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大人,Archer,可以稍微打扰一下吗?”
中途闯进来的正是“黑”Archer的Master——菲奥蕾·弗尔维吉·尤格多米雷尼亚。平时总是以优雅的态度处理任何事情的她,这时候却罕见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怎么了,菲奥蕾,连门都不敲就——”
菲奥蕾没有回答,只是一言不发地在两人面前摊开了报纸。达尼克和Archer都把视线集中在那一整面的报道上。
“这个是——”
“在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好像出现了连续杀人魔,现在已经从布加勒斯特北上,受害范围扩大到了锡吉什瓦拉附近。”
达尼克慌忙仔细读起了报道。上面虽然没有详细说明杀人的具体情况,但似乎已经造成了三十多名牺牲者,罗马尼亚全图似乎都陷入了恐慌状态。
“我本来以为只是偶然,但是请你们看看这里,牺牲者的一览表——”
菲奥蕾用手指着一张女性的照片。尽管报纸上照片不太清晰,但是也能看出那是一张相当端正的容貌。照片的标题上只被标注着“身份不明”几个字。
“她的名字是佩梅特莱吉斯——是跟我同一学科的魔术师。”
听了这句话,达尼克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如果这只是寻常的连续杀人魔,说不定还可以用偶然来解释过去。
但是,如果牺牲者的名单中包含有魔术师的话,就决不可能是偶然了。而且,她恐怕还是被魔术协会派遣到图利法斯的魔术师中的一人。
“她是那种会被连续杀人魔杀死的魔术师么?”
“……不,佩梅特莱吉斯是专精于谍报的魔术师。如果把使魔们的战斗能力也计算在内,恐怕普通的魔术师是无法赢过她的。”
“——也就是说,这个连续杀人魔拥有杀死魔术师的能力吗。”
如果连续杀人魔仅仅是实力在她之上的魔术师倒还好说,但是浮现在他脑海中的,却是某个远远凌驾于魔术师之上的恶名昭彰的怪物。
Assassin的Servant——开膛手杰克。 他难道已经来到罗马尼亚了吗?如果是的话,那么他的Master究竟在想些什么呢?至少从他对这种被刊载在报纸上的异常事态放任不理的态度可以看出,其思维绝对不是处在正常的状态下。
因为这种做法已经完全违背了魔术师务必隐匿神秘现象的根本原则。
“是的。要怎么办好呢?伯父大人。这样的事情毕竟也不能置之不理。”
达尼克稍微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决定派出在托利法斯待机的数名族中的魔术师。
“……如果那真的是‘黑’Assassin的话,光凭魔术师肯定是无法对抗的吧。”
不管是多么弱小的Servant,他们毕竟是英灵,是可以用究极来形容的神秘领域中的存在。更何况对手是专精于杀死Master的暗杀者职阶。
“是不是应该由我们亲自去查探呢?”
菲奥蕾的提议的确很有道理 。但是,如果要离开托利法斯前往锡吉什瓦拉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在目前这种状况下派Servant外出而削弱本城的防守力量实在是有点——
就在达尼克犹豫不决的时候,Caster却传来了念话。
“报告。‘红’Saber及其Master似乎移动到了图利法斯。”
“移动……能知道他们的去向吗?”
“他们似乎移动到了锡吉什瓦拉。如果要用远见之术监视那个都市,就会导致这边的防守薄弱……要如何处置?”
“那么你就继续监视托利法斯,但是最好也能拿到锡吉什瓦拉那边的情报。如果有余力,就稍微注意一下那边的情况吧。”
如果说“红”Saber及其Master——身为赏金猎人魔术师的狮子劫界离去了锡吉什瓦拉,那么理由就只有一个。
要不就是去收拾“黑”Assassin,要不就是去和他的Master联手——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是什么可以袖手旁观的状况。
虽然现在自己这边有六骑Servant和六名Master可以作为棋子自由调动使用,但是有能力担当侦察兵的就只有一骑。即使单从防守的角度来看,也不可能分出两骑去执行侦察任务。
“Archer,还有Archer的Master菲奥蕾,你们马上前往锡吉什瓦拉吧,那里有‘黑’Assassin……还有‘红’Saber也在那里。”
一听到“红”Saber这个关键词,菲奥蕾的表情不禁稍微绷紧了一下。即将与这场圣杯大战中首屈一指的强敌Servant对阵,同时也可以推测到必须与其Master狮子劫界离展开交锋——所以她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吧。
“明白了,我做好准备就马上出发。我们走吧,Archer。”
但是,在点头答应的菲奥蕾心中有的只是紧张,而并不存在恐惧。当然其中也有对自己Servant的信赖,但是还有一点——对于自己的能力,她也同样有着绝对的自信。
“我知道了,Master。那么,达尼克大人,我就先失陪了。”
菲奥蕾和Archer一起离开房间后,达尼克就“呼~”地舒了一口气。
“果然世事总是不能事事如人所愿。不过也没关系, 本来我就是以性命为赌注而 做出叛离魔术协会这个决定的,这种程度的障碍也是属于可以想象的范畴之内。”
当然,达尼克也考虑过自身在战争中落败、一族遭到歼灭的可能性。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过去这么多年来,自己一族甚至没有被赋予到达根源的机会,只能在阴阴郁郁之中逐渐走向没落——这一点达尼克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现在自己一族终于获得了机会,光是这样就已经可说是喜出望外的幸运了。而且理所当然的是,达尼克完全没有败北的打算。
——并不是我的错。
在自己的私人房间里,戈尔德正独自一人深陷于屈辱和恐惧之中。
“那并不是我的错,只是因为——”
戈尔德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以颤抖的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策。放在小茶几上的徒有昂贵价格的酒的味道实在不怎么好。那是一种刺激舌尖的苦味。
明明味道很糟糕,却无法让意识沉浸在酒精的麻醉之中——简直就像是骗钱的货色。
“没错,这是欺诈,那该死的英雄……那怎么可能是齐格弗里德啊。”
就因为那种理由而死,简直是蠢货!
