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相信你小子。”更木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也别埋怨我。”
小伍摇了摇头：“怎么会呢？如果我们的立场对换过来，我肯定也会问你相同的事。倒是你昨天在那个小破屋里与之擦肩而过的人，有什么头绪么？”
“完全没有，”更木叹了一声，“但直觉告诉我，那家伙肯定和老郭被害一事脱不了干系。至于为什么他会在半年后回到现场来呢，这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疑点。”
“难道是犯罪心理学里讲的那样，到杀人现场来回忆自己的作案经过，就像回忆一件艺术杰作的创造过程？”
“什么鬼杰作的，又不是猎奇杀人手法。”更木看了他一眼，道，“我查过老郭的尸检报告，伤口位置很单一，就出现在后脑，身上其他地方没有伤痕，有可能是突然被偷袭击中要害致死。作案人很可能是在慌乱的情况下用石头之类的钝物打了他，要是对方心思再缜密一点儿的话，完全可以做些手脚，例如伪装成猎奇杀人来扰乱我们的视线。”
“也是，”小伍道，“但当时到底发生了没人知道。”
“目前的疑点就在于当时老郭到底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中途要独自离开……”更木道，片刻之后开始往里面走，“哎，算了，再这么想下去也没什么结果。进去吧，我估摸着马上就要下雨了，听说最近这段时间都是这样的天气。”
“好。”
小伍回答完，俩人便一同向楼梯方向走去。
他们身后，远处的天空电闪雷鸣，暴雨将至。
七月十二日，下午。
墓园远处弥漫起了薄雾，几只漆黑的乌鸦停在干枯的树枝上。
更木凝视着面前冰冷的墓碑，不发一语。
在去走访老郭的家属中途，他顺道开车来到了这里。这块黑色的墓碑下面是他的妻子，更木想起有段时间没到这里来看过了，他刚才在外面买了一束百合花，十块钱，现在就静静地搁置在墓前。
默默地伫立了一会儿，更木转过身去，打算离开这地儿。
在沿着石头路面走了两分钟后，他偶然看见前面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唷，真巧啊，你也来这里看望谁？”更木一面走上前去，一面打招呼道。
立在一块墓碑前的白宇听见他的声音，转过头来，一瞬间脸上闪过几丝惊讶，接着缓缓点了点头。
“警官你也有亲人葬在这儿？”白宇问。
“嗯，”更木说，将大拇指指向自己来的方向，“我爱人在那边不远，你呢？”
他瞅向青年面前的墓碑，一下子便有了答案。
白宇看向他道：“我父亲葬在这里。”
青年面前的墓碑上刻着他父亲的名字，碑前相比别的墓碑显得冷清了一点，大概很久没人来过了吧，也许这个青年也跟更木一样，今天因为偶然路过而想到来亲人坟前看一看。
因为前一阵下过雨，空气之中还带有一点儿潮湿，于这样的氛围中，白宇为了寻找话题而先一步开口道：“请问……您爱人是怎么……”
“前几年光明百货那起抢劫案你知道吧？”更木道。
“嗯，”白宇点头，“当时新闻里都报道了好几天，难道说……”
“就是那样，”更木苦笑，开口道，“她当时被劫匪挟持，之后不幸遇难了。”
“真是惋惜……”白宇说。
更木从上衣里掏出烟盒，自己叼了一支进嘴里，正准备点火时，看向白宇：“哦，你抽烟么？”
白宇摆了摆手示意。
更木自行点燃香烟，吸了一口：“说起来，前两天那件事……”
“哦，那个呀……”白宇急忙会意过来，开口说，“实在不好意思，当天我可能喝多了一点儿，不知道怎么的就跑到局里胡言乱语了，真得感谢你们没有把我拘留。”
更木愣了愣，当时这个青年以那种眼神看着自己，说出那句“你相信轮回么”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但现在的他却和那时判若两人。
“没事就好，”更木笑道，“那我就先走一步了，祝你好运吧。”
“你也是，祝好运，警官。”
之后更木独自离开了墓园，这时他还并未发觉身后白宇眼神中的异样。
晚上，更木回到家中。
持续几天的调查都一无所获，所以今天他决定早些回家。
嗯，还不到九点，这是近段时间他回家最早的一次了。打开门，他见到沙发上的女儿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接着又跟没事人一样转回去继续看电视。
电视荧幕中是她最喜欢的节目，连上互联网播放起小孩爱看的特摄英雄片。
更木换好拖鞋来到客厅。
“哦，有披萨啊，正好我饿得慌。”他看到女儿面前的茶几上放着披萨，便伸手抓了一块起来放进嘴里。
“这是我叫的……”兰德不满地瞥了父亲一眼。
更木来到沙发上坐下，道：“你已经吃过了？”
“要不等你回来做饭的话，我估计早已经变成干尸了，”兰德光着脚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问道，“你最近又在调查什么棘手的案子么？”
“稍微是有一点儿棘手，”更木咬着嘴里的披萨，将芝士拉成细长的丝，“是老郭半年前那起案子，相关的线索太少了。”
“郭警官那起事件啊……”兰德做出思考状。
更木道：“话说回来，前两天我去了一趟华兰中学，正好遇上羽凡同学他们，他还跟我问了你最近的情况。”
“是么？”兰德抬起头来，“你怎么说？”
“实话实说喽。倒是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们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更木问。
“不用了，”她说，“你知道我不喜欢搞那煽情的一套。”
更木又拿了一块披萨放进嘴里，话间，他忽然想到了前几日在那兄弟俩的住宅区附近遇见的那女孩，那时她曾说自己看见过王哲、王可俩兄弟失踪的前一天晚上被人强行带上了车，究竟这与后来他们溺水一事有无因果关系？
电视机的声音回响在客厅里，父女俩彼此没有再多说什么，任时间静静地流动。
盒子里的披萨只剩下最后一块了，某刻，更木正欲伸手去抓，然而却被女儿一个不防打了一下手背，她不快地盯了父亲一眼，自己将最后一块拿了起来放进嘴里。
墙上的时针转了一圈，盯着电视看的父女俩从一开始的聚精会神，到慢慢地打起了呵欠，更木没有忘记提醒女儿回卧室去睡，他自己在沙发上小坐了一会儿，徐徐地进入了梦乡。
朦胧之中，他看到了盛开得绚烂的彼岸花，还有黄泉边上的亡灵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