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戴维叹了口气。
“怎么了？一天天无精打采的？”坐在一旁的克莱尔问道。
他们坐在冒险者公会内的酒馆中，点了两杯最便宜的饮品。
“没钱...”
这两个字算是也说到了克莱尔的心头上。
“是啊...”她忍不住跟着戴维一同犯起愁来。
就如同前辈们叮嘱的那样，冒险者的装备维护起来是很费钱的。刚成为冒险者的二人战斗起来都太过笨拙，即使承接的是诸如驱逐僵尸与恶魔眼一类的简单委托也会时不时出现装备受损以及负伤的情况。甚至有一次讨伐史莱姆的时候戴维用来装零用钱以及治疗药水的腰包被一只史莱姆偷袭给吞掉了，想去追的时候对方已经挤进了某个大小不足正常人通过的缝隙跑掉了...
“你那个法袍维修费用也太贵了吧...”
“没办法啊...大面积的损伤可能会影响上面的附魔导致增幅的魔力消失...而且再怎么说我一个女孩子也至少要穿得体面一点啊...总穿着没有修补的破烂法袍也不太合适吧...”
“感觉再修补几次的费用都可以买一件新的了...我的装备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咱们也不能一直太过依靠维尔特前辈的帮助了吧...”
“唉...”
“唉...”
与到处都在庆祝着冒险成功的酒馆内部相比，他们这一桌的氛围显得格外消极。
戴维站起了身。
“我去看看委托列表有没有什么适合咱们而且赚的比较多的。”
“看看吧...虽然应该没有这么好的委托就对了...如果有合适的就承接一下吧，我跟随你的决定。”克莱尔并没有打算跟他一起去看，坐在座位上喝了一口淡得像水一样的饮品。
戴维走到了委托栏前，最近天变冷了不少，很多没有准备防寒措施的新手冒险者活动频率明显变少了。虽然戴维他们也没有准备什么防寒措施，可他觉得这也许是一个抢到好委托的机会，所以才与克莱尔在这种时候再次来到了公会。
这个委托...清理矿洞中出现的史莱姆...报酬金...80银币!
他一把撕下了委托单子拿在手中，甚至还左右看了看有没有人跟他抢一个委托。
“只是清理史莱姆而已...这次可赚大发了！”戴维兴高采烈地拿着委托单回来对克莱尔说着，接过单子后克莱尔也惊讶的眼睛都瞪大了。
“史莱姆？八十银！真的假的？”
“反正都要接委托到时候问问柜台小姐好了。话说到时候你会一起来的吧？”
“肯定会跟你去的，放心吧。但...”克莱尔将脸靠近，面带着些许坏笑戳了戳对方的胸口。
“当时可是听了你的梦想后才决定一起离开镇子当冒险者的...可要负起责任来在冒险中保护好我呀...我们可靠的战—士—先—生——”
“啰啰啰啰嗦！还有别...别那么叫我！”戴维满脸通红，话一时都有点不会说了。
“哈哈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禁不住调侃啊...抱歉抱歉。”克莱尔边笑边这么说道。
“不过...”戴维红着脸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着。
“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克莱尔脸颊微微浮现一丝红晕，再次露出了笑容笑容，但这次的笑容与之前那种调侃时的大笑则完全不同。
“相信你哦，戴维。”
“嗯...交给我吧。”
这样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克莱尔还是忍不住小声笑了出来。
“戴维你的脸怎么还是这么红？...”
“你你...你的脸不也一样红吗！”戴维慌张地回着嘴。
“咦？”克莱尔赶忙伸出胳膊用袖子挡住了脸。
“应该是刚才的饮料中有酒精吧...”
“啊对！我也一定是因为酒精！”见克莱尔这么辩解戴维也跟着附和着。
他们心里都清楚刚才的便宜饮品中不可能含有酒精的，但是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彼此相视一笑，喝掉了自己杯子中剩余的饮料。
......