是喝不醉吗?不是的。其实已经喝醉了,然而尽管已经喝醉——头痛的要命,脑海中回想起来的总是那可恨的剑士的眼神。
光是他的眼神,自己的思维、精神和冷静就会瞬间恢复常态。
那不是丑陋亦或美丽的问题, 也不是冷漠或是充满杀意的感觉。那眼神,只是在默默等待着。
“要怎么办?”
如果他对自己的回答还抱有期待的话,说不定还有一定的思考余地。如果那是一种冰冷而蕴含着怒气的视线,说不定自己会因为害怕而被迫答应吧——尽管自己是Master。
如果是通过一种温和的手段,提出某种带有回报的提议——虽然自己可能会拒绝,但也不至于激动到那种程度。
然而实际上却并非如此。那种眼神,只是一种无机质般的等待,等待自己做出YES或者NO的选择。
其中并不存在Master和Servant之间的羁绊。甚至根本不是一个智能体和另一个智能体的关系。自己仅仅是一块石头——戈尔德是这么想的。
对他来说,自己只不过是达成目标的必经之路上的一块石头。因为觉得很碍事,他就把自己推开一旁——恐怕就只是这种程度的认识吧。
“那怎么可能是英雄。”
当然,尽管嘴里说着这样的抱怨,他心底里还是很明白的——但他还是不愿意去正视,一直在逃避着现实。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一旦那样做他就不得不正视自己的愚蠢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对于自己被Servant如此认识的恐惧感,耻辱, 还有悲哀。
究其根源, 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既不跟他说话,也不让他说话。 正如戈尔德把他当成道具来看待那样,Saber也同样只能把戈尔德当成道具来看待。
那是理所当然的,在戈尔德看来,对于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事物都是这样的认识。他的目的纯粹是为了让高贵的炼金术师家族穆吉克家获得复兴。
他之所以加入尤格多米雷尼亚一族,也只是将其作为达到这一目标的踏脚石而已。他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 父亲和母亲是这么说的,祖父和祖母也同样是这么说。
……当然,他也知道这种做法是不正确的。然而尽管知道,他也从来没有过要展开变革的想法。沿着别人铺好的道路样前走,自己就会觉得分外安心。
早晚要让别人刮目相看——这个复仇式的任务,无论是祖父祖母还是父亲母亲都推给了自己的后代。
自己当然也是打算把这个任务推给儿子的,等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他就准备阶段性地进行魔术刻印的移植。
儿子同样也把自己当成道具来看待。尽管他很想掩藏起来,光是看他那双领悟了一切的眼神就知道了……那简直就跟镜子中映照出的自己一摸一样。
假如——他忽然间这么想。
假如自己像弗尔维吉家两姐弟那样,把Servant当成拥有人格的一名英雄而不是当成道具的话……
Saber那无机质的眼神是否会出现什么变化呢?自己和他是不是会迎来另一个未来呢?
嘿——戈尔德不禁对自己的想法嗤之以鼻,又重新往酒杯里倒满了酒。
“真是太愚蠢了,事到如今还想这个有什么用。”
然而,在喝下一口酒后——戈尔德还是会这样想。假如自己在那时候答应了Saber的提议——不,真是太愚蠢了。这种荒唐的事还是不要再想了吧。自己现在是败北者、是脱落者,以后的事情就只能交给别人去处理了。
做出这个结论后,戈尔德的酒意才开始在全身渗透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