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绳子编成的吊床,只要有一点动作就会开始晃动,单薄的被子盖在吊床上。一张瘦骨嶙峋,五官几乎快要贴在头骨上的脸漏了出来。
“怀特?是你吗,我不会又是在做梦吧。”
虽然在呼唤着怀特,可布满云翳的眼睛只是在盯着上方,看起来只是在喃喃自语而已。
一阵风从朵瑞娅的侧旁略过,是怀特疾进至吊床旁。朵瑞娅看不见怀特的脸,只看见怀特在床边跪下,双手握住一只干瘪的手。用带着泪水而的声音说:“妈,是我,是怀特,我回来看你了。”
怀特的母亲在听到怀特的声音后,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最后大致的盯着怀特声音的方向。她焦急的眨眼睛,想要看清楚怀特脸。另一只同样枯瘦的手,抚摸着怀特的脸。
“你长大了,怀特...”
并没有特别激动的样子,只是因为无法看清楚而不厌其烦的用手摸着自己的女儿,也许是那副快要枯萎的身体已经不再允许她施法激动的情绪。她依然不停的喃喃自语,也许是在感谢,也许只是无意义的低语。
母亲现在的样子让怀特感到就像是被针刺入心脏的痛苦,但只要有朵瑞娅在怀特身旁她就能感受到力量还在支撑着自己不会倒下。同时怀特在这里还有在乎的其他人,现在还不是她能够倒下的时候。
“妈,爸和艾米丽呢?”
“咳咳”被怀特扶着坐起来的母亲,实际上也许只有四五十岁,却已经像是上了年头的机器,一启动便会发出噪音,“你父亲在卖掉你几年后,就被征兵官带走去跟兽人作战,在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怀特低下头来,被头发遮住的侧脸看不清表情。这让朵瑞娅好奇她对于卖掉自己的父亲究竟是抱着怎么样的感情。
“不提他了,艾米丽呢?”
“艾米丽那孩子...”
“妈——”虚掩着的铁皮门被推开,一个娇小的身影和高昂的音调伴随着进入屋中,但在看到多出的陌生身影后音调被拉长迅速地变肥警惕起来,“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朵瑞娅转过身来,看见的是一个与大街上那些孩子差不多的女孩,手中提着一个袋子看起来是装着从垃圾堆中翻出的剩菜剩饭。虽然满脸泥污,眉目之间倒是能看出与怀特的相似之处。看来这就是怀特的妹妹艾米丽。
“姐...姐姐?”
当朵瑞娅和迪莉娅都转过身来,在两人缝隙之间透过的光线让艾米丽看清了怀特的身影。她并没有完全认出穿着由名贵布料织成的白色女仆服的姐姐,但又能感受到属于姐姐那独特的气质,所以语气中还是带着些许怀疑。
“艾米丽!”
看到还算健全的妹妹,怀特激动到撞开迪莉娅和朵瑞娅扑向艾米丽,双手伸向艾米丽的腋下将其抱起来。将头埋在平坦的胸口,不停地蹭着,口中还喊着名字。
“喂喂喂喂,”突如其来的状况令措不及防,装着剩下剩饭的袋子摔到了地上,双手不停地拍打着怀特的肩膀,嫌弃的呵斥说,“放开我啦,快点放开我呀!”
“呜呜呜,艾米丽难道不想姐姐吗?”被呵斥的怀特沮丧的将艾米丽放在,蹲下来泪眼朦胧的盯着艾米丽。用楚楚可怜的样子盯着艾米丽。
纵使是刚才那么嫌弃的艾米丽,看见面相熟悉但打扮陌生的姐姐摆出这样的表情,也难免沦陷。侧过脸的艾米丽,噘着嘴嘟囔道:
“感觉姐姐跟以前不一样了...闪闪发光的,不像以前的样子了。”
怀特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纵然洁白的布料因为刚才与艾米丽的亲密接触而沾染了污泥,也依然与艾米丽所穿的衣服有着天差地别。[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要更多的弥补你们。]怀特看向艾米丽眼神中的温柔,越发的多了。
“啊,好不容易找到的吃的...”
回过神来的艾米丽,发现袋子摔在地上,油水与米粒已经与地上的泥土融为一体。才刚刚开始高兴的她里面消沉了下来,蹲下来毫不顾忌的用手扒拉着泥水。伤痕累累的小手无助的搅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内心。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母亲和我再饿肚子了...”因为过于自责和害怕想象中即将到来的遭遇,艾米丽就像是把自己关进了无形的牢笼之中,失去色彩的眼睛不再感看向丰富多彩的存在,只敢盯着同样缺乏色彩的地面。
怀特转过头看向朵瑞娅,用带着泪水的眼睛无声的祈求着朵瑞娅。朵瑞娅叹了口气,看到这样的场景她又怎么能不心软呢?虽然刚才她还因为怀特从没有跟自己谈起过她又一个妹妹而感到耿耿于怀,她却从没想到怀特的妹妹生活过得是如此艰苦。想到这里,朵瑞娅看向了自己的妹妹,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迪莉娅此时似乎已经被震惊的做不出反应,只是呆呆的站着。
朵瑞娅摸了摸迪莉娅的头,然后向怀特点头。她只为怀特感到悲哀,就算是想要帮助自己的家人也必须征求别人的同意,否则什么都无法做到。
得到同意的怀特,转回头一把抓住艾米丽的手,拿出手帕将艾米丽手上和脸上的污渍擦干净,温柔的安慰着失落且无助的艾米丽。感受着手帕细腻的触感和姐姐怀特关怀的情感,少女失去高光的眼睛逐渐恢复了色彩。
“姐..姐,怀特姐姐...你真的回来了。”
再也抑制不住的艾米丽,抱住怀特,放声大哭起来。
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像是一把尖刀。不仅仅撕开了怀特一家人的心理防线,也同样破开了朵瑞娅和迪莉娅逐渐动摇的内心。就朵瑞娅而言,她曾经以为有着三个太阳的世界只不过是她赎罪的天堂。不,这里并不是天堂。为了生机而卖掉女儿,因为战争而家庭破碎,想要活下去而拾荒乞食。这只不过是由诸多现实钩织的另一个“世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