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九玲衣捂着差点摔成八瓣的屁股，颤巍巍站起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尖刺噪声，那是门板连接处因长久没有润滑油滋养而寂寞难耐的呻吟。
“*********！”
转头看着来人，少女头顶多了三个大大的问号，尽管对方说的什么鸟语自己是十窍通了九窍，但心底那份熟悉感依旧挥之不去。
这份熟悉感并非来源于对方与自己高度重合的相貌和比她稍红的竖瞳，也并非来源于同样年轻了许多的面貌以及花白束发，以及身上瓦尔纳男性士兵的制服，而是来源于被她标注成“催逝猿”，手机通话里一点儿也不解风情的嗓音。
“神圣罗…”
“绿罗也是罗马。”不知为何，少女下意识从嘴边蹦出句正统汉语。
“从亚洲之西到欧非大地，无人不知晓您的威名。”
少年嘴角微微上扬，喉结窜动，仿佛准备哼唱什么家乡小曲儿。
瞅准目标兴在头上，情不自禁要一展猿喉时，少女两瓣纯白眉毛灵动地往上挑了两下，好似银色羽翼般轻蔑挑衅道，“青春精罗少年不会梦见波兰翼骑兵冲锋。”
少年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变得愈发灿烂，灿烂得让少女后背不禁直冒冷汗。
“呃，我是说…败仗庭大战苏莱曼。”少女求生欲极高，整个人贴到另一排书架上，敬了个标准的髪国军礼。
“不要害怕，我内心毫无波兰，甚至还有些想念伟大的同盟。”
少年褪去皮手套，将一双粗糙魔爪伸向瑟瑟发抖的小白兔。
“不…不要，那个地方不行，很痛啊唔唔唔…”
“痛，痛就对了，不痛点怎么让你身体记住。”
少年前方顶着衣着凌乱的少女，而他双手正对其如人工填塞物般吹弹可破的脸蛋为所欲为，把九玲衣的五官领土时而勾成意呆莉，时而拉成土耳其，出手之狠辣简直骇人听闻。
“痛呜呜，轻点…”
少女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我们身为萝马正统，天寿黄泉，两圣娣监护人，为什么你满脑子都是舔主之猫，上蒂之翼？我们这么阳间的家庭里怎么出了个究极阴间人。”
“爱民如籽骡马省苏丹”对阵“波立刽族摄政癔会”，灰色带黑光谱嘲笑灰色浅蓝光谱，到底谁阴间啊。
少女有话要说，可惜要害被牢牢把握，挣脱不能，只得又气又恨瞪着眼前这捏脸狂魔。
没错，眼前这高了她半个身板的少年，正是一母同胞的兄长——九柒，还是龙凤胎，两人高度相似的相貌大抵拜此所赐，若无衣服区别，九玲衣稍高的英气和九柒微偏的中性极易产生混淆，显得他们形同姐妹又好像兄弟。
他的知识界限和性别一样令不精通辨识者捉摸不透，每次都叫九玲衣吃瘪，又不作任何让步，偏偏这种强硬态度还只对她使用，简直可恶得令人发指。
“……”
短暂而和谐的对暗号阶段结束，少女四肢摆成个“大”字，满脸通红地仰面朝天，口中喘着粗气，而九柒则习惯性掏掏口袋，发现没烟，仅摸到只小铝壶，拧开盖子一闻，笑逐颜开，马上往喉咙倾了一小口。
“嗨玲衣，目前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少年眼睛拉成一条线，似是感到无比惬意，语气亦略微游离。
“不想听，有没有法子回去，这破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呆。”
九玲衣声线还稍显颤抖，但嘟起来的嘴分明写着“我不服”。
“没有法子。”
九柒一摊手，和表情联动，作出副摆烂姿态。
“那哪来的好消息啊！”少女喘息更加剧烈，妄图捶打对方肚皮，可惜仅仅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口伐，身体仍然诚实得像只海星，牢牢粘在光秃秃的大理石地面。
“消气，消气啊，生气皮肤会长皱的，你瞧本来就矮，长样也不咋地，再丑点更没人要了…”少年弯腰抽出少女胸前小口袋收纳的证件，与属于他那张同样火红颜色的证件比对。
