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中考还有66天。
下课时间。
“不出意外的话，”余子川悠闲地倒着水倒杯子里，“今天班主任会发现他桌上的毕业相册会全部不见的。”
“啊？”东方询面对他突如其来且莫名奇妙的话感到疑惑:“你的意思是，之前那个删照片的人今天会再次行动，把做好的毕业相册搞不见？”
“对。他肯定没想到照片没有消失，如果是这样，他很可能再次作案。”余子川说完便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温还是蛮高的，余子川觉得有些许烫嘴。
“这……那我们要不要先去保护一下那些相册？”东方询慌忙说道，“我们得现在就去啊，相册估计已经给到各个班主任手里了。”
余子川喝完水，盖上了盖子。
“不必了，我差不多知道他是谁了。”
“啊，啊？”东方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知道那个删照片的是谁了？”
“嗯。”
“怎么知道的？”
“从照片上得知的。”
“照片上？”东方询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照片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余子川这次并没有回答，而是将语文书从书包里抽了出来。东方询见他没有发话，越加好奇。
“说嘛，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急，事后我会告诉你的。”
“什么嘛。吊人胃口。怎么现在这些人都这样，一个德性……”
说着上课铃打响了，东方询只好坐回了位置，一脸打仗打败了的丧气样。余子川则气定神闲地坐在座位上目送着班主任进来上课。
其实余子川内心还是很慌的，因为今晚便是真相大白的决胜阶段。他凝视着手下的语文课本。封面的水墨画让余子川觉得格外亲切。
下午6点24分。离晚自习上课还有6分钟。
余子川在林明钊宿舍隔壁一个宿舍的门后站着，或者说是躲着。
他很清晰地听到林明钊宿舍里开柜子，过了会儿又关柜子的声音。
果然没错。余子川心道。他并没有看在林明钊宿舍里的那个人是谁，因为他心知现在这个时间会在宿舍里出现的人一定是谁。听到那个开关柜子的匆匆人下了宿舍楼之后十几秒，他才动身，来到林明钊的宿舍里。
谢一城的柜子是锁着的。柜子上那把锁在夕阳笼罩下发出金光。平时林明钊宿舍里大家都是不锁柜子的，包括谢一城。但今天谢一城柜子上的锁很突兀啊。余子川突然略感疑惑，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的神情。
不会有错了。余子川想道。
晚上7点50分。
大家正在安静上晚自习。班主任这时突然推门进来。值班的江老师和学生都被吓了一跳。
“你们有谁动了我桌上的毕业照相册？”班主任一脸慌张地问道。班里的学生面面相觑，连连摇头。
“怎么回事，我们班的毕业相册离奇消失了！”班主任烦躁的喊道。全班顿时嘈杂了起来。
“啊，怎么回事？不是说今天会给到我们吗？”
“估计是班主任糊涂了吧，怎么会不见呢？”
“怎么办，看不了毕业相册了……害我期待了那么久。”
……
闻言，江老师和东方询几乎是同时看向了余子川，一脸惊奇的样子。看吧，这就是不装监控的后果。余子川心想。
余子川，那个人又来偷照片了。江老师想道。
我去，余子川这家伙还真预知对了！东方询想道。
余子川并没有抬起头，自顾自的写着英语归纳。因为毕业相册消失了在他意料之中。他瞥向某个方向。
“放心吧，明天这些毕业相册就会回来的。”余子川心道。
晚上9点30分。晚自习下课铃刚刚打响。
陈南森像往常一样收每组的历史作业。就算历史作业真的很少，但还是有不少人缺交，这让他很头疼。
“喂，你好歹写一下历史吧，这么少，动根小指头就能解决的事。”
“正是因为很少才不做啊，浪费时间嘛，现在复习阶段就应该自主复习，不要布置什么作业……”不交作业钉子户总是能找出各种理由不交。江老师也是个很佛系的人，不交作业他也不去追究，就造成了历史科代表在夹缝中生存的局面。数学也差不多是这样。
