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涌上了下午那不堪入目的回忆。
眼泪却像是要吧嗒吧嗒的落下去。
程书的鼻子有些酸涩，他其实也自我怀疑过。
池鱼是那么优秀的女孩子，哪有可能一门心思都放在他的心上。
但是啊。
池鱼的笑容……那少女明媚的笑容。
总是能让他的怀疑烟消云散。
池鱼一直以来都是程书的梦。
“人果然长大后才会明白，梦这种东西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程书自言了一句。
再度回想起了池鱼那甜美的侧颜，如雪一般纯净。
如果他死了的话，池鱼会哭的吗？
会的吧，毕竟有着那么多年的交情，池鱼又那样的善良。
那么，她会永远记得他，把他深藏在心脏里的某个角落吗。
“……”
程书没有勇气给出答案。
但心里早就在告诫自己，‘遇见更好的，谁会记得你’
“我来了。”他念了一句。
眼前浮现出了逝去父母的容颜。
在他们刚过世的那段时间，程书总是梦见他们。
近来倒是睡的愈发安稳。
他本以为自己终于从那段梦魇中走出来，如今看来，所谓的遗憾永远会抱憾终身。
“我来了。”程书又说了一句。
他走到了顶楼的最边缘，只要再向前一步，就能堕入无尽的黑暗。荧荧灯火更是如同怪物的眼睛一般怒视着他，却又充满着勾引的诱惑。
只要再走一步就能彻底的解脱。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但是...
望着足足五层的高度，程书的双腿开始颤抖。
他原以为会很简单，却没想到会受到这么强的压迫力。
糟糕，有点害怕了。
那不安的黑暗深渊让程书有了退缩的想法。
他收回了探出去的脚尖。
回、回家吧？
……但就算回家的话，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值得他眷恋的东西了。
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程书的脑袋像是弥漫着浆糊，粘稠一片。
“咦？”
程书眨了眨眼。
在他的脚底下……确信的来说是正对着的楼下，多出了一辆黑色高级桥车。
如果他从这个角度直直坠落的话，肯定会砸在那辆轿车上。
“糟、糟糕，要是砸坏了别人的东西可不太好了。”
程书讪讪的笑着跳下了台阶，顺便给自己找借口……不是不想跳了，只是换个方向而已。
还有啊。
如果被当做是谋杀的话就不太好了，会浪费警力的。
程书掏出手机，将密码锁解除之后，点开了日记的APP。
除了池鱼以外，他平常没什么可以交流的朋友，而有的事情又不便跟池鱼说，所以只能将写日记作为倾诉。
于此同时，新闻App推送了最新的讯息。
【连环杀人魔多有现身，还望市民们多加——】
程书并没有看完，对于一个没有明天的人而言，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是无关痛痒。
在最新的一页输入。
【我是自杀】
——这四个大字之后，
程书将手机往地上一扔。
他深吸了口气，准备新的一轮赴死。
再度爬上了台阶。
风儿吹过他的鬓发，仿佛有一股悲哀的气味。
程书决心不再看楼下，而是直直的向前。
他的脚一半踩进了虚空里，却又忽然停住。
并不是态度不够坚决。
而是由于，
“咦……”
一瞬间，程书还以为是他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座楼已经烂了三年有余，平常也就他贪图个清净来这边坐坐，但现在……
他却听见了有人在说话。
声音来自于脚底，也就是楼下。
天花板的隔音让这个声音有些许模糊。事实上，程书听得不是很清楚，他还当是幻觉。
“……救、”
程书一字一句的重复着那个稀碎的说话声：“……救、我？”
救我！？
楼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程书立即抓起手机，飞奔下楼。
求救声。
他确实是将死之人，但体会过生离死别的他深刻的知晓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会发出求救，就说明当事人并不想死。
不想死，他就要去救！！
他的脚步在四楼落定，声音愈发明显。
还在楼下。
程书敢肯定求救之人就在三楼，但是……
“救、命——”
求救声中带着呜咽，显得异常凄厉。
竟然使程书不寒而栗。
他背上的鸡皮疙瘩都像是疹子一样全部泛起，一种莫名其妙袭来的危险感让他放慢了脚步。
程书咽了口口水。
前往三楼的步伐已经没有方才那般的迅猛，变得十分小心翼翼。
他先打开手机的拨号键，输入了“110”。
只要情况不对，他就立刻报警。
整个三楼还呈现出施工的状态，那般的水泥管更是摆放了几年都没人动，整个楼层都弥漫呛人的灰尘。
程书抓紧手机，缓慢的、紧张的朝着声音来源地挪动。
“救、救命——”
“不……不要……”
“放、放过我……”
求饶声变得愈发的清晰起来。
“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
这种只有在电视里面听过的台词……
程书的心脏砰砰直跳，沉重的脑袋就像是浆糊黏住，就连思考都成了奢望。
他背靠着水泥管。