“你…再说一遍？”聆听到口无遮拦的声音，少女粗重呼吸突然平顺了许多，坚持了好一会，恢复行动能力的手掌按按两边耳朵，仿佛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咳，好消息是我有外挂，如假包换的二级灵能者，而且和这个世界灵能等级固定的铁律不同，可以无限提高等级上限，代价是需要大量高等生命的基因片段。”少年只是微微咳一声，将另一只虚空比对双方高度差的手缩回身背，面不改色。
“奥斯曼及万邦诸国的帕迪沙，最伟大的苏丹以及尊贵的可汗，臣民脖颈的拥有者，麦加和麦地那两圣城的仆人，安拉在全世界的影子，两座大陆和两座海洋之中的罗马人、阿拉伯人以及波斯人的苏丹，您腿上缺零件吗…不对。”
少女上一刻还抱住对方大腿，下一刻却像搭戏台子的京剧演员一样三秒内换了两扇脸谱，单手攥住少年校服腰部，微微上抬，一副苦大仇深模样，“上上句话你再说一遍试试？”
“坏消息是，我们现在属于开小差范畴，超拉练规定时间不归队就要被当逃兵处置了。”
九柒双手背后，目光偏离，语气稍显严肃。
“诶？逃兵被抓到会怎么样。”被少年严肃声音吓到，九玲衣有些不知所措。
“不会死，”瞅准少女松一口气，正欲反击时，少年嘴角再次翘起，“但是要接受五十下鞭刑，就是大庭广众下扒光衣服捆柱子上打个皮开肉绽而已。”
“会死吧，一定会死吧，那你还在废话什么，快带我归队！”九玲衣炸了一身毛，瞬间垂死病中惊坐起，赶忙抓着九柒手就要往外跑。
“你懂路？”九柒像根木桩扎在原地，任对方牵拉。
“...”
少女当场罚站，又不甘反驳道，“你又懂？”
“懂啊，但没必要。”少年一脸鄙夷地弹了下少女脑门，在对方捂额怒目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卸下并解开身后背包，从里面掏出支信号枪。
“你又干嘛？”九玲衣仍有些疑惑，她分不清信号枪和普通手枪区别。
“打信号啊，迷路不打信号弹，难道把你发射上天吗。”
“噢！”
“所以说，没文化真可啪。”
“喂，我可是女生，不懂这些很正常…还有不准再玩汉语谐音梗，这里除了我没人能听懂吧。”
“那不是好饰嘛，大家一起当谜语人，我们不就可以…打住，记得保护耳朵，信号枪声音能整失聪的。”九柒不置可否，将背包甩上肩，并往她和自己耳朵里加了两只软木塞，举枪准备朝天空扣动扳机，却被九玲衣一手制止。
“等一下，兄长，我想知道这座图书馆的名字，你进来时有注意吗？”暂时取掉耳塞，少女表情稍微有些认真，穿越带来的不适应已经在轻松愉快的对话中镇压殆尽，回归正常人水平智商的她，开始思考国策成型前的时间如何熬过。
毕竟，瓦尔纳第二共和国现在同时被两个强国夹击，没人能逃得过征召独善其身，更何况哥哥和自己还是难得的平民灵能者，在那些贵物眼中堪称上佳填线炮灰，只需付出少许代价，便能从新兵训练营找来顶替自家兵役，没有一点点人权。
没错，瓦尔纳虽名为共和国，实际上一点也不共和，和历史的波立联邦一样，属于大贵族摄政议会体制，权力集中于全国10%左右甚至更低比例的封建贵族手中。随时间流逝，权力总会不可避免地侵蚀人性，并驱使其一步步走向灭亡。
并非说它不具有先进性，在异世界版“文艺复兴”期间那是当之无愧的“破四旧”先锋，宗教改革和灵能者民主集权所带来的生产力和科学进步逐渐积累，使身家不断雄厚，借开发灵能引爆的第一次工业革命余波，瓦尔纳就此脱颖而出，一步步跃升至人系势力巅峰。
强大起来的瓦尔纳数次于北大陆架西部的人理危机中挺身而出，同一位名为波拿巴都文的法兰西圣君联手结成芭黎—华莎格勒攻守同盟，双方以海量的灵能骠骑兵配合步炮方阵击退了上帝之鞭的再次入侵，招架住来自四面八方，趁虚而入异族的种族屠杀洪流，堪堪保全处于三战之地的领土。
当然，北大陆优秀的匹配机制，令各族间早期战争简化为比烂大赛，费拉不堪的人系贵族对阵旗鼓相当的异族对手，打个五五开算情有可原。