“早上好艾米小姐，我想承接这个委托。”
“早上好戴维先生。还是与克莱尔小姐一同进行委托对吧，请把委托单递给我吧。”
戴维递出了委托单。
“对了艾米小姐，我想问一下…呃…这个委托的报酬属实吗？”
“是属实的。不过戴维先生还是不放心的话…稍等一下，我查询一下相关的信息。”艾米翻出一本厚重的册子，在上面查阅着。
“麻烦艾米小姐了。”
“戴维先生不用客气的，这就是我的工作…啊找到了，委托地点是位于中心城外侧南部荒野内的矿井，委托内容也确实是这么记载的。不过…委托人的名字没有见过，好像并不是矿井的老板…可能是助手一类的代理人，状况比较紧急才会提高到这些报酬。不过报酬已经预付到公会了，只要完成了委托是不会少一分钱的。”
“好的，谢谢，那我们出发了。”
“愿您受到诸神的眷顾，戴维先生。”
……
乘坐着公会派发的运输马车，由于距离并没有多远，选用的马车比较简陋，在郊外的路途上也时有颠簸。
“这个价钱总感觉有点不对…”戴维在座位上嘟囔着。
“没事啦，前一阵你们总是讨论的那个年龄比咱们没大多少的前辈不是一个委托就赚了好几枚金币吗？咱这种不到一个金币的委托也时不时会有吧？”
“是啊…与咱们同样所属银手的拉尔前辈简直是咱们年轻一辈的传说…铜等级时竟然一个人杀死了史莱姆王啊…那种充满传说色彩的魔物我也想见识看看啊…”
“哈哈哈换做你的话也许直接就被吓跑了或者早就没命了吧…你可要好好向人家学习呀？”
“真啰嗦！”
伴随着二人欢快的吵闹声，马车也接近了目的地。
“咳！咳！”车夫有意大声咳嗽了两下。戴维他们也反应了过来端正地坐在原地。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但是到地方了，年轻人们呦。执行委托时注意点别受伤了哦？“
谢过了车夫后二人来到了委托地点前，矿井看起来十分破旧，有一个打扮得并不是十分整洁，且带有浓重黑眼圈的纤瘦男子在迎接他们。
“欢迎两位，处理史莱姆的话请跟随我一同进去吧。”
“这个矿井经常有人使用吗？用不用提前准备照明工具以及毒气的检测…”戴维提出意见却被打断了。
“没关系啦，就是在比较浅的地区有一些简单的史莱姆而已，不用做那么繁琐的准备的。”那名男子边说边怂了怂肩。
“好吧…希望您提供的信息准确。”
跟随委托人进入了矿井，即使之前说过不用做准备但矿井里的照明很差，火把布置的十分稀疏，光亮情况则只能勉强看到物体。
“那个...委托人先生，这种环境对我们很不利的，请允许我们先在此停留准备一下手持火把...”
“没关系...你们已经不需要为之后的事做考虑了。”
“您这话是什......”
“戴...”
听到后方传来的声响戴维急忙转过身去，但下一秒他就被迎面而来的一拳给打得撞在了岩壁上。
他忍着疼痛缓缓睁开眼，克莱尔正被一名穿着轻甲的壮硕大汉用胳膊勒住脖子挣扎着，刚才打他的明显也是同一人。
戴维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他立刻爬了起来拔出了铁剑向对方冲去。
那名大汉面带着嘲弄的笑容，用腕甲弹开了斩击后对着戴维腹部狠狠踢了下去，再次将戴踢倒在了地上。
没有防备而受到巨大冲击的腹部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嘴角也渗出一丝血迹，这份伤势令戴维竟一时站不起身来。
克莱尔偷偷抬起法杖想要对其释放法术，然而被对方察觉到了反手将其打倒在地并踩在了脚下，法杖也滚到了很远的地方。
“大哥说得也太准了！委托刚发布马上就有新手小鬼们上当了！”那名纤瘦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将被大汉踩住的克莱尔绑了起来。
“哪来的什么史莱姆啊？新手看到这个价钱肯定会上当的。看来老子以前那段冒险者没白当啊，哈哈哈哈...”大汉大声笑着。
“大哥明明那么厉害为什么不继续当冒险者了？”
“冒险者天天跟怪物拼命哪有这赚钱舒服啊?而且天天还要被公会与法律管着。看来我骨子里还是适合干这行啊！”
“要不大哥咱们再发一次委托再赚一波？就上报这俩小鬼没完成委托且失踪了...”
“算了...有冒险者失踪的委托通常需要涨酬金，如果引来更高级的冒险者的话咱们别被反过来给拿了人头赚外快了...别墨迹了，把这法师小姑娘的装备全取下来，注意点啊，法袍法杖啥的可金贵别弄坏了，然后人绑好了之后再联系奴隶商人。至于这个男的...没啥用了，直接杀了吧。确认死透了再把装备回收一下咱就该撤...”
“啊！臭小鬼！”纤瘦男子疼得叫出了声，他的手臂被掷出铁剑划了个不小的口子。
“克莱尔快走！”戴维嘶吼着向着那名大汉冲去，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径直撞向了对方的腹部，本就较大的身高再加上本就处在阴谋得逞的满足感中有些没反应过来，被撞了个正着。可惜从那并没有多痛苦的表情上来看造成的伤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正巧绳索还没完全绑住，克莱尔趁机挣脱并向法杖跑了过去想要还击，但很快就被纤瘦男子追上擒住了。
戴维还在对着那名大汉拳挥舞着拳头可对方完全没有在意，单手抓住了戴维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
“小子没想到你挨了那两下后还能动...作为铜牌干得不错啊。可惜老子当时可是银等级冒险者，你的拳头打在这用过两颗生命水晶的体魄上就是挠痒痒，老子打你就像打儿子...”
掐住脖子的手越来越用力，戴维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我们的梦想就到此为止了吗...被这群人渣...拜托了...我无所谓...谁来救救克莱尔...谁都好...
“那要是按照生命水晶划辈分，我就是你大爹喽？”
“谁?...”
