阳光的隧洞冰冷起来,积水处还结着冰,不知何处清泉长流,穿过几丛深去寻根源,也要很久很久。
图:谁呢?未定义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