“这么少，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去吃宵夜吧。”陈南森总是充当一个好人形象，每逢搬作业到5楼总会自己一个人来，让另一个科代表可以早点回宿舍。今天也不例外。
上交完作业后，他也像往常一样走最边边的那个楼梯。这个楼梯少人，很安静。但缺点就是没有灯，有些黑。平时他是和谢一城一起走的，但关系破烈后谢一城总是呆在班里不走。今天谢一城倒是很快就回去了，还背着个书包。
他哼着小曲，走到那个漆黑的过道，准备从楼梯下去回宿舍。
但是，他好像看见楼梯口旁竖着一个人影。那个人影面朝他。他想装作没有看见或是不认识，想径直在他一旁走过去。步子很不自然地快了起来。
“站住。”那个人影发出陈南森所熟悉的声音，陈南森手开始不住地抖了起来，但是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
面前这个挡住他的人影，是余子川。四周很黑，陈南森虽然能看清余子川的身体，但观察不到他的表情。估计肯定不会很好看的了，陈南森想道。
“啊，”陈南森用平静且稍稍有些惊讶的声音说道，如果是正常人乌漆嘛黑撞见一个人喊他“站住”应该会吓一跳，陈南森这么个语气反而更不正常了，“是余子川啊，你怎么在这啊？”
“哈哈，找你有些事。”余子川笑了起来，身体一动不动。
“什么事可以在班里找我啊。”陈南森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说道，但心中早已开始打颤。
“如果在班里跟你说这件事，估计你会颜面扫地的，我只是顾及你的安危，在这说罢了，”面前相隔两米不到的余子川突然一转笑颜，用毫不客气的语气说道，“是关于阿司匹林的事情哦。”
陈南森心下一紧。虽然他早有感觉余子川早早等候在此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你调查出什么来了吗，真是可喜可贺，害林明钊的凶手到底是谁啊？”陈南森装作兴奋的样子说道，但他心知肚明，演技非常僵硬。
“是啊，调查出来了，那个罪魁祸首就是。”余子川看着陈南森，平静而严肃地说道。
“你。”
好像余子川这个“你”字有回音一般，它一直回荡在陈南森心中。
“……我？你搞错了吧，我怎么可能害他？我可是他的死党……”陈南森慌忙地辩解道。
“嗯……我也很难相信啊，”余子川还是一动不动，陈南森也看不见他的嘴在动，感觉很恐怖，“但是，就是你。”
“这……不是我……你错了……”陈南森使劲想让自己愤怒起来，“你凭什么说我害了钊哥？有依据吗！”
“从哪里讲起呢，”余子川好像在思考，过了会说道，“还是先从泡腾片讲起吧。”
陈南森手汗出来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他深吸了一口气。周围一片漆黑，没有其他人，好像在给余子川创造说话条件一般得天独厚。一股凉气在陈南森背后侵袭而来。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个贴有星星标志的维生素C泡腾片第一次出现在你的视野中，是在几十天前的那个星期日。还记得吧，我和东方也在场。”
“什，什么，我怎么记不起来了？”陈南森说道，虽然他内心其实记得很清楚，比余子川还清楚，但他要严防死守。
“就东方询说没见过泡腾片的那一次，他想把那个泡腾片开封，然后你一把抢过，撕开了外包膜，然后把里面的泡腾片展示给东方的那次啊。”
“啊，有这回事？”
“没关系，想不起来可以调监控。食堂是有监控的，”余子川说道，没有任何感情，“那个时候泡腾片瓶里面的泡腾片是真的维C泡腾片，没有问题。但之后林明钊就因为阿司匹林住院了。在饭菜里面下阿司匹林的药太大风险，很容易被人目击，监控也会拍到。在家里误食也不太可能。明明知道自己说家里根本没有这种药。所以……”
余子川在这里顿了顿。陈南森深吸了一口气。手心的汗还在不断冒出。
“所以，只有可能在泡腾片里面做手脚了。真是巧啊，市面上竟然有卖阿司匹林泡腾片这种东西，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这确实为调包林明钊的维C糖片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呢。
