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把右手食指放在刀刃上一抹,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那血迹便在刀上消失了。
他笑着掂了掂这把颇具重量的小刀,随即猛地一扔,把这把刀扔进了黑暗里。
安格琳娜始终盯着杰克的动作,看着以极快速度飞入黑夜里的小刀和笑意盈盈的杰克,她攥紧拳头,倒没有什么不妙的感觉,只是觉得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杰克对着安格琳娜伸出那只受伤的右手,安格琳娜看见他的食指正缓慢凝结起血红色的雾,渐渐地那雾像棉一样拧成一股细绳,延向了暗夜里。
“嗖”她感觉到耳边的空气被利刃强行划开,一抬眼,那把刀已在杰克手中。
刀上正有血迹流下。
他把刀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才放入刀鞘里。看着眼前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里的安格琳娜,杰克有点儿无奈,见她大半天没回过神来,他只好抓住她的手腕,让她把手伸出来,然后将刀放回她的手里。
“安格琳娜,这是把好刀,拿好它。”杰克微笑着叮嘱道。
“嗯。”
安格琳娜一手紧紧握住小刀,一手紧攥着裙身,锁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去的路上很安静,杰克哼着小曲,安格琳娜则始终落后杰克两个身位,无聊地踩着他的影子前进。
到了后来,安格琳娜的小动作不知怎么的被杰克发现了,杰克开始左右摇摆,大大增加了安格琳娜踩影子的难度,她只能一蹦一跳地追着杰克的影子,好不狼狈,而杰克走路的姿态也彻底扭曲了起来。整条街上便只有杰克走调的小曲和安格琳娜哒哒作响的脚步声。
要是有路人遇见,保不齐会以为他们是什么邪教组织,有一大一小正在举行奇怪的祭典。
等他们到了家,安娜也正巧做好了饭。
一回家就有热乎乎的饭吃,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了。安格琳娜心想。
安格琳娜,安娜,伊万,她们各坐一边,开开心心地吃起了饭。至于杰克,则被安娜教训去把诊所打扫一遍。
……
安格琳娜躺在床上,身边是妈妈均匀的呼吸声,她已经睡着很久了,而安格琳娜却迟迟无法入睡。
今天这场青石镇之旅对她的触动极大。她忍不住想象,想象那些人离开这里的时候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呢。想象他们在信使的威胁下,又是怎样怀着怎样的痛苦生活下去的呢。
其实很多时候,她都在想象,想象一个没有信使的世界,想象一个理想乡。
她没有见过信使,毕竟在这里见过信使的不是死了,就是成了寄生者。她还记得,记得第一次在绘本上见到的洁白生物,它有着白白的翅膀和气球一样的身体。
那时她才有点明白,它看起来是那么圣洁,也难怪一开始人们把它叫做天堂的信使。
她又想,没有信使的话,这三百多年的历史又会怎样发展呢?
首先,人们在一开始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被信使杀死。其次,没有信使也就意味着没有寄生者,或许后来战争的惨烈程度就会大大下降。再然后,将不会有国家像雪国一样因为抵御信使的防线破损而近乎灭国,以至于如今人们日日生活在对信使的恐惧里。
在她的理想乡里,没有人会因为信使死去,没有人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中,那里高度发达,想见的人马上就能见,精彩的绘本能摆满十个图书馆。人们有时会低落,但大部分时候他们晚上入梦前都在期待第二天的太阳。
但,她早不是小孩子了,她也知道,就算没有信使,世界也不会变成一个理想乡,依旧会有各种战争,依旧会有人生活在贫穷和痛苦里。不过她想,少了信使,大概人们的痛苦会少一点,少一点也是少,一点点的累积,或许有一天便能幸福。
或许是那些想象让她的心平静了下来,她很快便入睡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它们尽数砸在车窗上,噼里啪啦,中间还夹着司机的抱怨声。
“今天可真怪,几十年没见着这么大的雨了。”
“是啊,谁想的到这雨下的这么大。”
……
安格琳娜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安娜和司机的交流声在她耳边已经越来越小,而远处雷电的轰鸣声却越来越大,她靠在车窗上,觉得那个声音几乎要震碎她的肝胆。
“这是什么东西!”
“它怎么会在这里?”
车猛地停下,安格琳娜的头精准地撞上了前面的靠椅,她感到一阵头痛。她半睁着眼,看向车前。
一只瘦鹿。
它断了个角,小半边身子几乎成只连着皮的肉泥,部分内脏正通过几个口子半拖着地。它的一只眼睛像是没了眼球,另一只眼则闪着白光。
是……信使!她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好一阵头晕目眩过后,安格琳娜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她想要呼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妈妈和伊万流着血倒在了车外,而那只鹿则轰然倒地,从里面飞出只白色的信使,来到了妈妈和伊万身边。
……
“不要!”安格琳娜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唇色发白,流了一脸的冷汗。
安娜被她的声音吓得手一抖,把保温杯摔在了地上,她此刻也顾不得保温杯了,连忙赶来看安格琳娜。
安格琳娜还沉在那个梦里,她大口喘着气,额角上不断冒出冷汗。安娜见她这样子,忙拿起提前准备好的湿帕子,细细地替她擦去冷汗。
“怎么了,安格琳娜?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啊 有不舒服的话,等会儿就让你舅舅给你看看好不好?”安娜很担心她,毕竟她小时候就身体不好,现在虽然养好了,却也怕有什么隐疾。
安格琳娜稍稍缓过了神,她看见妈妈担心的脸,又想起梦里妈妈血肉模糊的面庞,几乎要忍不住落泪。
她现在就想跟妈妈说那个梦,说她有多害怕,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变了,“妈妈,我没事,只是做了噩梦。”
妈妈对信使是最有阴影的,她不太想让妈妈知道这些,她怕妈妈担心。
安娜还是担心,但看她似乎的确只是做了噩梦,身体没什么问题后,就起身走向门外去了。
“我看你今天发着烧,以为是昨天晚上着凉生病了呢。但看你的样子还好,我就放心了”
外面的房间传来了灌水声。
“你从小就体凉,妈妈帮你把保温杯灌好,要记得暖手啊。”
安娜说着就走进来,把一个保温杯塞进安格琳娜手里,又转身离开了。
“妈妈先去拖地了,等会儿有事就叫我啊。”
“嗯”安格琳娜把下巴放在杯盖上,突然间像是发现什么的四处张望起来。
“妈妈,伊万呢?”
“伊万?舅舅在给伊万看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