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漂浮在空中。威廉怀疑自己再待下去,连身体都要被这股气味浸透,连灵魂都要被污染。
“公爵大人怎么说?”
面对着气喘吁吁还冒着热气,刚刚归来的骑士,威廉向他问道。
在威廉的附近,征来的民工在骑士和士兵的监督下,正在处理尸体。所谓处理尸体,不过是挖一个大坑然后全部扔进去。
骑士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接过威廉递来的水壶猛灌了一口。因为图尔河隔断了城市无法骑马,他基本是一路跑来的。
“这是公爵大人的信,并且叮嘱只能让团长大人您一个人看。”
威廉接过信和自己的水壶,火漆封缄还是完好的,盖着博阿蒙杜斯家的家徽:雄狮之印。
“勇敢且善战的雄狮...你先去好好休息吧。”
挤了挤鼻梁,威廉将信打开,仔细的读着。
“尽一切努力隐藏真相,对外则宣称是赫曾人不满帝国统治暴动导致的吗?”
威廉将信放入怀中,挤着嘴唇讥笑着:
“看来年迈的雄狮已经变得跟狐狸一样。”
将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那些正在处理尸体的赫曾人:他们所处理的尸体大多也是他们的同胞。那股暴虐残忍的力量,至今让威廉还会颤抖。
威廉回想起,自己还是个见习骑士宣誓加入骑士团时...那时候信念给他带来的力量,让他完全不会感到惧怕的情绪。看着自己依然还在微微颤抖的双手,威廉不禁想要问自己:自己比起当时是变强了还是变弱了?
“普雷斯特斯,时间让你我都变得软弱了。”
......
尽管希斯珮萝斯再怎么在自己耳边诉说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朵瑞娅依然感觉不到那种感觉。那种感觉是什么感觉?朵瑞娅都无法明白。
自己有当好侑学姐吗?朵瑞娅并不清楚。
在图尔河边,朵瑞娅清洗着法杖上的血液。她不知道这些血液是从什么时候粘在上面的,她根本没有相关的记忆。看着那暗红色的血渍,朵瑞娅感觉到了窥见深缝的恐惧。就如虚掩着的门,你不清楚门后究竟有什么,像害怕野兽一样害怕着门缝。
朵瑞娅和希斯珮萝斯都没有说话,只有朵瑞娅用手扬起水清洗法杖的声音,这种诡异的沉默一直持续到血迹被清理干净。
“好了,我们回去吧,迪莉娅她们还在等我们。”
希斯珮萝斯没有说话,在迅速地恢复人类的样子后,她仅仅低着头跟在朵瑞娅身后。
走在路上,这里的情形比起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朵瑞娅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希斯珮萝斯。嘴角抽动着,话语即将要被释放。
希斯珮萝斯微笑着,自然的就像是她时常如此。
“有什么事吗?我的主人。”
“啊...没什么,继续走吧。”
看着那张不属于希斯珮萝斯也不属于自己的笑脸,朵瑞娅终究没有说出那句话。她更为担心的,是希斯知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微笑。
最终,在戒律骑士团的护送下,她们回到了城堡中。不仅仅是出来时的三个人,在朵瑞娅的要求下怀特的母亲和妹妹也来到了城堡。因为害怕希斯珮萝斯引起骚乱,朵瑞娅让她再次变成法杖。
据骑士们所说,因为她们的失踪,公爵大人也就是朵瑞娅和迪莉娅的父亲普雷斯特斯提前退出宴会回来了。最关键的是,父亲要单独见自己一次。
城堡的中心,公爵的大厅,主人正坐在他的宝座上等待朵瑞娅的到来。
巨大的彩色琉璃落地玻璃窗上画着各种神话人物,在透过阳光后将神圣和隐秘的影子投射在地上。
巨大的吊灯用粗壮的铁链系着,挂在空中。铁链与吊灯的巨大相比也像是并不存在,因此吊灯整体就像是浮在空中。朵瑞娅第一次看到时十分害怕掉下来,现早已习惯。
相比起印象中可靠强大的父亲,朵瑞娅突然发现父亲似乎已经老了,疲惫的眼神和耷拉的肩膀,就像是失去了一半魂魄似得。
看见朵瑞娅,公爵并没有出现激动的情绪。他举起颤抖的手,指着朵瑞娅的法杖,僵硬的身体几乎快要从宝座上脱离,用疲惫之中带着些许愠怒的声音说:
“它...叫什么名字?”
这并不是朵瑞娅预想也不是印象中的与父亲的相见,这让朵瑞娅感到奇怪,尤其是父亲极力隐藏的怒气。
[他为何而生气?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吗??]
朵瑞娅看向希斯珮萝斯,法杖上的宝石闪着光芒。
“父亲大人,”朵瑞娅看着父亲,恭敬的说,“它的名字叫做‘破碎的日冕之心’。”
“嗯...”
普雷斯特斯僵直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捂着额头就像是在苦恼着。他有许多话想要问朵瑞娅,也有许多疑问留给自己。对于威廉所提供的信息他并不怀疑,但他并不愿责怪自己心爱的长女和未来的继承人。他只愿意承认这是自己的导致的,深深地无力感困扰着这个中年人。
“你是什么时候学习的魔法?”
“大约四年前。”
“自己学习的吗?”
“是的,父亲。”
普雷斯特斯从未怀疑过朵瑞娅的血脉,因为他是亲眼看着朵瑞娅出生的。可现在看着与家族其他人完全不同,有着黑色长发的女儿,他感觉像是看着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一样。自己或许从来就没有探视过女儿的内心,普雷斯特斯不情愿的这样猜测着。
“帝都那边,有一所很好的国立魔法学院,你想去吗?”
父亲的话,让朵瑞娅愣住了。她无法清楚父亲是抱着怎么样的想法问出这句话,这对于朵瑞娅来说相当关键,只有知道对方的意图她才能够从容的去应对。而希斯也沉默不语,朵瑞娅只能带着犹豫的点点头。
普雷斯特斯就像是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手放回在扶手上。
他完全不想看到自己未来的继承者会像威廉所说的那样,只愿意怀疑自己的他希望换个环境能够改变他这完全让人看不透的女儿。他催促着,催促着这个暂时还是心中的那个女儿离开。
“那就尽快动身吧,今晚收拾好行礼明天就可以出发,帝都那边已经安排妥当...最多只能带一个仆人去。”
现在,曾经如雄狮一般的他只能祈祷着,希望一切不会朝最坏的那个结果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