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我要求你帮我恢复信仰！」
自称为神的少女用手指指着砂，如是这么说道。
稍微显得有些荒谬。
「什...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帮我~恢复~信仰！」
似乎是以为少年没听到，女孩特意拉长了声音说道。但砂现在完全不是因为听不见而发晕，而是因为一时该处理的信息量过大，一时反应不过来。
愣住的同时，砂也在疯狂地思考着有关少女的事。
平白无故地，居然会真的发生只有在骑士小说里才有的桥段。砂可不是什么钦定的英雄或是故事的主角，在过去近二十年的生涯中，所谓的神明，一直都被砂当做只有在神话中才会出现的虚构角色。而现在，居然有人声称自己是“神”，还站在了砂的面前，这给他的惊讶度不亚于他的马放下了嚼子，并与他开始谈论工钱和伙食的问题。
「诶？怎么？愣住了？」
「不，只是单纯的不能相信而已。」
只用一套衣服和漂亮的脸就敢声称自己是神的话，那恐怕皇宫里的神多了去了。砂在脑中这么想到。
梅瑟斯先是呆了一会，不过很快就又露出了一副搞懂了的表情。
「真是个笨蛋，怎么还拘泥于这种东西......」
「那么，要证明么？」
不耐烦的鼓了鼓嘴后，女孩直直地盯住了砂的眼睛。
砂点头做以回应，但实际上却惊讶无比，甚至又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喝醉了而做的梦。
他本以为女孩在他要求证明时，一定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或是找其他的事来转移话题，但他从未想过对方会主动地表示想要证明。
搞不好，她所说的会是真的......
「那个，有麦子么？最好是可以做麦种的那类......」
说着，少女以着与刚才的虚弱完全不符的态势跳上了马车，开始在一堆杂物间翻找了起来。
「喂！别随便乱动......」
「啊！有了有了！」
少女一把从木堆间抽出了一束被压而变形的不成样子的麦穗，从马车上一跃而下。那本来是马克送给砂用作祈福的麦子，却因为种种原因被砂忘记在了木堆下面。
「如果说这样，你就能相信了吧！」
言毕，她从中摘下了几个麦种放进了左手里，然后把右手放在了胸前，左手攥着含有麦种的空拳伸向了前方，随着她默念的一系列咒语类的东西，她的手中开始微微发出绿光，就像是萤火虫的光芒一样。又过了几秒后，他睁开了眼睛，开始对着砂发笑到。
「看！」
原本几粒加起来也不到一个拇指大的卖力，在她的驱使下直接在几秒内长成了金黄色的麦穗。砂亲眼看到了种子在梅瑟斯手里长成绿芽的过程，而当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后，绿芽早就长成了麦穗。
砂一度认为是自己出了什么幻觉，直到他接下了梅瑟斯丢过来的麦穗。那确实是新鲜无比的麦子，就好像刚从地里割上来的一样。如果把它插回地面的话，人们绝对会认为是这里长出了野麦，并非人之所为。
傻傻地把玩着手中的麦子，砂好似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似的。
梅瑟斯不可能是用什么把戏把麦子换了过来，因为她穿着的上衣直到手肘处都是无袖的，即使想换，她也没有地方去藏麦穗。而且，那直接长出的绿芽和微光也无法解释。
轻轻地咽了口唾沫，砂抬起头看向了梅瑟斯。
「你...真的是......」
「当然了！我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骗你，又得不到什么好处。」
叹了口气，梅瑟斯无奈地看向了砂，那眼神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砂的愚蠢。然后，她又一把抢过了砂握在手中的麦束，混上之前的麦束一起，随意地丢了出去。白了一眼砂的同时说道：
「它们哪怕只是被乌鸦吃掉，也比继续在你的马车上受罪要好。」
「喂，那可不是用来吃的，那束麦子是用来祈福的！」
「笨蛋！都有现成的神不拜去对麦子祈什么福！」
女孩又一次无理地鼓起了腮帮，她第三次用手指指向了砂，然后用脚尖轻点了两下地面。
意思大概是“现在求饶还来得及！”至于求饶的方法，那应该就是一记古今通用式的跪拜法了。
无论是虔诚的信徒，还是忏悔的罪人，面对神都只有这一个姿势。双膝下跪所代表的不只是屈服顺从一类的贬义，对宗教来说，这更是一种尊重和信仰的体现。
砂着实被吓到了，平时就对宗教敬而远之的他从未想过会有“神”主动前来找他，随着膝盖的缓缓下弯，他不时地在想着，是真的如同赫叔所说的一样遭报应了么......
