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天性中的自负还是后期形成的自卑,亦或是二者皆有,总之——π认为其他人不过是一群傻卵。
正如同十四岁她喜欢的一位大哥哥告诉她的那样:骄傲是最难克服的,正当你以为克服了它时,你又因此而感到骄傲。
幼年的π是个带有纯然自信的孩子,是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却依然觉得自己的上房揭瓦乃是出于正义所为的小家伙。
她会帮助被男生欺负的女孩子,会用指甲掐的男生们嗷嗷乱叫、满操场乱跑。同时,作为卫生委员的她也会在盯梢眼保健操时稍加“私货”,狠狠掐上一把男生的风池穴。
——在升上六年及以前,π都认为自己无所不能。
然而随着身体发育,π渐渐意识到了自己已然丧失了曾经的优势,男生挥过来的拳头会让她痛上半天。
她依旧会为班里的女孩子发声,但找茬的因素慢慢减少,为了自保,她也学会了用一种较为温和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立场,比如把对方的笔袋重重砸在后墙黑板上。
但是,暧昧的气氛开始在班级里传开。
在π生日那天,班里有个男生送了她一整盒德芙巧克力。对于那时每月零花钱只有十块钱的π来说,这样的大礼把她吓到了,于是趁别人不注意,她将巧克力又还回了男生的桌兜里。
被拒绝的男生自然很生气。
π惊恐地发现自己没有办法不在意这件事,也没有办法笑着糊弄过去,于是一个曾经班里的“假小子”、一个会辣手摧花的“女魔头”、一个父母和老师眼中的“单细胞生物”,终于感染上了青春期的忧郁。
伴随这样的痛苦和对掌机Gameboy的夏日回忆,π升上了初中。
那是一个和小学完全不同的地方。
四十个人的教室对于习惯了小班教学的π来说堪称地狱,因为身处实验班,所以班里全是来自各个小学的精英。
在新的班级里,很多人比π聪明,很多人比π漂亮,很多人比π善于社交……通过六年的时间在小学建立起的威严此时荡然无存,被新环境吓到的π甚至不敢一个人去厕所。
然而,某一天上午,在陪着早上喝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的π跑了第三次厕所后,曾经的小学同学挽着新朋友的手终于对她表示了“为什么我一定要陪你去厕所呢”的不解。
——被抛弃了。
于是一个新朋友都没有交到还失去了旧朋友的π从此开始了孤身一人的挣扎。
她曾经对着班里的每个人说“我是变态”想要拉近和所有人的关系,她曾经在暑期班下课后陪太妹逛自己毫无兴趣的饰品店,她也曾经打算拉上班里另一个被孤立的男生结成同盟但最后只得到了对方的两个字:傻X。
经过一番努力下来,她最终因为数学周考连续两次不及格而被请了家长。
在那些放学后只得在家做着数学题的下午,π看着缓缓落下的夕阳,渐渐明白了自己只是个没有朋友的吊车尾。
为了找到内心的平衡,π开始广泛地阅读,想要从书中总结出一些适用于自己的普适规律来指导生活。
在那个人生阶段的π是谦卑的,她认为自己落得这般境地一定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是随着阅读书目的不断增多,随着年岁的不断增长,随着她遇到的破事和人越来越多,她发现自己确实总结出来了一条普适规律,那就是:
——『其他人不过是一群傻卵』。
π十四岁喜欢的大哥哥从网上收集来的格言再次证实了它的真实有效。
骄傲反噬了刚刚学会谦卑的少女,她又能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昂首阔步了——以一种不太积极的思考方式。
于是,经过了漫长岁月的洗礼,经过了无数的痛苦和尝试,经过了十一年反反复复的挣扎,在2020年,她二十五岁时的这一年,π终于成为了π。
『不看重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看重。』
『不依赖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依赖。』
『不爱恋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所爱。』
放弃了对于人的一切尝试,她认清了世事便是如此运转,由此而获得了内心的安宁——这就是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