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墙头上一跃而下。
他施展着身法,如利箭般三两个步子便踏着地面来到了江念曦面前,然后像拎小鸡一样将她提了起来。
江念曦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被迫地抬起眸子与他对视。
此人身着一件粗布窄身长衫,肤色黝黑,五官粗犷,左眼处斜戴着一个黑色眼罩,一道丑陋的刀疤几乎从颅顶劈落到嘴角。
目光往下,在他的腰间,三柄巴掌大的利刃别在束带上,想来是刚刚袭击自己的武器。
大汉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木讷的死气。
江念曦不禁有些惊奇,这人,自己怎么连一丝印象都没有。
而且不单止于这人,就连方才的甲士也是,她从未有过关于他们的记忆。
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上一世的她醒来时便已是身处茫茫火海中,是路过的师尊出手将她救起。
为什么这一世却有了许多不同之处?
她明明没有拿到过什么楠木灵珠,也不曾在城郊外的密林里遇上行刺者。
莫非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幻象,江念曦一时有些迷茫。
“喂,风七,你在这里磨蹭些什么呢?”
正思忖间,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从远处追了上来,语气里充满不悦。
“外城都清理的差不多了,长老让我们抓紧跟上。”
他全身穿着夜行服,手里反握着一柄短剑,脸上面罩遮掩,是标准的刺客装束。
唯一让人有些在意的是那块挂在腰间的铜牌,上面用笔墨勾勒出一头作咆哮状的青獠猛兽,一个“风”字镌刻在其张开的大口中。
当江念曦看向他的同时,被唤作风七的人也回过头,用木喇一样沙哑的声音答道:“这还有一个。”
风六闻言往他手里仔细一看,随即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她不是和宣武门逃跑的那班人马一起死在了郊林吗?怎么还活着?”
他有些不确定的从怀中抽出一张泛黄的兽皮卷轴,对着江念曦灰扑扑的小脸看了又看。
上面的人物分明被用朱笔打了一个大大的叉,意味着眼前的这个皇室早已殒命了。
“娘的,风五他们弄个小孩儿都不利索!”
风六骂骂咧咧啐了一口,将卷轴塞回衣服内,视线牢牢地钉在江念曦身上,眼底闪过一抹厉光。
江念曦同样瞪大着瞳眸,毫无俱意地与他对峙。
听他刚刚的话语,自己的父皇和母妃八成已经遇害了,自己重活这一世依然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愤恨的咬着牙,仿佛一头发怒的小兽,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那么面前的刺客早已化作齑粉。
可悲我如今手无缚鸡之力,若不然,别说区区两个筑基修士,就是再高上两个境界也不可能站着和她说话。
一股深深的怨愤从内心中腾起,江念曦胡乱的挣扎起来,即使是死也要从这些贼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才能罢休!
嚓的短剑出鞘声响起,风七将刀刃架在江念曦雪白的脖颈上,他对着风六问道:“杀么?”
“等等……”
风六忽然伸手抓住风七的刀柄,眼珠子一转,脸上带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风四和风五他们两个麻痹大意,有通敌之嫌,竟差点让皇族后人侥幸逃脱,若非有我们在,只怕是后事难料。”
“今日之责,他们难辞其咎,我们要向长老请示过后才能动手。”
他三言两语间给风五扣上了一顶办事不利的帽子,旋即手腕一翻,用指尖快速封住了江念曦的几处穴位。
江念曦只觉得浑身发冷,肢体如冻住了一般,再也无法动弹。
风六从风七手里接过人儿,飞身便往内城中掠去,心中细细盘算着待会的说辞。
他与风五之间素来不和,这在整个赤血宗外门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原因就是风五有个坐镇内门的同族兄长一直在和另一名内门师兄争夺着玄山脉主之位的归属。
而这名师兄就是当年引荐他入宗的恩人,他能从一介任人欺凌的贱民逆袭成为高高在上的修士,这全是蒙受了师兄的照顾。
所以自入了赤血宗的那天起,他就与风五分别站在了不同的阵营,并且逐渐成为了师兄在外门势力角逐中最可靠的一大臂膀。
他与风五不仅在明面上抛出橄榄枝,处处拉拢有天赋的门人子弟,暗地里更是刀光剑影、生死交锋。
对于这种龙争虎斗,赤血宗的上位者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当年他们的开宗老祖就是以杀证道,压得一个时代的天骄不敢抬头。
唯有强者才能在这片天地间挥手云雨,弱者只配沦为草芥。
可以说,在赤血宗里只有拿不动刀的,没有不想踩着他人的尸骨往上爬的。
而眼前的这个皇室族人,就是他难得的给风五下绊子的一个契机。
只要让负责这次行动的长老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不说责罚风五,那起码在领赏时也是功过相抵了一筹。
但凡能让风五吃瘪的机会,他风六都不会放过。
江念曦就这样被他提在手上在街道两旁的断壁残瓦间来回穿梭,不一会就看到了远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的内城。
完了,江念曦呼吸一滞,顿时万念俱灰。
她原本仅存的一丝幻想,都随着那些乱舞的火蛇彻底葬送在了那片深宫之中。
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力感,江念曦想到了自己那淹没在火海中的母妃和父皇。
她现在什么都做不到,甚至连手脚都被人限制住了。
“呵呵,看到这些是不是很绝望?”
意识到手里还有一个任他宰割的羔羊,风六笑得十分阴恻。
他平素里最喜欢折磨那些落到自己手上的人,看着他们卑躬屈膝、生不如死的悲惨模样,然后用烧红的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将他们凌迟处死。
那种疯狂的味道、醉人的惨叫,简直是一种精神享受。
记得他成了修士后第一次回到曾今的那片村庄,欺辱过他的地主被吓得湿了裆,一边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求饶,一边向他许诺,只要饶自己一命,什么都可以给他。
桀桀桀,他冷笑,这老狗以前怎么就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呢。
于是他割掉了老地主的舌头,将他绑在柱子上。
接下来整整一夜,让这老匹夫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妻女给他做了碗盖浇饭。
那种报复的快感,往后再难从别的什么女人身上找到了……
风六回想起那晚的情景,忍不住咂咂嘴。
他有些陶醉的沉浸在了过往中,全然没注意到,他的下一处落脚点已然埋伏了一众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