程书都不太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他小心的探出头去，望着那边观察情况。
一片漆黑中，出现了一个光斑大小的照明。
程书猜测是小型手电筒。
而被小型手电筒照射着的是一双靴子，黑色的靴子，看上去十分名贵。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靴子归站着的那人所有。
“啊、啊……救、救命，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求饶的人坐着。
并不是他想坐，而是他……已经站不起来。
他的大腿上插着一柄刀。
类似于水果刀的长短，至少有一半的刀刃已经没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鲜血汹汹从他的大腿处流出。
是触目惊心的红。
红。
程书瞪大了眼睛。
他忽然觉得头晕，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场车祸。
爸妈身上就是这种红。
冷汗冒了出来。
程书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猛然想起来，就在刚刚手机推送过来的讯息。
连环杀人魔。
不妙……不妙……不妙！
自己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报警、必须马上报警！！
但是，就算报警，也得去到安全的地方。
不然在出警时间内，他绝对会被这个杀人魔给宰了！！
程书正想悄悄地离去，那一边却又有了变故。
靴子的主人蹲了下来。
程书也看见了他那被水泥管挡住的上半身。
但还是看不清脸。
他带着漆黑的兜帽，脸颊全被掩盖在里面。
他左手拿笔，右手中端着一本棕色皮面的笔记本……似乎，在书写着什么。
写了一段，他将笔放回了胸口的兜里。
右手也合起上了笔记。
同时，左手。
一把摁住了刀柄，狠狠一拧。
“——！”
程书的嘴巴长大，更是汗如雨下。
而被刀刺中的人，竟然……
没出声。
是的，那人有短暂的沉默。
继而，
“啊——啊——啊——啊——”
发出近乎干渴的绝叫，嗓子冒烟，喊得凄厉，但是已经发不出太大的声响。
“哼。”
程书听到了靴子主人讥讽的沉哼。
他好像是想加大力度折磨面前之人。
只是那人……
动物在死亡之前，总会迸发出超乎寻常的爆发力。
之前那个丝毫不敢抵抗的可怜虫，居然重重的挥动手臂，朝着兜帽里的打去。
后者的速率显然不与可怜虫在同一个档次。
他向后一缩，轻巧的躲过。
可怜虫像是快要被蜡烛油烫死的蚂蚱一样，再度胡乱的挥手。
“啊——啊——啊——”
啪。
他的手掌没有对兜帽造成任何的伤害，却打在了后者的手腕上。
然后。
棕色的笔记本以一个绝妙的弧度飞出，最后落在了……
水泥管后面。
也就是，程书的面前。
吧嗒、吧嗒、吧嗒。
是靴子鞋跟跟水泥地的碰撞。
程书几乎快要断气，怎么好死不死……
吧嗒、吧嗒、吧嗒。
程书计算着敌我两方的战斗力。
最后得出了必死无疑的结论。
吧嗒吧嗒吧嗒。
靴子停住了。
他弯腰，正要将本子捡起来的时候。
忽然，一条还算纤细的手臂从水泥管后面伸了出来，先他一步夺走了落在地上的笔记本。
紧接着，
程书一跃而起。
“呀——！”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将笔记本扔了出去。
笔记本沿着美丽的抛物线起飞。
靴子主人望着笔记本，最后看着它飞出烂尾楼没有安好的窗户。
再扭头看去。
扔笔记的那个人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程书根本没有再爬楼梯，半层楼梯十三个台阶。
他一口气就跳了下去。
连跳两次就来到了二楼。
他感觉膝盖很痛，如果再跳的话，一定会摔跤！
他踏着趔趄的步子跑出了烂尾楼，根本没有时间，也不敢往后看。
出了楼，然后是马路。
但这个时间段马路上没有来往车辆，根本就还没获得完全。
对、对了。
报警！
程书拨通了报警的热线。
“喂——喂——”程书用了近乎吼的口气。
紧接着。
嘎吱。
像是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马路那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一辆警车。
刺眼的大灯打的他眼睛发痛。
然后，身体更痛。
他，被警车撞了出去。
光速……出警啊。
程书心想。
砰！
身子落地。
也许是一会儿，也许是过了好久。
程书想要拼命的爬起来，身子却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他用力也只是仰起了头。
最后只看到马路对面那个发红的信号灯。
“通”——
脑袋再度垂地。
程书又看到他身边躺着那个棕色的笔记本。
原来……是被扔到这个地方来了吗？
“同学！同学！你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来！同学！”
焦急的声音在耳边乱响，而程书只想睡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