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背包里是十二瓶可乐。
公司饭卡的余额可以用来订购零食,这也算是公司的福利待遇之一,于是完全没考虑自己是骑车通勤的我订了一整箱快乐水。
取货时间是下班后的五点半,毕业典礼已经结束了两个小时。
沉重的可乐压得我馋不过气,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坚持骑到了家。
锁上共享单车,我进了院门,一抬眼,我便看到了你。
你是一只狸花猫,且瘦小、可怜。
我很惊讶,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在胡同里见过猫,你是几年以来的第一只。
“嘬嘬。”
我呼唤你。
但你看了一眼我身后的巨大背包,跳上围墙落荒而逃。
我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又是人类又有背包加成的我想必在你眼中是个不得了的怪物。
没关系,我理解。
走入熟悉的院子,我回到了家。
母亲一边责怪我,一边喜笑颜开地卸下我肩上的背包,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喵——”
我出门一看,是你。
站在我家门口,你一副胆怯却又急切的样子。
“今天吃什么?”我转过身去问母亲。
“炒饭啊,没什么菜。”
“我要喂猫猫。”
她什么都没说,当作是默认。
于是我掀开倒扣的碗,一份小山状的油亮亮的炒饭出现在了盘子里。
我用勺子舀起一些炒饭放在卫生纸上,拿出门去放在地上。
“吃吧猫猫。”
我蹲下来看着你。
你迟疑着。
“吃吧,只有这个了。”
我挥了挥手。
像是听懂了这句话,你没再犹豫俯下身对着米饭吃了起来。
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大学时期一位很爱猫的女孩子对我说过的话:
“你不可以喂猫吃火腿肠,人类的食物盐分太多它们消化不了,最后会慢慢死掉。”
但每个月的生活费只有那么多钱,不擅长和人交流也不打算打工的我没有去买猫粮的计划。
对于我来说,活下去是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我认为对于猫来说,活下去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火腿肠又不是干渴时的海水,哪怕吃下也不会在一两天内毙命。对于朝不保夕的流浪猫来说能多吃一点就是一点。
但是我没能用自己的理论反驳那个会打车带流浪猫去市里宠物医院的女孩子。
那时的我,手拿着火腿肠尴尬地站在路中央,一句话也没有说。
而此时的我正像那时一样无言地站在家门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这件事,我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会是你的杀手还是拯救者。
我不知道。
我不在乎。
你是一个与我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的生命,只要吃饱了你就会离开,像只自由的流浪猫一样,远远地,远远地去我看不到的地方。
“哦,这只猫。”
邻居家的哥哥看到我在喂你,和我搭起话来。
“今天下午饿得不行,我给它吃干脆面它也吃了不少。”
干脆面。
“哈哈,是吗。”
我干笑了两声继续看着你,心里在想这个人到底是有多没常识喂猫吃干脆面。
炒饭粘在卫生纸上,你把卫生纸拱破了也没有把饭吃干净。
我看着你,你看着我,我又看向了我妈。
“家里只有腊肉了。”
她耸耸肩。
腊肉,从含盐量来说,可以算作是一种咸菜。
我的脑海中一瞬间又浮现出大学时期那个女孩子严肃的表情。
「要不去买猫粮吧。」
但是最近的超市骑车也有十分钟的路程,如果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如果你走了之后我再也见不到猫了那猫粮该怎么办。
你就像是一个不确定态游离在离我而去和离我远去之间。
我不喜欢不确定的东西,我喜欢确定的答案。
所以,我向母亲伸出了手。
“来吧,给它整点腊肉。”
母亲迟疑着把一片腊肉交到我手上,皱着眉头说:“它吃吗。”
但你闻到肉的香味儿后立马站起来跳着旋转了360°来表现你的期待。
我本想把腊肉掰成小块儿,但黏腻的肥肉和腊过的表皮让我自暴自弃地把它扔到了地上。
你飞奔过去,花了不到两秒吃完,然后抬起你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我。
我又看向了母亲。
“这家伙有点厉害哦。”
这样说着,她又递过来了一块儿。
相同的动作重复了四次,你撒欢似地吃完了我家里本就不多的库存,后来你看看我,我又看看母亲,她只好拿出长辈的威严下了结语:
“小猫咪,今天就到这里了!”
我看了你一眼,你小小的脑袋圆圆的,但我没有去摸你的头。
你是一只我再也不会见到的野猫,我们之间没有必要留下任何东西,包括你毛发的触感。
“再见,小猫咪。”
我向你告别。
我向饿个半死的你告别。
因为我是无聊的人类。
因为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要走进家门去吃一碗凉了的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