“你在那天泡腾片开封以后便找时间偷偷的将泡腾片瓶里面的维C泡腾片替换成了阿司匹林泡腾片。然后，在林明钊吃了几次住院之后，你在偷偷的把瓶里的阿司匹林泡腾片换成之前的维C泡腾片。没有任何问题。我说的没错吧？”
陈南森并未回答，而是小声嘀咕道:“你在讲些什么，我怎么不明白。”他现在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像林明钊这种有胃出血前科的人，肠道和胃都很虚弱，根本就不能碰阿司匹林的任何相关药物，这个他的主治医生是特意叮嘱过他的。像他这样的患者，吃个几次阿司匹林，状况就会很严重，甚至可能致命，”余子川没有理会陈南森，继续说道，“你在下手之前应该是做了很多攻略吧。不然不会一下手就成功。”
“不，不……”陈南森摇着头，虽然他知道已经没什么用了，但他还有最后的办法。
余子川接着说:“你在篮球场演的那场戏，真的很真。我在得出你是凶手之后，还好一段时间不能相信。因为你还因为这件事情跟谢一城打起来了。
“不过，也正常。你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不惜在我们面前演了这场戏。我问过了谢班长，拍完集体照之后是你主动提出要和他讨个说法，才到篮球场的。所以，这件恶性事件就是你引起的，对吧。”
“不，不！谢一城那家伙说谎呢！”陈南森怒道，但他自知很假，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一楼学生的声音大了起来。现在是回宿舍的高峰期。
“不管是不是说谎，你也不需要承认，”余子川好像摇了摇头，“就像犯罪一样。凶手在作案后，会想尽各种方法掩饰自己，洗脱自己，你知道谢一成在怀疑你，所以没有等到谢一成揭发，你便先下手为强。毕竟你能说会道嘛，班里都知道。”
陈南森握紧了拳头，但不过多时又无力地松开了。他想挣扎，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估计心里很责怪我会把致病原因是阿司匹林的事实说出来吧，如果没有说，这件事情要隐瞒就变得简单多了，所以你那天才会对我喊话。”余子川说着，看向了楼梯口外的楼房。
“你，你有什么理由指认我是害钊哥的‘凶手’？你有证据吗？”陈南森把最后手段使出来了。或许余子川只是虚张声势，想让他招出来所有的事情。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你抓住的，这两年的痛苦与无奈，这千钧一发的努力，怎会被你一手捣碎！
余子川叹了口气，把手抬了起来。陈南森刚刚就注意到了他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他心中的恐惧蔓延开来。
“我还以为你会招认，没想到还是要动照片。”余子川的手里穿着手套，把一张照片举了起来。陈南森想仔细去看，但无奈还是太黑了。余子川好像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右手举起了一个手电筒，打开，照片瞬间被照亮。陈南森看到熟悉的三个人的笑颜，顿时颤抖了起来。
“我昨天抽时间把这张照片洗了出来。意外地还蛮清晰，可能是单反相机拍的缘故吧，”余子川说道，手电筒照在照片的地方移到了左下方。
“看到了吧？这是你吧，虽然身体是斜的，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你的五官。”余子川盯着陈南森的表情看。陈南森的表情确实不是很好看。
“所以呢，我只是一不小心被拍到了而已啊。”
“不止你，你手里还拿着一个东西呢，看到吧，”余子川用拿着照片的尾指点了点那个花花绿绿的东西。
“上面还贴着林明钊专属的蓝色星星贴纸呢。虽然不清晰，但还是可以看见形状吧。没错，这就是林明钊那天给你开封的那瓶xx牌维C泡腾片。”余子川斩钉截铁地说道。
“所以，为什么你会拿着林明钊的泡腾片呢？你想干什么？”余子川缓缓问道。
陈南森呆住了，没想到它拍的如此清晰。
“我，我只是想要拿钊哥一颗泡腾片吃一下而已。”陈南森视线离开了照片，看向余子川，眼神透露着“坚定”。
