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灰老鼠在屋顶的横梁上看着他,丝毫不惧怕这个闯入者。
他并未放松警惕,不忘查看门背后,以免有什么人突然从那里跳出来。
没有……
他的目光又一次看到了地上的一串脚印,这次一直延伸到了通向地下室的阶梯。
更木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沿着脚印一步步地步下去,下面是阴暗的地下室,想来这应该是以前那些农民们用来当做仓库的设施吧。
那里有一道微微打开的铁门,脚印进入到了那里面。
更木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持枪慢慢走了过去。
那个人现在就躲藏在里面,对方的真面目即将揭晓!究竟他是否和半年前的案子有什么联系?
更木一面想着,一面以左手拉开了门,同时右手抬起枪指向里面。
没人?
更木不禁疑惑起来,脚印一直到了这个地下室的墙边,在那里离地面三米高的地方有一扇窗口,难不成是从那里逃走了?
他走了进去,在这个房间里没有发现可以用来搭高的东西,那么那人是怎么逃掉的?
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更木突然猛地反应过来,正要转过身时,只见他身后的铁门已经猝不及防地被关上了。
更木撞了两下门,铁门仍旧纹丝不动——它已经被人从外面上了锁!
这扇门是外开的,它的门锁也被设计成了只能由外面打开的方式,那个人故意将更木引诱到了里面,接着从外面锁了门。
“噢!干他娘的!”更木抓了抓脑袋,忍不住爆了句脏话。
没想到竟然给摆了一道。
门外的人这个时候已经慢慢走远了,更木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来回走了几步,无奈之下从兜里掏出手机来。
谢天谢地,这鬼地方还有信号。
他拨通了一个人的号码:“喂,小伍,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哈哈哈,”在回来的路上,小伍驾着车,忍不住大笑道,“没想到木哥你也有今天呐,我还以为你一定会用你得意的柔术把那个人放倒呢……”
“啧……”面对后辈的调侃,更木咋了下舌头,别开脸去。
“不过还真没想到,”小伍收起了玩笑,一本正经道,“半年前的凶手竟然会回到这里来,而且正好和你遇上了。”
“是啊,”更木懒洋洋地靠在副驾驶上,目光注视车窗外,“可惜没让我看见那家伙的脸。”
“哎呀,这可伤脑筋了,”小伍双手掌握着方向盘,道,“要是今天的事被局里的大家知道了的话,你这前辈的威严可就保不住喽。”
“哈?”更木叼了一根烟在嘴里,“快饶了我吧,这么丢人的事让你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你答应请客的话我就保密。”小伍看着他,颇有心机地笑道。
“行啊,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起这一套了。”更木白了他一眼,“居然勒索前辈。”
“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和女同事商量下班过后去哪家餐厅吃饭呢,这一接到你的电话还不是马上赶过来救你了,”小伍说,“看,所以请吃个饭不过分吧。”
“哦?你竟然也会主动约女同事了?”更木投过来几分好奇的目光。
“喂喂,不是你要我考虑一下私人问题的嘛,我这是在执行你交待的任务啊。”小伍笑道。
“话说回来……”更木瞥了一眼他正掌着方向盘的手,道,“我刚才就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手上那伤是怎么搞的?昨天的时候好像还没有吧?”
“你是说这个呀。”小伍将自己的右手在面前举了举,只见前臂有一排整齐的牙印,看上去是被谁人咬伤了。
“这说起来就有些无奈了。”
“怎么?难不成是被哪个热情的小姑娘弄的?”更木坏笑起来,“你小子对人家做了什么?”
