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的活动课，经锦年那队人又去空教室排练了。
朱绾柚这次没跟去。
一来作业确实多，数学卷子还有大半张空白，英语单词也没背；二来……她隐约觉得，自己在场的话，经锦年会不自在。
上次他跳舞时僵硬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虽然她没笑出声，但肩膀抖成那样，他肯定看见了。
要是今天再去，他估计会更紧张。
进度已经够慢了。
陈雲轻昨天还私下跟她抱怨，说经锦年肢体协调性“有待提升”。离运动会只剩一周不到，时间紧得很。
朱绾柚握着笔，目光落在窗外。
操场上有班级在上体育课，男生打篮球的呼喊声隐约传来。
不知道他们练得怎么样了……
她走神地想。
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同一时间，走廊尽头的空教室里。
音乐声开得很小，但节奏清晰。六个人站成两排，对着墙上的全身镜练习。
经锦年站在后排靠左的位置。
朱绾柚不在，他确实放松了些。
至少手脚不会像上次那样，僵硬得像刚装上的假肢。
但这不代表他跳得多好。
动作依旧生涩，节奏偶尔踩不准，转身时还是会迟疑半拍。
只是没那么慌了。
能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冷静地分析哪里不对，然后调整。
这得归功于过去几天的“特训”。
宿舍版的。
那天晚上回寝室后，经锦年脑子里全是自己笨拙的动作，还有朱绾柚憋笑时颤抖的肩膀。
不服气。
特别不服气。
尤其是看到宋家业跳得游刃有余的样子。
于是第二天起，每晚熄灯前，他都会在宿舍空地上对着手机视频练一会儿。动作放慢，一遍遍重复，直到肌肉记住那个轨迹。
室友胡宏权第一次看见时，眼睛瞪得滚圆。
“经哥，”小胖子抱着薯片袋，嘴巴张成O型，“你这是……要转型当艺术生？”
胡宏权人如其名，宏是体积宏大的宏，权是体重权威的权。一米六出头的身高，配上一百五十多斤的体重，走起路来地动山摇。但脸长得喜庆，脾气也好，是宿舍里的开心果。
经锦年没理他，继续对着视频抬腿、转身。
胡宏权凑过来，薯片嚼得嘎嘣响：“为了运动会？不至于吧经哥，不就走个过场……”
话没说完，经锦年一个眼神扫过来。
冷的。
胡宏权立刻闭嘴，缩回自己床上，小声嘟囔：“练练练，您继续……”
经锦年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手机屏幕。
视频里的舞者动作流畅，笑容自信。
他抿了抿唇，按下重播键。
一遍。又一遍。
周日上午，第二节课间。
女体育委员罗琪卉捏着报名表，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还差三个名额。
女生那边早齐了——班上一共五个女生，每人至少报了一项。她自己更是包揽了女子800米、跳远和4×100接力。
可男生这边……
她扫视教室。
目光最终停在靠窗那排。
经锦年。
在罗琪卉印象里，这人体育应该不差。高一运动会虽然没参加项目，但平时体育课打球、跑步，看得出底子好。
可报名表上从头翻到尾，没他的名字。
该不会……没报？
罗琪卉眼睛亮了亮。
这不就是现成的人选？
但下一秒，她又犹豫了。
经锦年这人……不太好说话。
平时独来独往，除了朱绾柚，几乎不跟别人多聊。脸上总没什么表情，看着就有点距离感。
罗琪卉性格再外向，也有点怵。
要是有个中间人就好了……
她视线往后挪。
落在经锦年后排，朱绾柚正瘫在桌上。
对了。
罗琪卉想起平时课间，经锦年转身和朱绾柚说话时的样子。
眼神会软下来，嘴角会有很淡的弧度，声音也比跟别人说话时低些、缓些。
虽然没到情侣那种黏糊程度，但肯定比普通同学亲近。
女生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之间，绝对有问题。
如果让朱绾柚去说……
她握了握拳，走到朱绾柚桌边。
“绾柚，帮个忙。”她压低声音，把报名表摊开，“经锦年还没报项目，你能不能……劝劝他？”
朱绾柚抬起头，眨了眨眼。
罗琪卉继续说：“男生名额不够，他体育又好，不参加可惜了……”
她心里那点“同甘共苦”的小心思冒了出来。
“交给我吧。”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罗琪卉松口气，回到自己座位，假装写作业，实则竖起耳朵。
朱绾柚清了清嗓子，用笔帽戳了戳前桌的后背。
“经锦年。”
前排的人顿了顿，转过来。
“嗯？”
“你运动会……报名了吗？”她声音放软，带着点故意装出来的天真。
经锦年看着她，眼底有很淡的疑惑：“没。怎么了？”
“那——”朱绾柚往前凑了凑，双手托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陪我一起参加呗？”
经锦年愣了下。
他不太喜欢这种集体活动。站在起跑线上被人盯着的感觉，比跳舞还难受。
“算了。”他移开视线，“我又不擅长……”
“副班长可是报了好几个哦。”朱绾柚忽然说。
语气轻飘飘的，像随口一提。
拿捏这种小男生，稍微激一激就好了，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但经锦年转回头的动作，快得几乎带起风。
“他报了什么？”
“三千米，跳高，还有4×400接力。”朱绾柚掰着手指数，每数一个，就偷偷观察经锦年的表情，“听说他初中是校田径队的，可厉害了。”
经锦年没说话。
但下颌线绷紧了。
朱绾柚心里偷笑，面上却依旧无辜：“其实你不参加也没关系啦，反正副班长一个人就能给班级挣够分数……”
“我报。”经锦年打断她。
声音有点硬。
朱绾柚立刻拿起笔：“好呀，那三千米给你！”
笔尖落下，在“男子3000米”后面飞快写下“经锦年”三个字。
动作快得经锦年都没反应过来。
“等等，”他盯着那行字，“我说要报，但没说报三千米……”
“咦？”朱绾柚抬起头，眼睛睁得圆圆的，“三千米可是最能体现男生实力的项目呢~”
经锦年太阳穴跳了跳。
“而且，”朱绾柚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点狡黠的笑，“你该不会……只报一个吧？”
经锦年看着她。
少女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天真可爱，却分明写着“我在算计你”。
“那要报几个？”
朱绾柚笑得更深了。
她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
“经——锦——年。”
“你、不、会、不、行、吧？”
六个字。
轻飘飘的。
却像六把小锤子，“咚、咚、咚”敲在经锦年某根敏感的神经上。
血液“轰”地冲上头顶。
“谁不行？”他声音沉下来，“报。跳高、跳远、4×100、4×400，还有……”
“还有投铅球！”朱绾柚立刻接话，“这些全给你！”
等经锦年回过神，报名表上他名字后面已经跟了一长串项目。
密密麻麻。
从田径到体能，应有尽有。
朱绾柚满意地看了看，起身走向罗琪卉，把表递过去时还眨眨眼：“搞定。”
罗琪卉接过表，目瞪口呆。
这哪是“劝劝”？
这是把经锦年未来两年的运动量都预支了吧？
她偷偷看向经锦年。
少年坐在座位上，侧脸线条紧绷，盯着桌面某处，眼神有点空。
像是刚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然后，他缓缓抬手，捂住脸。
一副败下阵的样子。
朱绾柚回到座位，经过他身边时，轻轻哼起了歌。
调子轻快，带着藏不住的得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