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中考还有101天。
教室里可以清晰地听见笔头摩擦纸张发出的沙沙声。金色的阳光透过边窗打在余子川的侧脸和他的桌上,笔下的数学试卷被附上了一层白金色。
余子川感觉到侧脸被照得微微发热,他咒骂一声,但手上的笔速依然快如抄写一般。半晌,他停下了手中的笔。
“又是道二次函数压轴题……”余子川想道,这复习期间他已无数次流畅地写题但又被二次函数搞得被迫停笔。
“为什么二次函数这么难呢?”子川无数次质问自己。看到别人灵感涌现般完美地把二次函数解开,自己就越焦躁,就越是做不出来,仿佛它天生和余子川有仇似的。就这样陷入了恶性循环,到最后结局一般都是余子川想了半小时没做出来,然后跳过了它,最后偷偷看一眼同桌林明钊的答案才写完它。每次都这样,不会有意外。
“所以我这个数学科代表是徒有其名的。”子川总结道。
“喂,我看你做了十几分钟了还没搞出来。不去吃午饭?”东方询从右后方冷不丁凑了上来,盯着余子川桌上的二次函数压轴题小声说道。
东方询是班里出了名的无聊人士,话多,行动力强,四肢发达,不务正业,但每次大考都不错,总能保持前十,是个消息通,人也还行。
余子川苦笑了一声,眼睛仍盯着卷子。“全班就你一个会观察我十几分钟……”子川想。
“诶,”东方忽地转换话题,拍了拍子川的肩,“想看看毕业照吗?”
“反正也做不出来……”余子川这样想着,放下了笔,转过头盯着东方蓬松的头发,慢悠悠说道:“还有几十天才拍集体毕业照,哪来的看?”
“会搞毕业相册,除了集体合照之外还有一些我们班日常的照片,”东方询正经地说道,“等一下估计班主任就会来给我们看。”
余子川没有做声。
不多时,班主任顶着地中海头顶搬着手提笔记本慢悠悠渡进教室,在讲台坐下,叫了班长高浅,谢一城还有学习委员白晴上去。
这几个人都是班中核心,班主任的心头肉。白晴是班里实打实的女学霸,其貌不扬却性格中肯,很听话。还有女班长高浅,人长得漂亮,为人随和,又不失威严,班里很多男生都暗暗喜欢她,搭讪她,她也不讨厌,而是温柔地对待所有人。余子川觉得像高浅这样的活法也太累了,而且他“固执”地认为接近这位讨人喜欢的班长弊大于利,特别是中考阶段,所以一直有意地与高浅保持距离。
好像很多同学都知道班主任电脑里有好东西看一般,很多人都挤上讲台。
“诺,我就说班主任会过来教室给我们看照片嘛,”东方询摆出一副很得意的样子向余子川说,“走吧,我们也去凑个热闹。”说罢便拉起川的右手臂。
“你这家伙还真是消息通,我怎么想都不知道你是咋知道班主任要来的。”子川想。子川不喜人多之处,但一来想着不坏,也不好拒绝东方的盛情邀请,二来是感叹东方被称为消息通的名副其实,余子川便也跟着起了身,用笔压住了试卷。
班主任的电脑屏幕上确实是我们班三年来的精彩瞬间。
子川心中也是满满的回忆。这三年过得确实有意义,也不舍得这群同学。看着电脑里的照片,他发出此般感慨。
“咦?这张好帅。”不知道哪个人说了一句,子川认真看向屏幕,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和班长谢一城的双人照。所有在讲台上的人都看向谢一城和余子川,发出感叹的声音。子川和一城相视一笑。
这照片子川记得很清楚。这是初三上学期,一阶考试子川考了班里第一名,和两位班长及学习委员一起负责当天的家长会。当时子川就和男班长谢一城拍了张照,背景中间是一匹用粉笔画的骏马。
“真是怀念呢。”
班主任继续用鼠标划动照片。有校运会的笑脸,艺术节的合影,还有宿舍的搞怪,特别是男生宿舍里谢一城和东方询还有子川同桌林明钊的合照,左边角落还意外地拍到了某个同学鬼鬼祟祟且身体斜向一方的样子,左手还拿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样子十分滑稽,怪有趣的,引得学生哈哈大笑,让在座位上奋笔疾书的人都不由得往讲台看上一眼。但因为班主任很快划过了照片,余子川等人没有看的很清楚。
过了会,班主任朗声说道:“我和几个班干部商量了一下,决定用这四十几张照片搞进我们班的毕业相册里。”边说边打开了桌面左上角一个名为“相册毕业照”的文件夹,里面就是选定的这几十张刚刚给我们看过的照片。
一直没有说话的东方询突然来了一句:“要是林明钊没事就好了。”
同学们一听到这句话,也都附和了起来。“是啊。”“中考复习还闹出个胃出血溃疡什么的。”“他都参加不了明天的誓师大会了,可能连毕业照都拍不了,可惜……”……
“胃出血……”余子川低下了头,自言自语道。
“怎么了?东方询见余子川脸色不对,问道。
“不,没事,只是想起了那天的场景。”子川摆摆手。
“哪天?明钊被紧急送去医院那天?”
子川轻轻嗯了一声。
“啊,那天啊,”询挠了挠头,眼睛望向窗外,“那天是十天前吧,林明钊毫无征兆地就住院了,都不知道咋回事……不过他之前就有胃出血病例,初二校运会那会儿他不就是胃出血住院请假了嘛。唉,这下好了,明天百日誓师他会缺席,之后拍毕业合照可能也来不了。真怀念他的星标维生素C泡腾片……”
东方询说的半点没错。余子川同桌林明钊本身胃和肠道就不太好,之前初二10月就胃出血住院半个月,前两天突然又旧病复发住了院,医生说一住就至少要半个月。这得少多少复习时间和毕业的回忆啊。子川不禁想道。
他回到座位上,拿起水瓶准备去吃午饭,东方询跟在了他旁边。出了教学楼,东方继续调侃似的说道:“不过他既聪明又有很多朋友,和班长高浅又很合得来。有部分人肯定很嫉妒他,甚至恨他,巴不得让他住院留下遗憾……”
余子川一边听着,一边望着前方一排随风弗动的芒果树枝。时正春深,微风浮动,在树荫下走着的子川感到了微微寒意。
“嫉妒,恨,吗……”子川心中复读道。
“奇怪,”余子川摇头说道,“真是奇怪……”
“奇怪啥?”东方询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
“讲话讲完好不好,很吊我胃口的,现在怎么这么多人都这样……”东方询嗔骂道。
往下两人都没再说话,默默地走到饭堂。饭堂仍像往日一般吵闹。
“我要去吃面,你吃啥?”东方问道。
“我吃饭。”
“那行,我走了,拜拜。”东方说完变向面摊跑去。余子川看着他的背影,苦笑了两声,向饭点走去。
余子川对那天的记忆历历在目,因为在林明钊出事前那会儿子川一直呆在他旁边。怎么说,这记忆都不是很美好。
阿司匹林。余子川脑中蹦出这么一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