“哈哈哈,”小伍一下子忍俊不禁,“木哥你想到哪里去了。其实是昨天下班后我去了一趟亲戚家里,帮忙照看了一下小孩,结果没想到她家小孩挺倔强,非但不听我的话,还让我挂了彩。”
“哦,原来是这样啊。”更木没再多问了。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小伍继续笑道。
载着二人的车沿路驶回市区。
之后又去局里翻找了一些资料,晚上更木回到家已经是十点以后的事了。
他打开家门,屋里一片漆黑。
在玄关处换了鞋,来到客厅,看见电视还开着,女儿早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他默默地从卧室里找来一张薄毯替她盖好。
之后他去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物,大裤衩外露出浓密的腿毛。
更木来到了自家的阳台上,望着黑夜中的都市,思考着连日来发生的事。许久,他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按动打火机点着,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这个时间点上,身体已经感到有些疲惫了,但是大脑却反而越来越清醒,一时半会儿估计是睡不着了。
他家在高处,十一楼,从这里能够眺望到很远的地方,整片城市沉睡在黑夜的摇篮中,看上去一片祥和。
更木吹着夜风,缕缕青烟从他身后飘过、散去。这些年,他的眸子里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锐气,经过时间沉淀,现在愈发趋于平静无波。
某个时刻,从身后伸出一双女人的手来,轻轻搂住他,仿佛是在替他分担内心的疑虑。
更木笑了笑,将手掌覆盖在妻子的手背上,即便不用转身,也能够感觉到这份熟悉的温暖。
每当夜深人静时,妻子便会从记忆中跑出来,尽管知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觉,但更木仍然想保留内心这片刻的宁静。
过去初次见面的时候,那时更木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警察,相比之下,她家的家境要好得多,当时她不顾家里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和更木走到了一起,之后两个人结了婚。然而任谁都没有想到是,后来会发生了那样的事故,就此天人永隔。
更木只是苦笑,手中的香烟燃烧到一半的时候,他蓦然回过头,发现自己家的阳台一路开满了曼陀罗华——据说这种花遍布于阴间,会给离开人界的魂魄们以指引和安慰。
他看见了老郭,正站在那边看着自己。
更木没有开口。
老郭一如印象中那个样子,穿着警服,一脸公正严明。随后,他伸出手指了指更木这边。
心中正疑惑时,只见下一个刹那,迷雾之中的彼岸花已消失不见了,自家阳台又恢复成了熟悉的样子。
更木久久地站在那里,任手里的香烟燃烧殆尽。
*
小姨她死了。
白宇看到自己的脚下开满了妖冶的曼珠沙华,一直到黄泉的彼端,在那边站着一个女子,一头燃烧的红发随风起舞……
睁开眼睛,他现在正坐在一辆行驶在郊外的大巴车上。
时间是七月十一日,下午一点左右。
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白宇的眼中写满了疲惫。自从今天一早听到小姨死去的消息,这一整个上午他的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
早上当他接到舅舅的电话赶到现场时,小姨的家里已经围满了警察,收到联络的亲戚们也都赶来了,白宇挤进他们之中。
“这到底……”他仍是一脸不可置信,愣愣地开口问道。
房间正中央悬挂着一条绳子,打成结的圆环里正好可以结束一个独居女人的生命。
“白宇……”一旁的姑姑在姑父的搀扶下对他道,“你小姨她……”
“不!这不可能……”白宇当即否认起来,“小姨她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一定是有人在昨天晚上潜进来杀了她。用绳子把人勒死后再伪装成上吊自杀的情况很多……”
然而四周的亲人们只是哀叹。
舅妈道:“我知道你和你小姨生前关系好,但是也要接受现实啊……”
白宇摇了摇头,后退了一两步。这时他看到了继母,那个人站在屋子中央,不发一语,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白宇走了过去,难以按捺内心的愤怒道:“你妹妹现在死了,难道你也对此无动于衷么?”
继母看了他两眼,张开口道:“别管我的事情。”
白宇紧紧握了握拳,半晌之后又无奈地松开了。他低下头去:“你这个人……到底是有多冷血啊……”
小姨的尸体早已经由亲人们确认过了,现在被一张白布静静地盖好,等着运回警局里做进一步的尸检。
她的房间里依然维持着原样,一个年轻的警官戴着白手套,在现场四处查看。
“虽然遗书的笔迹交给死者的亲人们辨认过了,但等一下还是带回去做一下笔迹鉴定……”他对身边的人说。
这时,白宇看到了对方的右手手腕上赫然露出一排牙印!
昨天晚上在公园里发生的事一下子在他脑海里苏醒了过来,他顾不得他们正在说什么,几步来到了对方跟前。
“嗯?”小伍见到他那一脸惶恐的表情,不解道,“请问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白宇看了看对方的右手,警惕地开口道:“警官……请问昨天晚上九点左右,您人在什么地方?又在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