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天要变了
“但是,后来,你获得了西山景区管委会主任职位,又获得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这一下,那个资产就蹿上去了。
“还有,你们蛇药公司未来预期也是很可观的。所以,我才向董事会提那个建议嘛!”
“老马克的资产还有多少?”董事长终于提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来。
“大概,一千万都不到了。”钱守德翻了翻小本子,说道:“尤其是漂流山庄被警方突击检查之后,原来的投资者都纷纷撤资,他的核心资产一落千丈。”
“这样的话,按照当初公司章程和他现在资产的份额,他要被踢出董事会了!”寒冰行长突然想起了公司章程规定。
“是啊!这种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你董事长就是心慈面软也没有用。如果你早一点把他踢出董事会,他会趁你出差免除王文华的职位吗?
“这个人品质太坏。连他的死党都要赶他下台呢!他能苟延残喘的今天,董事会成员全看你的面子。”
钱守德一看老马克的人不在身边,终于说出了平时不敢说的几句话来。
正说到这里,突然间小马来敲门,提醒我们:开饭了!
我们去中餐厅,钱守德就要走开。我说,你不能走,跟着我们一块去。他说,你们都是领导,我一个小老百姓掺合在里面算是怎么回事?
我就看了看寒冰行长。寒冰行长说,小钱,在银行你怕老马克对你打击报复,这里是王文华的地盘,你还怕什么?
钱守德一听董事长这么说,才跟着我们一块去中餐厅了。
来到餐厅里,小马自然要安排山珍海味。珍馐佳肴。寒冰行长让我说几句话。我看了看周围的人都对钱守德投去诧异的目光,就说到:
“欢迎银行各位领导来景区检查工作,也欢迎省金融办前期工作办公室借调人员钱守德来景区考察。欢迎各位领导提出宝贵意见,也希望钱守德老朋友对景区工作进行指导。”
我这么一说,那些人就知道了钱守德的重要性,不怀疑他坐在这里身份的合法性了。接着,我按照惯例,先向寒冰行长敬酒一杯。
接下来,离开座位,对各位领导打通关,一个一个敬酒。人们看出,我只是把寒冰行长当领导敬重。其他人在我的眼里,都是同事。
当然,来到老马克那伙人面前,我还是要显示出对他恭恭敬敬的样子。老马克那些党羽看到我弄得气势这么大,自觉不是我的对手了,也不敢显示什么不满意,又一次对跟着老马克起哄罢免我职务的事情表示歉意。
吃完了饭,寒冰行长说:“王文华,你带我去看一看那几个外国专家吧!”我说:“那些外国人,其实没有那么多讲究,你不看望他们,他们也不会挑你的理的。”
董事长见我不想带她去,就说:“我想看看你们公司的秘密,还不行吗?”我一听她这样说,如果不带她去,岂不是我要故意隐瞒什么?马上说,好好,我带你去!
看了几个专家,董事长又问:“你们的诊所,我也要看一看。”我就带她来到山庄操场车库里的诊所,看了病人从挂号到诊治的全过程。她与李大夫聊了几句天,又说:“生产车间呢?”
我说,“在神仙岭办公大楼的地下室里。我带你去。”我想,这一下子完蛋了。我在西山经营的蛇药公司,全部暴露给寒冰行长了。她看到我把公司做这么大,会不会生气?
但是,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想隐瞒也隐瞒不住了。索性,就彻底地曝个光吧!
487太晚了啊!
既然看了达哥家的情况,我就索性带她来到办公大楼前,介绍了整个大楼的情况,接着,就带她来到地下室生产车间。
虽然生产线有些噪音,但是在地下室感到并不大,相反,那种洁净的地面和柔和的灯光,给人一种幽静的感觉。
工人并不多,加上维修工才七个人。董事长与工人打了招呼,就顺着生产线顺序走到底,这时候,我看到她的眼睛里噙满了泪花,心里一惊:难道说,董事长生气了?还气成这个样子?
疑惑间,已经来到了生产线末端。看到牙膏管似的蛇毒膏一个个从生产线上涌来,进入到包装箱里,董事长突然拿起一管蛇毒膏,认真的看了看上面的使用说明,激动地说道:
“王文华,你们这种药,生产的太晚了啊!”
晚了?寒冰行长什么意思?自从接到生产批文,我就马不停蹄地购置生产线设备,组织生产,一刻也没有耽误啊!这,怎么还晚了呢?
“王文华,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的蛇毒膏能够早生产十年,我患癌症的母亲就不至于疼痛而死了!”寒冰行长一看我疑惑,立刻解释说道。
接着,她眼睛怔怔地盯着那些蛇毒膏上的说明文字,似乎是精神有些恍惚,一个脚步不稳,就要倒我怀里。
哦,看到寒冰行长脸上凄苦的表情,我知道,自己的蛇毒膏勾起她伤心的往事了。马上说道:“行长,对不起。我让你引起痛苦的回忆了。”
说完,立刻大声地喊叫道:“小燕子!”