“是这样吗？”余子川的语气开始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对……你可以问问钊哥，我当时就是这么跟他说的……”陈南森说得很有底气，看起来确实是有开脱自己啊。余子川想道。
“你在这张照片拍下的时候拿着泡腾片，是没有带手套的，说明你留下了指纹。我问过了林明钊，在他记忆里，除了你，没有人碰过他的星标泡腾片。我已经确认了里面的泡腾片是被掉包过的。如果是这样，除了你，没有人可能去掉包了。”
“正中我下怀呢。”陈南森信心满满地想道。
“对啊，如果我没留下指纹才怪，但是，这张照片有可能是假的 是人用PS把我和钊哥的泡腾片P上去的，只是看起来像我拿着钊哥的泡腾片瓶一样而已。”他只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了。虽然很牵强，但确实有着极小的可能，这并不能作为他下药给林明钊的证据。
“那留在泡腾片瓶上的指纹怎么解释？像这种情况，我只要动关系，就可以把泡腾片瓶上的指纹查出来，如果只有你和林明钊的指纹的话……”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啊，因为我在星期日开封泡腾片那天就已经碰了瓶子，粘上了指纹了。”陈南森充满自信地打断了余子川的话。
没错。星期日那天，之所以陈南森会抢过本来给东方询的泡腾片瓶，把它开封，就是为了提前在瓶上沾上指纹，这样就算查出了他的指纹，他也可以说成是在那个时候碰的，这样就没有真正的证据指认他是害林明钊的凶手了。
将军了。陈南森想道，嘴角微微上扬。这下余子川没辙了吧。他做了这么十足的准备，就是为了一下功成，怎么可能被余子川搞泡汤了呢？
“很可惜，”余子川并不像陈南森设想的这样被弄得无话可说，灰心丧气，而是用一种可怜陈南森的语气说道，“还记得星期日那天开封了那瓶泡腾片之后，你递回给林明钊时，一个不稳它摔到桌上沾到了夜宵碗里的汁吗？”
“对，然后呢？”
“你可能不知道，在回去之后，林明钊用水洗了一遍泡腾片的瓶身，还用抹布用力擦拭了一遍，他亲口和我说的，估计那个时候除你之外所有你们宿舍的人都注意到了吧，问问他们就知道了，你可能是没有注意到……”
还没等余子川说完，陈南森头便一阵晕眩，站立不稳的感觉袭来，他猛地扶住旁边的栏杆。
“不不不，不……怎么会这样……”
那天林明钊确实是洗了泡腾片瓶。如果是用水洗的话，指纹是不会被除掉的。但如果用抹布周身擦了一遍的话，之前留下的指纹就会被除去。就算还有残留，也不可能会留下完整且清晰的指纹了。
这说明，在这之前留下的指纹全部作废。如果泡腾片瓶上还是只出现了林明钊和陈南森完整无缺且清晰的指纹的话……
“你应该懂我意思吧，林明钊用抹布擦了一遍之后，之前留下的指纹全消失了。所以说，你在那天晚上开封时留下的指纹，就没了作用。所以，如果泡腾片瓶上还是只出现了你清晰的指纹的话，说明你在那之后还动过了他的泡腾片。这样，你就只可能是唯一一个在他泡腾片上做手脚的人了哟。”余子川一口气说完，便关掉了手电筒，周围顿时回归了极不自然的黑。眼睛看多了光亮，一旦没了光源就会觉得周围黑了很多，过了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
这无尽的黑暗给到了城南森更多的恐惧。当然，他恐惧的不只是这个黑暗。
现在泡腾片瓶上的指纹，就是指认他是给林明钊掉包成阿司匹林泡腾片致使林明钊病重住院的人的证据，无懈可击。
将军了。余子川想道。反将一军。
“我猜想这张照片一定是真的，没人想这么做，也没机会这么做，就算不是真的也没关系。”余子川将照片在陈南森面前又晃了晃。
陈南森脑子有种要炸的感觉。
余子川过了会儿，又从左口袋掏出一样东西，而且再次打开了迷你手电筒。
这个东西是个密封袋。里面装着陈南森已经见过无数遍，拿过很多遍，在熟悉不过的泡腾片。瓶身上还贴着那张蓝色星星贴纸……
陈南森缓了过来，但随之而来的又是无际的绝望。他已经没有机会翻盘了。
“要不，现在没人，去把那个泡腾片和照片抢过来，或者把他打晕？”陈南森想着，但他深知自己的战力远没有余子川强。他随即又恐惧着自己为什么有这种邪恶且不切实际的想法。但是接下来便是自嘲:现在想着我不该有这种想法有个鬼用，连把林明钊搞得胃出血送进医院的事自己都能干出来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在没有仔细注意到这张照片之前？”陈南森自觉无望了。但是他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余子川会笃定他是陷害林明钊的人。
