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1
我们走在街道上,白皑皑的雪上多出几对脚印。
“冷吗?”大可开口问。
“还好。”我回答。
我们沉默着向前走,没有目的,没有限制,只要能够远离那家人——大可家的债主。
从那里出来的时候我们顺便带了几件衣服,这些过去都是大可家的财产,所以没关系的。
会有警察来抓我们吧?也许?
说起来浴缸里的牛奶和红酒还没有清理!那堆沾满了食物残渣的钞票怎么办?
一定会被发现的吧!
大概?管他呢!
大可脖子上围着一条鲜红色的毛巾,头戴米色网格帽,披着灰色大衣,那副黑色的墨镜挡住那双常常有些忧郁的蓝色眼睛。他的皮靴踏在雪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细小破碎的水晶随着迈出的脚一同飞向前方。
而我则挑了一件白色的外套,白色的帽子,和一条米色的围巾匆匆赶路。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懂装扮,我的仆人们在这方面比我懂得多得多,也许我在某些方面是高高在上的主人,但离开了他们,我就跟个废人一样。
寒风吹来,我捂紧了斜挎的鹿皮包,手感柔软而结实,感觉其实可以装下更多的东西。
但似乎也没什么好装的了,美食?不不不,我们吃的很饱,对于山珍海味似乎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兴趣。
人就是如此,只能看到眼前的东西,对于未得到的东西苦苦追求,而对于已经拥有的东西置若罔闻。
现在,我们更加向往自由。
临走时,管家先生把我晒在窗台的笔记还给我,并把这个包塞给我。
“不必啦……”
“哦,先生,你会用的着的。”
然后我往里面塞了耐寒的衣服。
没带上别的什么东西,毕竟我们现在的状态还是流浪。等等……其实我们的装备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是么?现在的我们看上去就跟这个小镇上的居民没什么区别!也许更加豪华!现在回到那个破败的旅馆是否会像《百万英镑》里面那样,可以凭着「富豪」身份白吃白喝,还能得到尊敬呢?
就这么胡乱思考,我们沉默地走着。
电话亭,停着的单车,冰冷的护栏,挂在店门口的盆栽,万物都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白膜,雪花飘动着往围巾上挂去。
全然是清一色的白色,但没有完全覆盖的山的黑色,房子的灰红色,天边的橙色又让这景色变得不那么单调。
这令我想起天上的云,云也能层层叠叠的堆到一起,但却没有雪这样精致,人间的雪是这样脆弱,但凡落到手套上沾上点温度便立即化为乌有,美丽的东西是这样稍纵即逝。
脱下手套,看着那点点洁白落到手心里,轻轻刺痛一下便只剩下一小团潮湿。
“朝来试看清枝上,几朵寒酥未肯消……”
这是明代徐渭的《梨花》。
梨花片片如雪,雪却不如梨花那般长存。
大可扭过头瞥我一眼:“很美。”
“是啊,很美,雪真可爱。”
“可这场雪不会太久。”
“……”
“怎么了?你看上去似乎在思考什么。”
“如果终究会消失,那么存在……曾经存在过,但是最终消逝,这种短暂的存在还有意义吗?”
大可皱皱眉,手指抵住下巴。
“啊,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了自己很久以前写的一句诗,那是对我人生一个阶段的总结,但是写了什么呢?不记得了……但是是使用铅笔写的,随着时间而变得浅淡,感觉就很有味道,即使看不清了。”
我静静听着。
“存在于世界上的痕迹就像是铅笔的痕迹,尽管容易消逝,人们却更喜欢使用它们,因为比起圆珠笔的清晰深刻,那种模糊的感觉似乎更加神秘,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