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0
钟声在耳边响起，我掀起沉重的眼皮，迎上那纯白的太阳。
“好痛！”我紧皱眉头，尽管眼睛已经闭上，太阳的影子还是印到我的瞳孔中。
不会已经到正午了吧！
“咕噜……嘿……哈、咕噜……”
大可趴在餐桌上打着呼噜，面前堆着一堆酒瓶，看样子昨晚我睡着后他独自一人又喝了不少。
呵，睡的很死嘛。
脚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好硌脚的感觉。
正睛一看，床上乱七八糟，一片狼藉：鱼刺，鸡爪，牛骨架……
好像忘记了什么？咦？我的笔怎么在这里？
更要命的是我的本子，此时正整个泡在酒水里。
我赶紧把它抢救下来，整个摊开了，放在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晒上。
迎面拂来冬天干燥寒冷的风，深吸一口，真要比淡盐水泡过的薄荷叶更加醒神……
底下的雪堆如同山脉一般起伏，远处的冷杉挂上银白色外衣，桔红色的圆球光芒四射，蓝紫色阴影被太阳光渐渐所取代。
我哈出一口热气，白色的雾升腾，然后很快消散。
黑色的鸟眨巴着发亮的小眼睛，在远处房檐的白色上留下一串脚印，随后稍一展翅向上方飞去。我看到它飞过公园里人群的头顶，飞过那高大的喷水池和那座雕得平平无奇的裸体雕像……对着它吹声口哨，它便向我直直地飞过来。
这洁白的天地啊！这纯净无暇的白色玉石！我不由得感叹，这便是人类的冬天：和谐、清爽。
“砰！”一声巨响。
那只鸟无力地坠落，砸到地上，洁白的雪染上一抹殷红。屋檐上的积雪“刷！”地掉下去散成一堆冰晶，刚好盖在死去的鸟儿身上。
被吓了一跳的同时我意识到，有什么人开枪了。
声音发出的地方很近，很近……
我看向别墅的大门，那里站着很多人，他们大多穿着黑色衣服，打着伞。黑色衣服的他们把穿着华丽暴露的几人团团围住住，此刻他们停在那里对彼此说着什么。
“太挤了！老公，叫他们让开！”
“听到了吗？你们都给我老婆让开，滚！”
“你的保镖真不怎么样，除了枪法好点以外，真麻烦！
“对不起啊老婆，对不起……你们快滚！滚！要我再说一遍吗？啊？”
黑色的队伍中很快留出一条道，似乎迎接帝王到来。
“呀，玩的真尽兴！”看起来很风骚的女人说。
“麦芽糖，黏糊糊！”穿着芭蕾舞鞋，抱着洋娃娃的女孩子说。
“巴克叔叔！黏糊糊！”穿着黑色小西装的男孩子说。
“是啊，你们把麦芽糖全都弄到巴克叔叔的胡子上了！我实在忘不了那老家伙的狼狈样！哈哈哈哈！干得漂亮！宝贝们！”粗犷的男人拍着肚皮，大笑起来。
“爸爸爸爸我要回去吃冰淇淋……”女孩说。
“妈妈妈妈我要回去吃冰淇淋……”男孩说。
“别着急哈哈哈哈，宝贝们，来，让你们管家给你开门。”
保镖们纷纷让开，一位瘦弱的老人从人群后面慢慢走出。
“钥匙……”老人声音有些颤抖，那双干枯的手伸向腰包掏了掏。
“没……有……”
“你弄丢了！老混蛋！”
“不……钥匙昨晚在……您的口袋……”
“你说什么！不可能！不要找借口！老混蛋，你果然有所企图！”
“但……”
“那你说说是什么时候我拿的钥匙？”
“在和……莉卡小姐……约会……”
“好，停！我想起来了，是我从你那里拿的，这样满意了？”
男人气呼呼地在宽大的裤子口袋里摸索，但最终他也没找到。
“你们！把门撞开！”男人气急败坏地大喊起来。
保镖们开始拿枪托撞门了。
老人往我所在的方向看过来，我躲闪不及，愣是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
糟了，被发现了！他们就要进来了！得赶紧叫上大可一起跑……
“哦，他们回来了啊。”大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看样子大可提前从睡梦中醒来了，他一副宿醉的模样，半眯着眼睛，咂了咂嘴，然后对着床边的镜子梳理发型。
“你你你你……”我指向窗外正在尝试破门的人们。
大可将脸凑近窗子。
“不着急。”大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他打个哈欠，伸出手微微转动一旁墙壁上的一幅壁画达到大约七十度。
哦，这个我知道，我的书房也有这样的装置。
是暗门！
墙壁缓缓打开，里面显现出一条幽长的蛇形阶梯。
“从那里可以直通到外面，走吧！”大可很娴熟地跳进去。
“你对这里这么熟悉？那么，你一定曾经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尽管定罪需要一定证据，但这次我用直觉也能猜到正确答案，我很肯定他的确是个惯犯。
毕竟那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赶往这里。
“自己的家谁不熟啊哈哈哈哈！”
“来到这里就跟回了家一样……我确信这是你实际想表达的东西。”我有些怜悯地看着他，虽然我们同为流浪汉，但是将别人的家占为己有却毫无负罪感的这种行为还是令我不齿。
“啊，不，这里的确是我的家，应该说，曾经是？”
“啊？”轮到我懵在原地。
大可指指那副画：“这是我曾祖父。”
画像上的人和大可长得不能说是一模一样，至少没有区别，只是更显衰老，哦，硬要说的话两人的胡子不一样，画像里的是山羊胡，看上去就像是个商人，而大可的胡茬硬硬的短短的，就像是真正的流浪汉会留的那样。
什么？这里是大可的家？这么说的话怪不得……一切似乎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走吧！我的仆人们正赶往这里收拾烂摊子呢！”大可笑着说道。
“那……这堆东西怎么办……”我问。
“会有人收拾的，放心。”大可十分肯定。
这时候我察觉到似乎有人在背后盯着我。
“少爷，请慢走。”那个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楼到这里了。
我靠！完了，要被抓住了！等等？少爷？
大可倒是一点都不惊讶，站在暗门前歪头一笑：“那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是，少爷，还好这次您没有再把门口地毯换成粘鼠胶，谢谢您。”
“哈哈哈哈，抱歉了！管家先生！”
“这里永远都是您的家，随时欢迎您回来，请照顾好自己。”老者声音平和，听不出有一点情绪，但那音调听上去很优雅，就和所有的管家所做的一样。
暗门在我们身后轻轻合上。
小孩的吵闹、大人的抱怨、阳光和那个少爷，都被留在身后，大可向前走出一步进入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