听到我的喊声,小燕子立刻从旁边的值班室跑出来。我告诉她:“寒冰行长母亲患过癌症,看到我们的生产线,回忆起母亲的病情,有点激动,你扶他去休息室坐一会儿,吃点镇静药。”
小燕子个头不高,但是力气很大,她与我一起把董事长扶到值班室,喂了镇静药片,董事长镇定下来,就向我讲起了伺候病重母亲的往事——
我母亲被诊断我癌症后,第一个就是感到无边无际的恐惧。为这,我只好向单位请了长假陪伴她,主要是安慰她。但是,无论如何,都是无济于事……
那天清晨,母亲忽然说,我想死了,你帮我吧。
我一秒钟都没有犹豫,脱口而出,好的,我帮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我是农业银行副行长的原因,主治医生每天早上来母亲病床前查房的时候,问来问去就是一句话:“阿姨,今天舒服点吗?”然后就是笑笑说:“好的,我知道了。”
他这么寡言,我猜是出于谨慎,担心话说得不恰当,被我抓住把柄记在心里,万一有个什么纠纷,拿着当证据吧。
当时的医患关系虽然不像现在这么紧张,但是,对于癌症病人,他们还是加了十二分的小心。我觉得那些医护人员就像一台上了程序的电脑,一切都按照事先设置好的规定动作来。
果然,当母亲饿了一天之后,主治医生执行了第二套规定动作:管食。我记得很清楚,六月一日,晚上九点,第二次化疗结束,主治医生亲手关掉监测仪,我跟了出去。
我问,现在吃两口吐一口,以后要是吃一口吐两口,怎么办?甚至吐都没东西吐,怎么办?主治医生说,寒行长,根据通常做法,我们会采取管食,也就是插根管子到病人胃里。
原来以为只是病危垂死者才会采取那种措施想不到,这一天管食用到我母亲身上来了。
护士长带着两个护士过来,俯下身给母亲说,阿姨,你肚子里没东西,不行啊。至少有四十岁的护士长,话说得很亲切。
我母亲不是傻子,好歹是个知识分子,大学老师当了三十年,马上明白了来者之意,把头偏向床边,看着护士长,说了一句很清楚的话:我不饿。
讲完这个话,母亲示意我拿水给她喝。我要喂她。她摆手。她反手摸到储物柜上的汤勺,动作很慢,但却很准确地插入口杯里,搅拌了一会儿,舀出一满勺凉开水。
手一直抖,到嘴边的水,不到半勺。呛,咳。半勺水真正进到嘴里,也就几滴。随后,母亲的头钩在被子上,缓慢地转动着脖子,看了我一眼,像是宣布她刚才的成功。
护士长给母亲掖了掖被子,退出病房。
母亲轻声讲了一句:天亮,回家。
化疗、化疗,每种癌症都是化疗。化疗就是真理。放之四海而皆准。这种真理让人怀疑又不能怀疑。你怀疑它,你又找什么替代?这让人害怕。
所以,每次化疗一结束,我就想带着母亲逃离病房,逃离医院。遗憾的是,每次化疗吊完数不清的药水之后,时间已经走过清晨、上午、中午、下午、傍晚,来到了晚上。
不是九点就是十点。等不到天煞黑,我会趁母亲似睡非睡的时候,把墨绿色的窗帘拉严实。因为,第一次化疗的时候,看到窗外的世界万家灯火,母亲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一个晚上都在数着对面一个高层小区亮着的窗户,直到凌晨三点多钟,整个墙面漆黑一片。
谢天谢地,这样,母亲总算是睡了一个好觉。
主治医生早上过来查房的时候,母亲已经吃了小半碗粥水。
阿姨,今天舒服点吗?
想今天出院了。
好,一会儿到护士站拿药。先出院,手续到时候回来再办。
化疗副作用,会潜伏一天,从第三天开始。出院的时候,母亲精神还可以,回家的时候,我特意让出租车绕到公园旁边的路。
上午十点,路上车少,风景很美,红花绿树。我把后视镜往下掰了掰,看到母亲靠在后座上,头稍偏,压着车窗边缘,眼里淡然而出神,仿佛高僧坐化圆寂了一般。
我有点害怕,猛地咳嗽一声。母亲动了一下,看了我一眼,以为我怎么了。母亲动了,我放心了,假装抓了抓头发,然后专心盯着前面的道路。
母亲随即恢复了刚才的动作。在恢复动作之前,她理了理头上的蜡染包巾,把头顶上剩下的几缕头发拨弄到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