“啊，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觉得你很奇怪了。那天，我第一次和你们几个去市立医院。在我谎称去厕所的时候，你突然出现，很敏感地识破了我的谎言。虽然我把洗手间的方向搞错了，但是我当时是把病房门关了的，所以照理说你是不应该看到我向哪个方向去的。但你不仅出现在了门外，而且还敏锐地指出我的谎言。为什么你要跟着我呢？
“是对我不放心吧。怕我去调查什么。所以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觉得你很奇怪了。还跟我一同去了找林明钊的主治医生。得知阿司匹林在林明钊体内存在的时候你也在我身后听着。”
余子川看着手里的照片，或者说是朝照片的方向定住，说道:“你是个聪明人。比我聪明得多。你深知大家都在觉得奇怪——明明林明钊生活饮食都没问题，为何他会突然病重入院？你也知道这样会很危险，因为大家搞不好就会去问医生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只是饮食不均衡或者过敏倒还罢，但是，是阿司匹林的祸。这就不是林明钊自己造成的了。你在听到我和医生的对话的时候，一定很心惊胆战吧。
“在拍这张宿舍三人照的时候，你也被误拍到了。当时你裸手拿着林明钊的泡腾片从阳台进来，想必那时候你刚刚把维生素C换成阿司匹林泡腾片。但你实在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因为平时他们是会留在教室写作业，不会那么快回宿舍的，对吧？
“按快门的那瞬间，你深知有隐患，但是照片在文娱委员手里，你不方便要求他删除掉，当时所有人都在场。你赶紧把林明钊的泡腾片塞回了林明钊柜子里，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不过你运气确实不错，好像他们几个都没注意到照片里你在左下角拿着林明钊的泡腾片瓶呢。不过这花花绿绿的东西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校服的装饰。
“你知道那张照片留下来多一日，班干部们包括我就越可能找出是你掉包阿司匹林的真相。所以，你从林明钊被送进医院，你调换回维生素C泡腾片那天起，就一心想着怎么样去把那张照片除掉。
“首先你怂恿文娱委员把相机里的照片全部保存在卡里，把相机上的本部文件给删了。因为只有谢一城，高浅，白晴和我知道阿司匹林的事，我们最容易怀疑是泡腾片使的坏。所以，只要不让我们这几个接触到或者注意到这张照片就可以了。
“然后你得知这些照片被打包成了一组发到了班主任电脑上。班主任还把那张危险的照片选了出来，与其他几十张成为了毕业相册的预选照片。有非常少的机会可以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情况下动班主任的电脑把它删掉。但是，天助你也，恰好最近要举行百日誓师大会，那个时候，所有初三师生都要去一楼阶梯课室开会。这是天大的好机会。
“所以你趁初一初二下课期间，从人群拥挤的阶梯课室里溜了出来，跑到四楼语文办公室删掉照片。但是你并不是只删那一张危险照片，而是把整组四十多张照片全部搞没。或许是你觉得只删一张班主任和我们很容易发现少了那一张，看出端疑，从而发现少了的那一张上有秘密。所以你干脆全部删掉，掩人耳目，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连回收站，聊天记录等等所有可能的地方都删掉了。现在想起来，我只能说你确实骗过了我。你让我误解成了是恶作剧。”余子川一口气说。教室那边的灯一盏盏关了起来。铃声响了起来，预示着现在是9点45分。
所以，真相明了了，掉包泡腾片和让毕业照消失的，是同一个人。
就是陈南森。
陈南森心下一惊。他是在没有想到余子川能调查到这等地步。
