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先生
“多少钱?”代善问。他大概现在还是个穷光蛋,住在师父这里,白吃白喝白住,师父还得给他疗伤治病做康复。
代善这人,人如其名,心善不得了,大老爷们受不了这般恩惠,急切想弄点钱,现在正好有这么个机会。
拈花一笑笑:“洪熙先生出手,那是少不了的。我估计上百万是有的。”
“那妥了,我干我干。”代善说。
拈花一笑把协议书收起来,说:“流程走完了,咱们该说说正事。这件事为什么找你们玄机子门派呢。
“因为当年武当出了一位了不起的风水师,几乎改变了整个国家的命运,就是玄灵子。”他沉默一下说:
“玄灵子的传奇你们大概听说过,这位前辈指点过洪熙先生,帮着老人家点过一次阴宅墓地,后来才有整个家族的蓬勃壮大。但是最近几年,”他顿了顿:“出了很大的问题。”
拈花一笑告诉我们,最近这些年洪氏家族败落,洪熙先生是掌舵人,其实年纪不算很大,不到六十岁。
他是晚来得子,儿子今年才二十出头,典型的败家子,玩女人泡夜店开豪车一周去一次迪拜这就不必说了,最近发生一件事震动舆论。
这小子把另外一个颇有能量的大佬孩子揍成重伤,两家从此交恶,过了不久,临检时警察发现这小子的后车厢藏着枪。
一时舆论倒戈,洪家的生意像崩雪球一样失败,屡屡错失大合同,公司的信用危机,岌岌可危,风雨飘摇中。
洪熙先生是整个家族的领头人,关键时候还得说他临危不惧,积极寻找问题的解决办法,找来找去,他发现很多事并不是人力能够逆转的。他想起一件往日的秘辛。
拈花一笑喝口茶说,距今四十多年前,正赶上红色浪潮时期,那时候洪熙先生的爷爷被调查出有历史问题,关押期间莫名死在审讯楼里,公开的说法是畏罪自杀。
洪熙先生的爸爸受到牵连,关进牛棚,天天劳动改造,剩余时间就写罪状书。好好一个家,家破人亡。
洪熙先生那时候还是个孩子,也就是小洪,因为家里的原因,在学校被小将们关进学习班,好几个礼拜不让回家,天天挨斗。
有一天晚上,他实在受不了,伙同几个同伴把窗户撬开,逃出学习班。
这天的天色墨黑,下着瓢泼大雨,小洪没带任何雨具,全身湿透了,冒着大雨走着夜路,裤腿子全是泥巴,整个人成了落汤鸡。
他那时还发烧感冒,唯一支撑走下去的动力,就是想回去看看妈妈,喝一喝妈妈熬的热粥。他这么跌跌撞撞走了一夜,终于到家。
他的家还住平房,里面亮着盏孤灯,敲门,是他妈妈开的门。他妈妈苍老的没法看,头发几乎白了一半,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浑浊的眼珠动了动。
妈妈,你不让我进来吗?小洪说。
妈妈把他让进屋里,小洪看到屋里的景象,整个人像挨了重重的一棒子。
屋里一片狼藉,什么书本纸片,各种用品洒了一地,大晚上外面是大雨,屋里是昏暗的小灯,所有的一切无比触目惊心。
妈妈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小洪把湿漉漉的外衣脱了,诉苦说,学习班待不下去了,他们虐待人,天天还要写一大堆的认罪书,写不好就要挨罚。他想妈妈的热粥,就想喝一口,大晚上跑回来了。
这时他看到桌上摆着一摞稿纸,旁边有几张纸上写满了字。便问妈妈这是怎么回事。
妈妈沉默片刻,说道,孩子,我要和你爸爸离婚。这是我写的关于他的罪状,我要和他划清界线。
小洪懵了,他还是个孩子,接受不了父母离婚这么残酷的现实,而且还是妈妈主动要划清界线,并且揭发了爸爸的罪状。
他一声不吭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任凭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妈妈递给他一块毛巾说,孩子,你今晚赶紧回学校吧,别犯错误,你还有自己的前程。
小洪当时就哭了,说妈妈让我待一宿吧,天上下着大雨,我怎么回去。最起码让我喝口热粥暖暖身子。从进屋到现在,当妈的居然没给他倒过热水。
他妈妈叹口气,到厨房熬了一锅粥端出来给小洪喝。小洪勉强喝了一碗,擦干身子躺下了。一躺下就觉得浑身难受,发了高烧一样。
也不知睡到什么时候,正迷迷糊糊,他被妈妈推醒。
妈妈的神色很古怪,站在大门口,对洪熙先生说:儿啊你别怪妈,我刚才出去向组织汇报你逃学的事了,过一会儿他们会过来人把你带走。
小洪万分没想到,最亲爱的妈妈会出卖自己。他还是小孩子,这一晚上所经历的事情足够颠覆他的世界,让他长大,让他成熟,让他看清世间百态。
妈妈。小洪看着妈妈说。
妈妈哭了,让开一条路,孩子,你快走,走晚了就走不了。
小洪最后看了妈妈一眼,随即冲出房门逃进茫茫的雨夜之中。大雨瓢泼,他没有任何雨具,冷风刺骨,他又满怀悲伤,各种情绪集在一起,这么小的孩子几乎要崩溃了。
大雨中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能看到满墙的大字报在雨中冲刷,高高的城门楼上贴着巨大的标语,代表着各种派别的旗子在高处垂挂。
小洪走在其中,一步一泪,哭的不能自已,摇摇晃晃至于极点。
人生就是这般奇怪,就在他认为自己已经走到末路的时候,改变一生的奇遇就来了。
小洪跌跌撞撞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在地上不动。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突然醒了,眼前黑森森的,不知在什么地方,侧耳能听到远处铁轨的嘎嘎声,随即是列车长鸣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颤动。他知道自己可能在某处火车站的附近。
他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月光透进来,这才看清周围的场景。
这是一栋废弃的楼,周围是砖头墙,遍地狼藉,几根承重柱孤零零树立着。他来到窗前往外看,不远处果然是火车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