但跪倒一半时，砂又以半蹲的样子跳了起来，重新立住了脚步。
不行，不能就这么简单的跪了。
梅瑟斯所言为「帮她恢复信仰」这与自己平时耍的手段毫无关系，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小女孩，自己刚刚在不到几分钟前，还把她摁在地上来着。所以在他们两个之中，谁更强还犹未可知。想到这儿，他自己都在佩服自己的勇气。以着十分锐利的眼光看向梅瑟斯的同时说道。
「如果我不...的话，会怎么样？」
「那我就！」
生气的攥紧了拳头，梅瑟斯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但很快就又沉寂了下去。
「诅...诅咒你......」
「？」
「不，没什么...你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好了......」
用蚊子大小版的声音说完后，女孩整个人又一次瘫了下去。就像泄了气的皮囊一样，她在地上鸭子坐了起来。
「喂！」
看着她又一次倒了下去，砂担心自己是不是有吓到她了。因为不久前，他还曾扬言要杀掉梅瑟斯。心里对神祗的畏惧感与对女孩的同情心一并袭来，这令砂是十分苦恼。但想着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沉默下去，砂还是走到了梅瑟斯面前，半跪了下去，对着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抱歉...我没有其他的意思的，还能站起来么？」
梅瑟斯依然低着头，但她知道此时的砂正在对着她半跪着伸手，估计是以着不回应不好的理由罢，她缓缓地握住了砂。
握起来就像是兔爪一样柔软而又温暖，但砂没去顾及什么触感，直接拉了拉梅瑟斯，可她只是坐着，并不住地摇头以示自己站不起来。
「到底怎么了？是那时候伤到哪里了么？」
「没...没事啊！只只只...只是有点......」
犹豫不决的心情影响了语气，以至于女孩一时连话都说的断断续续。又咽了一口唾沫后，梅瑟斯涨红了脸，十分僵硬地抬起了头说道：
「肚...肚子饿了......」
说完的同时，她就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把头埋了下去。脑袋上似乎由于不好意思飘出了缕缕白烟。
而一边更为震惊的砂早已是连表情都做不出来了。
「半...半刻钟不到的时间，又饿了？而且刚刚吃掉的还是一个青年人一天的量？」
「没没没没办法啊！是你让我证明给你看的！用了那招后我就基本用光全部的力气了！」
虽然很想反驳是她主动证明的，不过对她来说那应该没用。
好废的神...砂的内心毫无遮拦地告诉自己。
「我的食物已经都被你吃光了......」
「什...没关系！并不是只能用食物来恢复的！麦子之类的也行，就刚刚那两束就可以！看吧，就在...」
仔细想想，农牧之神的话要食物作为补偿的确合理。
但边说边指下去的时候，刚好两只乌鸦从天而降，叼走了两束麦子。
「那里......」
音调由高转低，划出了一道极为平滑的曲线。
由于自己又出了大丑，梅瑟斯一把打开了砂的手，然后用双手撑地的方式来让自己冷静。在思考了几秒种后，是理性没战胜饥饿的缘故么，她以着义无反顾的表情和气势，抓起了一把草。
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没...没关系！我可是神啊！就算吃草也是能活下来的！哪像你们普通人会饿死，咳咳咳......」
「停手啊！混乱!你绝对是混乱了啊！」
直到砂不得已把最后私藏的蜂蜜拿出来给她喝了，闹剧才告以收场。
女孩幸福地坐在地面上，一手捧着蜜罐，另一手不停地吸吮着蘸蜜的手指。砂虽然很不甘心让她就这么白白吃掉昂贵的蜂蜜，不过她的笑容却又让人感觉这能付清她欠砂所有的账。
「还有么？」
「没了，这次真的没了。我可是罕见的说了实话啊......」
两人面对面对坐着的同时，也在用眼神彼此交流打量着。
「我说...虽然这么直接会有些伤人，但我还是好奇，你...作为神是不是有些弱过头了？」
估计马克所在的村子今年欠收也是因为如此。
果然，女孩像是受到了痛击一样，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很简单，我没力量了，不然的话，几年前的我可是能把这一片的麦子全部催熟的！」
「力量？我可以理解为你只是饿了么？」
「才不是那么肤浅的力量！是更为深层的！意识上的！叫...叫......」
「信仰？」
「对了！就是信仰！」
听了砂的提醒后，她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完全忘记了一开始对砂说过的话。
「信徒的多少会自然地影响到我的力量，哪怕只有一个城镇或是一个村庄的人恢复信仰的话，我也能恢复到以往的水准！」
砂的脑中几乎瞬间做出了回应，同时，脸上的表情也发生了一系列微妙的变化，而这变化，无不被梅瑟斯所觉察到了。小恶魔般地笑了一下后，梅瑟斯问道：
「你啊，看样子是个旅行商人吧！」
「当然了，不然还会是传教士么？」
「那，想领略一下传教士的生活么？」
可爱的犬牙露了出来。
「如果成功的话，可是一大批随叫随到的麦子哦！比你来回跑城市要好过多了吧！」
想了想好几马车的麦子，那可是能卖上几十个金币的量，而现在几乎是唾手可得。因为他只要去马克的村里随便说几句就好了。而且到手的麦子作为第一时间卖到德洛尔的，肯定是价钱最高的一批。
到底是有没有好好思考过呢，反正当砂回过神来时，自己早已和梅瑟斯握紧了手。
「只要帮你恢复一个村子的信仰就好了吧......」
「没错！」
「那就...」砂露出了极为标准的商业式笑容。「合作愉快了！」
「嗯！」
女孩也同样笑着点了点头。
自己到底是与神明结下了契约呢？还是与恶魔谈了笔生意呢？ 直到最后，理仓·砂也没有分清。
少年和少女的旅程，在一个月下的握手中开始了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