这一个月他也一直在疑惑:为什么他明明删掉了班主任甚至江老师电脑上他们班的毕业照片，为什么这些照片还能突然凭空出现，毕业相册为什么还能做成。
“但是，我不是还删掉了江老师那的毕业照片吗？照理说，照片应该全部没了呀……怎么毕业相册上还会出现我删的那组照片？”陈南森说道。他觉得再嘴硬已经没有用了。就算死不承认删掉毕业照又有何用呢？
“别急。至于我为什么猜测删掉江老师照片的人也是你，因为你明知那天早上下课时江老师是不会在办公室的。那张办公室里的公告表写的清清楚楚。”
“什，什么公告？”陈南森已经想起来了，但他口上还是这么说。
“就是那张文娱委员送给老师的画的下面那张纸，贴在墙上的，”余子川回答道，“那张表明细着江老师在或不在办公室的时间，也就是值班或上课时间他不会在办公室，空闲时间他就在办公室。那张表明摆着就是为了让我们初三的不要在江老师值班上课期间去找他以至于扑了个空，浪费时间。只要记着江老师在办公室的时间，就不会做无用的功了。
“作为历史科代表的你，理应非常的熟悉这张表才对。可你偏偏和白晴在江老师值班上课期间来到他办公室找他问作业。通俗点来说，你在江老师不在办公室的时间选择来找他问作业。”
陈南森稍稍打了个寒战。没想到这都被余子川发现了……
“当时我也在场是吧？当时我骗你说我找江老师有点事，你肯定知道是骗人的吧。你肯定也猜到了，其实我在那里徘徊，就是为了监视进江老师办公室删电脑上毕业照片的人，想把它逮个正着。之前百日誓师，我就发现在四楼办公室里，班主任电脑前闪着一个人影，不用说，应该是你没错了。我和东方询上去想抓你个正着的时候，你察觉到了，完成任务后你就快速逃离了办公室，对吧？”
陈南森一直沉默着。余子川当他是默认了，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就怀疑要么是恶作剧，要么是有计划的作案。如果是恶作剧还好，如果是有计划的作案，那么这个删照片的人很有可能还会去江老师办公室那里删掉江老师电脑上的照片。前提是他是初三的人，而且是属于江老师交历史的班里的人。
“为了保险起见，那天晚上我就叫江老师在手机上把那组照片也备份一份。那在电脑上的毕业照片就当做诱饵，吸引那个作案的人继续去删除，我就在旁边监视。如果一旦有可疑的人就立刻抓起来。虽然说抓有点不合理啊，应该说是……哎呀，我也不知道用什么更恰当的字来形容，”余子川挠了挠头，“不管了。反正就是这样。那天你和白晴上来以问作业为幌子，真实目的就是为了删掉电脑上的毕业相册预选照片。但是你看到我在那逗留，隐隐约约猜到了我有问题，所以就不敢兵行险着，就没有动电脑上的照片就回去了。你在旁徨着如何能躲过我的监视去删掉照片的时候，忽然脑子里蹦出了一个想法……”
余子川说着，忽然停了下来，貌似是在等着陈南森回话。但陈南森呆立着无话可说。他完全没有想到余子川预料的如此之准。
“几天后的中午有个我不认识的女生来找我，说班主任找我有事……”余子川语气又放松了下来，“哎，那个女生长得还可以。她是你叫过来的，把我引走，方便你去删照片的是吧？嗯？”
陈南森继续沉默着。手上的拳头越握越紧。
“她是初三的其他班的吧？感觉好面生。不过我认识的其他班的人本来就不多呀……”
“不，她是初二的我表妹的一个朋友。”陈南森过了许久，突然叹了口气，回答道。
“哇，不惜动用表妹在这个学校的人脉去完成你的行动啊。不知道她得知她这么做是为了掩盖她朋友的哥哥的害人罪行，是什么反应呢……”
“你想怎么样？”陈南森忽道，向前踏了一步。
“唉，我还是太嫩了，竟会中调虎离山之计。不过还好，照片还是保住了。你没有想到那组照片最后还是出现了吧？你那个表妹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班？我想了解一下……”
“你想怎么样？”陈南森有重复了一句。听这意思似乎是不想把今天余子川的推理的真相说出去。
“我想怎么样？你承认了我刚刚说的你的行动了？”
“就算承不承认你能不能别说出去，求你了……”陈南森已经想要哭了，又踏上前一步。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孤注一掷的一厢情愿竟然会在今天完完全全被同班一个不见经传的同学搞崩掉。
