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木地板上切出一块亮堂堂的光斑。
朱绾柚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睡裙肩带滑到胳膊肘，露出一截白皙的肩膀。她半张脸埋进蓬松的枕头里，眼睛还闭着，显然没完全醒。
直到床头手机疯狂震动。
她迷迷糊糊伸手摸过来，按下接听，还没开口，陈雲轻兴奋的声音就炸进耳朵：
“绾柚！定了！运动会开幕式，你穿洛丽塔当公主！”
朱绾柚的睡意“唰”地散了。
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什、什么？！让我扮演公主？！”
“不是真的公主服啦～”陈雲轻在电话那头笑，声音里透着计划得逞的小得意，“就洛丽塔，带蓬蓬裙那种，可好看了。”
“雲雲，”朱绾柚深吸一口气，试图拿出自己最软最糯的嗓音，这招对爸妈、对喻云杉、甚至对经锦年都多少管用，“我……可以拒绝吗？”
“哒咩哟。”陈雲轻拒绝得干脆利落，“绾柚，你忍心看咱们班连个举牌的妹子都没有吗？多寒碜。”
“不是还有你吗……”
“我被选进国旗队了呀～”陈雲轻语调轻快，“下周一就要开始训练了，穿军装，帅着呢。”
朱绾柚沉默了，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班里……不是还有三个女生吗？”她做最后挣扎。
“我们都商量过了。”陈雲轻的声音正经了些，“大家都觉得，你最合适。”
“可是……”
“绾柚妹妹～”陈雲轻忽然切换成撒娇模式，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你就当帮姐姐这个忙，好不好？你也不想高二六班在运动会上灰头土脸吧？咱们班帅哥美女如云，必须闪亮登场呀。”
朱绾柚被她那声“妹妹”喊得耳根发麻。
“那……”她犹豫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睡衣上的小草莓图案。
“好不好嘛～就一次，我保证裙子特别好看，不会让你不舒服的。”陈雲轻乘胜追击。
朱绾柚盯着窗外摇晃的树影，咬了咬嘴唇。
“……好吧。”
话一出口，她立刻后悔了。
但陈雲轻根本没给她反悔的机会：“好！那就这么定了！我马上把款式图发你！”
“等等，我……”
“嘟嘟嘟——”
电话挂了。
朱绾柚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床上。
晨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她一个激灵。
我是不是……答应的太快了？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签了份“卖身契”。
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画面——她穿着夸张的蓬蓬裙，举着班级牌子，走在全校师生面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呜……”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哀鸣。
但奇怪的是，在羞耻感翻涌的同时，心底某个角落，又偷偷冒出一点……期待？
她长这么大，穿过的“特别”衣服只有JK制服。洛丽塔那种层层叠叠、精致得像洋娃娃的裙子，她只在网上和漫展见过。
穿上去……会是什么感觉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她要在全校面前丢脸了！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时，手机又震了。
陈雲轻发来一张图片。
点开，是一件浅香槟色的洛丽塔裙。裙摆蓬松但不夸张，领口和袖口缀着细细的蕾丝，腰间系着同色系的绸带。整体设计优雅又不失甜美，确实……很好看。
下面跟着一条语音：
“怎么样？我挑的，审美在线吧？”
朱绾柚盯着图片看了好久，手指放大又缩小，最后很小声地回了句：
“……嗯。”
“对了，”陈雲轻又发来消息，“其他同学的服装也定了，英伦风校服。我发班群了，你没看吗？”
朱绾柚这才想起，自己昨天睡得太晚，今天快中午才醒。班群她常年设置免打扰，这会儿点进去，果然已经99+。
她往上翻，跳过一堆“哈哈哈”和表情包，找到陈雲轻发的几张图。