但是大人，时代变了。
因人系贵族不思进取本性，工业革命红利逐渐消退，生产力发展缓慢，而来自西北极地的因赛克特虫族结束了群雄割据时代，联统于三大主宰麾下，其只为战争而生的扭曲科技树，彻底压倒永夜冰原上由血族和附庸血仆组建的永夜帝国，将它们扫至大陆一角，并兵临波罗迪亚哥海，矛头直指它们眼中的膏腴之地，即与其有地块相连的法兰西第一帝国。
瓦尔纳议会王国遵从攻守同盟协定，响应种族战争。
正当两国联军雄赳赳气昂昂列阵日德兰，以为又会复刻他们在波西米亚创造的奇迹时，那铺天盖地酸弹和轻易撕裂早期灵能板甲的爪刺，在短短两年时间内便覆灭了成百万家庭的美梦。
得亏攻守同盟家底还算殷实，在无数次土地沦陷，不断往前线填埋尸体下，顶着国内各种debuff勉强将防线拉稳，开启了之后持续百年的放血战争及畸形军事化不归路。
而看过剧本的九玲衣十分清楚，芭黎—华莎格勒大崩溃就在四年后的1937年，来自东方的“上帝之鞭”，已经整顿完裂土封疆的地方势力，重构了“龙域联邦”（类比新蒙古帝国，非华夏），再次苏醒，而苏醒的第一个复仇目标，就是血洗波西米亚之耻，彻底覆灭北大陆以西的人系族群。
届时，世界线将收束，瓦尔纳会面临腹背受敌，难逃毫无波兰的命运。
但，这干自己甚么事，我又不是瓦尔纳人，如果非要类比，那血统更偏向大萌。
唉，为什么开局不是大萌，虽然免不了人工光合作用，但至少语言方面不至于抓瞎，搞得自己还得使用人形翻译器尽快学习新语种，完全没办法开展早期工作。
要不，种地同时找机会跑路？走海路绕过封锁去大萌，或者更远的舞铲者圣地“红世国际”？
“这座图书馆吗？没注意，不过我们现在应该处于华莎格勒市郊，看到那座华莎美人鱼地标吗，如果你真打算现在当逃兵，我们至少知道大概方向。”
少年食指朝向某个方位，但浓厚乌云所携带的黑暗笼罩了视野，让少女难以观察，九柒能看见，大抵是托了灵能力量的功劳。
“那我们…”
九玲衣将求助目光投向兄长，他却很坚决地摇摇头。
“最好别那样做，我们没有任何给养，没有续航灵能的能源矿石制剂，也没有足以挣脱军法监察和反抗处置的力量，还有很多很多因素…反抗秩序对于初来乍到的我们并不友好，不要忘记，我们过去是穿越者视角，就算瓦尔纳再费拉不堪，能成为人系中流砥柱，同样不是浪得虚名。而且，你敢保证我们的设定就一定完整吗？我们是否真正了解这个文明呢？”
“说以后啊，才不要给这些虫豸卖命，而且兄长，我也有外挂，是钢铁雄心系统…”
九玲衣将系统概况一五一十通告给九柒，对方也因为她的描述而陷入思考。
不得不说，排除大部分时间那些搞怪表情和奇葩语言，处于思考状态的九柒还蛮耐看，当然不指外貌，而是精致外貌所极力隐藏的，皮膜下莫名其妙令人信服的气质。
九玲衣有些形容不出来，有时候甚至有些怀疑对方就是其它纪元穿越者，毕竟能够在人生短短十几年内，就精通蓝星庞大而系统语言文化的人屈指可数，甚至可能前无来者。
而如果当作穿越者，他的其它方面知识储备和阅历又显得过于匮乏，仅相当于不出规格外的优等生，更别说到先知先觉的天才地步。
但，管它呢，只要他还是自己兄长，就足够了。
少女光明正大夺回属于自己的学生证，插回小口袋，额外拿别针固定。
“玲衣，我认为，呆在学校利大于弊，原因可以回去再跟你解释。”
结束短暂思考，九柒眉关稍展，倒不像之前那样能感受到对方严肃表情下的凝重。
“好。”
九玲衣自然选择相信。她十分清醒，当前阶段，除了等国策树走完，和尽快习得一门新语言来加快对新环境适应外，作出其他决策都是无智之举，很可能对局势产生更坏影响。
当然，如果真要定一个阶段性目标，那就是努力成长，摆脱当前小拖油瓶身份。
注视少女好懂的表情，知晓她已经做好决定，九柒像老父亲见证自己女儿终于成熟般，露出一副慈祥面容。
“好，感谢信任，那我们先来学点简单瓦尔纳短语吧，免得等会教官被你气到君士坦丁堡冒青烟。”
“…”
把正经兄长还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