“你承不承认？”余子川还是死咬着不放。
“我承认行了吧……求你不要说出去。今天这件事就我们两个知道就行了，旁边又没人，你想怎么样都行……”陈南森拼命求情，已经到了完完全全不要面子的地步了。余子川看着他不顾面子的求情，突然觉得有些恶心，别过了头去。
“你，你为什么要害林明钊，我一直搞不明白……”余子川问道。
陈南森知道他现在只能顺从余子川，不能反抗了，于是快要哭出来地回答道:“我，我……林明钊明明是我的好朋友，但是我看不惯他，因为他对高浅有意思，高浅好像也就只关注他，我就觉得很不爽……老天哪里是公平的，为什么会给林明钊这么好的帅脸和高挑的身体，为什么他能有那么多朋友，我就不行？
“我明明想着，只要和他走得近，成为好朋友，就可以快乐了吧……不对，不是这样的，会更痛苦……我感觉我成天活在他的光环之下，不知不觉中，我做什么事情都要想着对他有没有好处，干什么事情都要征得他的同意，仿佛生活就被他控制了似的。他真的是个魔鬼……就像能吸人的血一样，牢牢控制住我。渐渐的，我开始讨厌他。我讨厌这种感觉……我要摆脱它。
“我喜欢着高浅，所以我恨林明钊。而且，他为什么这么潇洒成绩还是比我好？我不想再让他这么逍遥下去……如果让他的初中毕业出现不可弥补的遗憾，让他中考不能好好复习，我心里就能平衡一点。我只是想给他一点惩罚，就研究了一下他的病……没想到他吃了几天我掉包的阿司匹林泡腾片，症状就这么大，都快要进ICU了……我本来没想着要把他弄成这样的。真的。我本来也想和他做朋友，但是……是他的错啊……”
陈南森低着头向余子川喊着，声音并不大，但仿佛已经用尽了陈南森的所有力气。余子川听着，一言不发。
余子川感觉稍稍有点同情他，或者说与他产生共鸣。林明钊身上确实有种如陈南森所说的令人厌恶的感觉，一点都没错，所以他并没有走进林明钊，而是与他保持距离。林明钊的社交圈就像漩涡，进去了就逃不出来了……
“你……你太可恶了！”
突然，一句不属于余子川和陈南森的女生的声音从楼梯另一侧传了出来。余子川听闻这句话，顿时感觉不知所措。陈南森更是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人被冰住一般。
这个声音是高浅的声音。她……她怎么会在这？！余子川惊奇地想道。
只见高浅从另一边转角的黑暗中走了出来。原来余子川心中一怔。刚刚他太专注和陈南森进行最后通牒了，背后的转角藏着人根本没有发现。
估计，高浅很早就藏在这里偷听他和陈南森的谈话了……余子川暗暗的想，忽然觉得脊背发凉。他看到高浅走出来后，她来到陈南森面前。
虽然一片漆黑，但他仿佛看到陈南森魂不守舍的样子。莫如说他完全不相信他心中暗恋的高浅此时此刻竟会出现在他面前。
“你太过分了！”高浅向陈南森喊道，带着哭腔。余子川感觉这声音震耳欲聋。
“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你这样对明钊……你不觉得心痛吗？”高浅质问道。余子川从未听到她这般语气。他不知道怎生形容这语气。
严厉？不对。悲哀？太单调了。
“不，不……高班长，不是你想的那样……”陈南森语无伦次的说，感觉他还没有缓过来。
“刚刚余子川和你的对话我全听见了！你别想骗我。说，你要怎么偿还你的所作所为！”
高浅喊道。她这个时候想必已经很愤怒了吧。余子川想道。这时候她所处的立场，余子川感觉不只是班长的立场，还有身为林明钊的同班同学兼亲密朋友的立场。
如果，余子川是班长，他也绝对不会允许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发生。
但是……
“我……我……”陈南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现在正处于高度恐惧且崩溃的状态，“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说对不起有用吗！林明钊病的是胃出血兼肠道溃疡啊！这得承受多少痛苦啊！这是你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高浅呼吸很急促，明显是很激动。
“不……不……”陈南森不断退后，此时此刻已经退到了墙根，“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啊……”