男生款：灰色衬衫搭黑色西装外套，配灰格领带，下身是剪裁合体的黑色长裤。
女生款：同样是灰色衬衫，外套换成收腰设计的黑色小西装，领口系着同款灰格领结，最特别的是那条黑色护胸裙，裙摆很长，垂到小腿，侧面开衩，行动间能隐约看见里衬的灰色格纹。
不是想象中死板的校服，而是带着点学院风的精致设计，清爽又利落。
“好好看……”朱绾柚忍不住小声赞叹。
“那当然～”陈雲轻的语音透着得意，“这可是全班投票选出来的。对了，还有个事儿。”
朱绾柚心里“咯噔”一下。
“为了不让你一个人‘特殊’，我特意设置了两个特别岗位。”陈雲轻语速加快，像怕被打断，“‘王子’和‘骑士’，陪你一起走前面。”
“……哈？”
“男生们报名可积极了！”陈雲轻声音里的兴奋藏不住，“我已经收到好多私信了。待会儿就在群里发起投票，公平公正，票高者得。”
朱绾柚握着手机，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等等，”她试图挣扎，“我没同意这个安排……”
“绾柚，你想想，”陈雲轻忽然切换成知心姐姐模式，声音温柔得可疑，“只有你一个人穿得与众不同，是不是挺尴尬的？但如果有两个人陪着你，是不是就好多了？”
朱绾柚愣住。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
“而且，‘王子’和‘骑士’也不是光站着。”陈雲轻继续“劝导”，“他们得带着全班在主席台前表演个小节目。你就负责美美地举牌，不用动，多好。”
话说到这份上，朱绾柚那点抵抗意志，像阳光下的雪，悄悄融化了。
她叹了口气，认命似的问：
“那……表演什么？”
“这个你不用操心～”陈雲轻笑，“我都安排好了。你就安心当你的公主吧。”
挂了电话，朱绾柚点开班群。
果然，陈雲轻已经发起了两个投票。
【运动会开幕式“王子”人选投票】
候选人：宋家业、经锦年、李锐、张子皓、陈泽
【运动会开幕式“骑士”人选投票】
候选人：经锦年、王明轩
投票说明写着：18:00截止，每人每项可投一票，请公平选择～
朱绾柚盯着那个名单，眨了眨眼。
经锦年？
她第一反应是看错了。
那个对班级活动一向兴趣缺缺、能躲就躲的经锦年，会报名这种“出风头”的事？
而且……还报了俩？
她点开“王子”投票，五个名字里，“经锦年”三个字显得格外突兀。
副班长宋家业在她印象里，是那种典型的好学生，成绩好，脾气好，长得也帅，跟谁都能聊几句。在班里人气很高，跟经锦年几乎是两个极端。
连副班长都报名了……
她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会儿，最终，轻轻点在了“经锦年”旁边的圆圈上。
理由很充分：如果非要找个人一起“丢脸”，那经锦年无疑是最佳人选。
毕竟……他看起来就不太在乎别人眼光。
退出，又点开“骑士”投票。
只有两个人，经锦年的名字又赫然在列。
朱绾柚再次投给了他。
两票投完，她抱着手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忽然想起昨天，自行车后座上攥紧的衣角，月光下他看过来的眼神，阳台上那个孤零零的背影。
那个经锦年，和今天报名“王子”“骑士”的经锦年，像是两个人。
又或者，她从来就没真正了解过他。
手机震了一下。
陈雲轻发来消息：“绾柚，你投了没？记得投哦～”
朱绾柚回了个“嗯”。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经锦年……为什么会报名？”
陈雲轻回得很快：“谁知道呢～也许是想开了，也许是被谁影响了呗。”
后面跟了个 wink 的表情。
朱绾柚看着那个表情，耳根莫名有点热。
她关掉聊天框，点开班群。
投票才刚刚开始，但已经能看到实时票数。
“王子”票数：宋家业 12票，经锦年……8票。
差距不大。
下面已经有人在讨论：
“经锦年居然报名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说实话，他穿西装应该挺帅的……但是没我一半帅”
“老宋，你小子”
后面还跟了张挤眉弄眼的表情包
朱绾柚一条条看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秋天还没真正到来，夏末的余热仍在空气里浮动。
而属于少年少女的、热闹喧嚣的运动会，已经悄悄拉开了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