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偶尔有窸窣的风声。
月光被流云遮挡，层缝中投下的光芒若隐若现，就连那走道上的落叶也照不明了。
与楼下过道的黑暗不同，教学楼内灯光盏盏。
自习课，顾名思义，多是无声又静默。
不过……
“哇啊啊啊！”
教室里，沉肃安宁的氛围被打破，一声惊呼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我也在这其中。
一个女生正使劲挥舞书本，页面扇动，哗啦作响。
“怎么了怎么了？”
“哎，是不是……”“咔……”
有人出声询问，有人挑起闲话，有人则直接咬起了瓜籽儿。
“呀……呀！”
黑色的大飞蛾从那女生座位里冲出，打着转儿旋在她头顶。
横向的书本被转为竖向，依旧哗啦哗啦，愈演愈烈。
居然还能紧紧抓握而不脱手，真是可怕的怪力。
只是可怜她身边那几位，他们身子全倒倾另边，仿佛互斥一般的姿势，只差把凳子都搬走了。
这避之不及的模样，也不知他们害怕的是那蛾子，还是那看起来砸到即死的厚重课本。
“婷姐，停停停！”
“别打了别打了，我差一点被你打死了。”
一些人打趣着起哄，蛾子似乎是被他们的叫唤声唬住了，径直飞往窗边，扑着玻璃。
“快开窗啊，老谢！”
一个还在嬉笑的男生被大伙点名，回怼了句国粹，便拉开窗户放了黑蛾出去。
“呼……”
教室里发出一声声感叹。
虽然始作俑者已然离开，但它留下的活跃与哗动并没有一同消去，而是留在班级的交谈中，留在笑语中，留在调侃中。
当然，所有人都是小声地、只用气息出声。
刚刚的小闹剧并没有使人不悦，我反而从中得到了不错的心情。
果然还是更喜欢话匣子打开后的教室啊，大家都笑嘻嘻乐呵呵的，这才有一个班级的模样，不是吗，哈哈……
心绪闲怡下，瞧见左边有几人凑着脑袋围成一圈。
哦对，那边在聊什么呢？
停下手中的笔，我将注意力放到耳朵上——收集声音，换句话说，听听八卦。
因为不远处的那儿，正是本班情报局所在。
诸如校花其实是个同性恋这样的八卦，我都是从这得知的。
“喂喂，我跟你说，你知不知道啊，我们班那个……”
“喂？”
没等听个明白，右边传来一声招呼打断了我。
循声转头，是熟悉的漂亮容颜。
溪俯在桌上，左手轻摇我的右臂，眨亮眼睛盯着我的脸。
面颊似是被细小的绒毛扫拂，微微发痒。
“呃，怎么了？”
即便我已经能够在溪的气场下保持正常而不失态，可径直的目光接触仍然有些害躁。
“你在，看什么呢？”
“题啊，我在刷题。”
“哦～那荆祥你教教我这道题，喏。”
自然地接过溪递来的题目，我仔细看着。
溪则弯着身子，一副等候模样。
没多久，她轻轻唤了声。
“荆祥？”
“嗯？”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每次我找你问题目，你都不会拒绝。”
溪顿了顿嘴，眼角垂着，看不清神态。
“你……不嫌我烦吗？”
“我……”
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
不过，的确是这样，我从来没有拒绝她的请教。
为她写下详细的步骤，拆开每一个知识点，提供便易的解题思路……有意无意在此的花费，几乎占用了自己绝大部分的学习时间，也从无抱怨之言。
如果是其他人，恐怕耐心早就消磨一番了吧。
我这般模样反而有些许“格格不入”了。
要如实回答吗？
我也想过，让溪觉得自己“亏欠”于我，这样的小心思。
又或者，只是单纯……不想看到她难堪的样子。
“啊？不烦呀。”
我一手解着题目，一边说着。
“我从来没嫌弃过，而且对我来说这很正常嘛，也经常和其他人讨论题目，哈哈。”
闻言，溪不轻不重“哦”了声，随后罕见地撇过头去，余光看不到表情。
“真的吗？你不讨厌……这样吗？”
“嗯……怎么可能会讨厌呢，倒不如说我还挺喜欢这样。”
溪突然转过来，咬着下唇。
手上的题目正好写完，我看向她的位置。
那是什么表情？忧愁，郁闷，还是？
溪看着我，眉梢拉拢，眼睑和拉不开似的。
我感觉喉咙一紧。
应该要做点什么吧……在这个时候。
稍稍安慰她一下吧，我现在，至少也能以“朋友”的身份而非陌生人了吧。
“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出乎意料，溪主动开口。
“啊？没，没有。”
“那你怎么一直，看着。”
呃！我刚刚一直在死盯着别人吗？好羞耻！
“因为我……觉得，你的脸……”
遭糕糟糕，思绪被打乱，已经没办法考虑怎么接话了。
想到什么，就顺口——
“……很好看。”
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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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不。
是自从那个危险的晚读开始。
就像课堂上的损友会在气氛合适时嬉闹一样。
每当班里热闹时，溪就会凑到我旁边，闲谈，玩笑，八卦，或是零食的分享。
过去只是在下课休息时，我们才会接触。
而现在，就像无间的朋友会做的事情一样，想聊天就聊天，想开玩笑就开玩笑。
溪笑我呆萌，我笑她吃胖。
溪中午错过食堂饭菜，我打好了包附赠瓶牛奶。
那天走廊遇到溪，她扬颈翘首，如优雅修长的白鹅，从我身边张扬路过。
彼此四目相对的时候，溪总是先于我行动，伸手将我发梢的沾灰慢慢拂去。
有一次，溪看到我的校服脏乱，拉着我的衣袖，替我整理，最后轻轻合上胸前的拉链。
当我因为某件事情不满而愤怒，溪仿佛能明白我的内心，她也替我愤怒，分担我的情绪，站在我这一边，给予莫大的安慰。
还有太多……太多太多。
数不清的事，在我们的交集中，碰撞，发生。
有时候，我会不自禁以为，自己就是那追寻光芒的飞蛾。
只不过，我这只飞蛾已经找到了无暇的光，拥抱着月亮，不再奢求其他。
也许声音会变得模糊，不再分辨得清了。
但我始终会记得月亮的模样。
月亮带给飞蛾的体验，一定是真切而诚挚的吧，如此才能引得无数前仆后继。
那个晚上。
临近元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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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脸……很好看。”
“谢谢昂～”
她脸上的阴霾一扫而散。
“哦对，你写完了吗，让我康康哈。”
她挪着凳子靠了过来，动作轻柔，扒着我手上的纸笔。
“咳咳，那么，首先，你看这里……”
“嗯嗯，好。”
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却依旧藏不住里面的明亮璀璨。
好漂亮……
等等，不对不对，怎么又对上目光了？
“你在看哪，看题。”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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