“亏你是明钊朋友，还和他同一个宿舍！既然是你干的，为什么那天你还要和谢一城打架？演戏吗！呜呜……”
高浅终于哭出了声。余子川感觉她的哭不仅是为林明钊的哭，还有为她被陈南森无情演戏欺骗了感情的哭。
陈南森这时转头看向余子川，一副求救的样子，余子川隐隐看到他的表情十分狰狞。这和他那个雨天朝余子川怒骂的表情形成了鲜明对比。余子川摊开了手。
我也很无奈。余子川想道。
“你，你要偿还！说！你拿什么偿还！”高浅哭了一阵之后又喊道。
陈南森顿时瘫坐在地上。
“我不知道……”
“你拿什么偿？！”
破音了。高浅在“偿”字的时候破音了。这尖细的女声让余子川感觉很刺耳。
突然，余子川内心产生一种对高浅的厌烦感。
林明钊这么逍遥，陈南森是被逼无奈的作出过激手段。再说，他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但这次，余子川并没有出现罪恶感与后悔感。把陈南森这件事揭露出来是对的，既是余子川的意志和自由，也是对陈南森作案的否定。
不管怎样，伤害同学的人永远是错的。不管他有什么合理且天大的理由。
但是……高浅的破音确确实实激起了余子川对她的厌烦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她和林明钊不理解活在阴影里的人的心情吧。
有人幸福就必有人被抛弃，有人光鲜就必有人满身泥泞。
余子川脑中蹦出林明钊对他说的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面前的陈南森此刻就在泥泞之中。
没有办法啊。你的样子，你的体型和你的性格，不可能完全和林明钊一样。如果你不够幸福，不够光鲜，那么被抛弃和泥泞可能就会找上你。
世界就是那么残酷。余子川如是想道。
“休学吧。”
高浅和陈南森听到久久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余子川突然发话，都愣住了。余子川清了清嗓子。
“陈南森，休学吧。林明钊不是住院1个月吗，你就一直休学到中考前一个星期。”
陈南森瞪大了眼睛。
“休学？也就是说我要在家不上学差不多两个月吗？”
“对，相对起把这件事公之于众，你可以自行选择。”余子川抛下这句话。他知道现在对陈南森最有用的惩罚是什么。
高浅和陈南森不都是优等生吗？特别是对于陈南森来说，临近中考时休学能最大限度上给到一个励志考重点的他精神上的打击，但相对于他的这个行动，陈南森完全可以因此毁掉未来，所以他绝对会心甘情愿接受这两个月左右的休学。
用时间打败遗憾。这是余子川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了
“啊？”高浅止住了哭声，疑惑道。
“我觉得这休学到中考已经够陈南森受的了，对于陈南森说，考重点是最宝贵的吧。林明钊虽说肉体上的痛苦甚多，但起码还能痊愈，而且还能在中考前两个月的黄金时间接受校内系统复习。至于参加不了誓师大会和拍集体照，这对林明钊感觉无关痛痒吧，毕竟林明钊在班上是个什么地位，无人不知。”
“但是你说得倒简单，可能对林明钊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啊，如果就这么轻易算了……”高浅说道。
“我不想再引起余波了，”余子川摇头道，这余波当然是指，如果将陈的“罪行”公布出来，不说对本人的影响，而且谢一城，白晴，还有全班同学，甚至包括班主任和江老师，乃至全校都只百害而无一利。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今晚的事封存在回忆之中，当然，林明钊另当别论，“高班长，你也不想，是吧。不能为了林明钊一人的得失影响整个班级的成绩和学校的形象。我觉得，休学够了，再不行就赔钱。但这就不关我事了。”
“你看着办吧。”余子川最后补了一句。这相当于甩锅，让这件事的处决权交给了高浅来定。
“我做到这个地步，应该够了吧。”余子川心想。他这句话是对远在病床上的林明钊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