大汉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可映入他眼中的是嘴角流着鲜血的纤瘦男子。
一把匕首从他的身后插了进去，他无力的倒在了地上，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从口袋中掏出治疗药水想要服用，却被一脚将药水踢到了地上摔得稀碎。
“给我好好躺在地上别动，这伤势也许还有得救。不过你要是感动一下，老子立马让你死透。”
那是一名一头红发，身穿银质轻甲并携带了两把银剑的战士。毫无疑问，是维尔特。
“在公会溜达时看见你们两个小鬼接委托了就好奇问了下柜台小姐，觉得这个委托有点可疑就提前跟了过来看看...结果还真就...”
“银等级的！”大汉看出来事情不太妙打算专心处理眼前的威胁，将戴维随手扔在了一旁并拔出了佩刀向维尔特冲来，维尔特也拔出了双剑与其交锋。
刀光剑影之间明显是维尔特占据了优势，最初用来埋伏新手们的昏暗环境在此时却起了反作用，手持双剑动作本就迅捷的维尔特在这种环境下他的攻击更难以被看清了。大汉明显有些招架不住一直在后退。
维尔特以一个大幅度的动作将一只手的银剑向着对方的脸掷出，大汉急忙进行躲避。但就当他注意力刚从剑上回来时却发现维尔特已经突进至他身下正要刺出另一把剑。
慌忙之下他用手直接抓住了剑身，纵使手被割裂的血流不止他也不甘有半点松懈，另外一只手臂则与维尔特的手臂僵持着。就算体型带来的肌肉量差别这么大，可维尔特战士职业所带来的力量却完全不输于他，难解难分。
“银等级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虽然我肯定算不上排在前面，但帮这俩小鬼收拾你可是绰绰有余了...”
面对维尔特的话语大汉很像表示得不屑，但他心里非常清楚情况不妙，全身更加用力试图拜托眼前的困境。
一束光亮在洞穴中闪过，击中了大汗的膝盖。克莱尔以法杖击出的法术使其丧失了一些抵抗的力气，更加确立了维尔特的优势。
“戴维！上吧！”克莱尔大喊着。戴维此时也再次拿起了剑向敌人冲去。
即使大汉已经用余光看到了身后接近的戴维，可这种微妙的力量平衡让他无法抽出手来也无法改变姿势。
“该死的小鬼们啊！...”这般咒骂也只是他最后能做的了。
剑尖毫无阻拦地从没有轻甲保护的后腰深深刺进，伴随着血肉被斩断的触感宣布了对方生命的终结......
......
返回中心城的马车上，三个人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当然，后边还有那个纤瘦男子，只不过他现在被绑得严严实实且嘴也被堵上了，喂过一口治疗药水应该不至于会死，准备送往中心城的相关部门接受审问。
表情最为沉重的是戴维，他还在对亲手杀了人的事情感到自责。
“戴维啊...你也别在意了。是我能力不足只能让你动手杀他...你应该也明白那不是可以手下留情的对手...”维尔特安慰着。
“前辈...即便就像是是那样的人渣...可他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我的手上直到现在还残留着杀死他时的触感...”
克莱尔也一直抱着膝盖坐在一旁，同样表情有些压抑。
“明明人类一直在饱受着灾难以及怪物的威胁...明明人类已经到了史上最为危险的时刻...为什么还是有这种牺牲同族获取利益的人...”她也小声嘟囔着。
这次经历对于这两名初出茅庐的新人来讲有些过于沉重了，刚刚抱着为人族崛起做出贡献而加入冒险者，却立刻体验到了人类社会中那挥之不去的阴暗面。
“本来我想着让你们晚一些接触这类事情的...我们银等级冒险者时不时也会接一些讨伐强盗或者悬赏犯的委托，杀人或者误杀这种事总是避免不了的...本不想让你们知道太早浇灭你们的热情，没想到却碰见了这种事...”
“难道这种人就要一直放任下去吗？就像他们提到的奴隶商人一样，咱们解决了一个可还有着更多这样的人...”说到这里戴维显然情绪有些激动，维尔特把手放在了他的头上。
“公会一直有抓捕或者清缴这类人的委托，公会里的大家也一直都有承接...众神在看着...那些人总有一天会受到惩罚的吧。可这最开始只是政府与士兵们的职责，在这类犯罪活动猖獗的现在他们早就无法处理过来了...不然我们本应去对峙怪物的冒险者也不用处理这么多这种委托了...不过据书籍记载咱们人类在以前领土充沛的时代也有过一段治安良好的历史哦，也许当某天咱们彻底驱逐了怪物与腐化...那属于人类的真正和平也会悄然降临吧...”
说着说着维尔特抱住了戴维他们。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你们两个现在就是我的宝物...等到看着你们成长到了独当一面的冒险者时我就可以隐退了...当个普普通通的商人过上平凡又宁静的生活...在此之前你们可少让我操点心哦？要是我说的那天真的到来了也要咱们三个一起去见证，一个人也不能少！”维尔特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这些温暖的话语也很大程度上缓和了两名新手的困惑，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微笑。
“前辈想的很久远啊...那前辈可要少喝点酒保重身体跟我们一起挺到那时候...”
“还有前辈隐退后一定要早点找个老婆啊...”
“哈哈哈你俩臭小鬼，行，老子到时候说道做到！”
回归的路途中充满了欢声笑语...
可他们并不知道命运的道路上荆棘丛生且充满别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