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组的4×100米接力初赛确实很有看头。
朱绾柚站在跑道外围的树荫下，手搭在额前遮挡阳光，眼睛紧紧盯着第四棒的位置。前面三棒跑完，他们班落后了差不多十米，这在百米接力里几乎是难以逾越的差距。
但经锦年接棒的那一刻，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还有戏。
少年起跑的姿势很标准，躬身、抬头、手臂摆动幅度不大却充满力量。黑色运动服在阳光下随着动作绷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像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距离在缩短。
五米、三米、一米……最后二十米，他超过了三个人。
冲线时，计时老师举起了牌子：小组第二。
“哇——！”周围响起一片欢呼。
朱绾柚也跟着跳了起来，裙子下摆差点绊到自己。她看见经锦年冲过终点后没有立刻停下，而是继续慢跑了十几米，双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喘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
跑完的经锦年巡视了一圈，检索到朱绾柚时，朝她挥挥手。
朱绾柚也挥手回应，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
苏语嫣的事，她早就抛之脑后了，所谓的那点不舒服，也早就消了。
自然没理由对经锦年摆脸色，而且今天是运动会，开心最重要了。
上午没有她的项目，而经锦年还在各个场地中闪转腾挪。她索性挽着陈雲轻的手在校园里闲逛。
运动会期间的校园和平日完全不同。没有急促的上下课铃声，没有抱着课本匆匆赶路的学生，只有三三两两穿着便服的身影，散落在操场、林荫道、看台各处。
换上自己的衣服后，平时被校服掩盖的青春气息完全释放出来。朱绾柚看见好几个平时没注意过的男生女生，今天都让人眼前一亮。
“果然人靠衣装啊。”她小声感叹。
陈雲轻笑：“你是在夸自己吗？”
“哪有！”朱绾柚脸一红，“我说别人呢。”
她今天这身Lo裙确实太惹眼了，一路上回头率超高。但拉着校花的手漫步校园的感觉……真的很奇妙。要是以前还是男生的时候，别说拉手了，连和陈雲轻说句话都得鼓足勇气。
现在却能自然地挽着她的胳膊，听她讲哪个班的体育生长得帅，哪个女生今天的裙子好看。
人生真是奇妙啊……
桂花开了。香气似有若无地飘在空气里，不浓烈，却无处不在。朱绾柚拉着陈雲轻走到桂花树下，仰头看那些藏在绿叶间的小黄花。
远看只觉得树冠上浮着一层淡黄，走近了才看清 ，每一簇都密麻麻挤满枝头，花朵小得可怜，却倔强地开着。
她踮起脚尖想凑近闻，香气反而淡了。
“奇怪。”她嘟囔。
“桂花就是这样，”陈雲轻说，“远香近无。”
像某些人。
朱绾柚莫名其妙想起经锦年。
平时冷着一张脸，靠近了才发现……好像也没那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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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的阳光突然毒辣起来。
朱绾柚撑着陈雲轻借给她的小阳伞走回寝室，路上看见好几个女生都打着伞，还有男生直接撩起衣服下摆擦汗。
一推开寝室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老宿舍楼就是这样，夏天自带阴凉效果。朱绾柚长舒一口气，把伞收好靠在门边，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累……
Lo裙穿了一上午，背后的系带勒得有点紧，裙撑虽然好看却实在不方便。她感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额前的刘海也有些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坐了一会儿，她弯腰脱鞋。
白丝小脚从皮鞋里解放出来时，她忍不住舒服地叹了口气。少女的脚很小，脚背白皙，脚趾圆润，她自己看着都觉得可爱。
她小心翼翼地把白丝褪下，动作很轻。袜子脱下来后，她鬼使神差地凑近闻了闻。
……不臭。
只有淡淡的汗味，混合着洗衣液的清香，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少女身体的气味。
朱绾柚脸红了，赶紧把袜子团成一团扔进洗衣篮。
接下来是Lo裙。这玩意儿穿起来麻烦，脱起来更麻烦。背后的系带她自己根本够不到，只能求助陈雲轻。
“雲雲，帮我一下——”
陈雲轻显然很有经验，三两下就解开了复杂的系带，又帮她卸下裙撑。当层层叠叠的裙子终于离开身体时，朱绾柚感觉自己轻了十斤。
“下次再也不穿这么复杂了。”她发誓。
换上一身白色运动服后，朱绾柚对着镜子转了转。
简单的款式，没有任何装饰，头发扎成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左右看看，伸手整理了一下刘海，又调整了马尾的高度。
完美。
下午两点，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朱绾柚站在树荫下，看着操场上蒸腾的热浪，感觉腿有点软。
她的800米，就在二十分钟后。
“绾柚，能行吗？”陈雲轻试探地问。
朱绾柚咬着嘴唇。
她确实怕。怕热，怕累，更怕跑完那种喉咙冒烟、胸口发疼的感觉。现在的身体比从前娇气多了，上次体育课跑400米她都喘了半天。
可是名单已经报上去了。而且……
而且经锦年上午跑了接力，下午还有1500米。她要是连800米都弃权，是不是太丢人了？
更何况这是集体的荣耀，她没有放弃的理由。
“我……慢慢跑。”她最终说，“跑不动就走。”
陈雲轻拍拍她的背：“我陪你。”
检阅处设在毫无遮挡的跑道旁。朱绾柚走过去时，感觉太阳晒在皮肤上都有点疼。她眯着眼睛四处张望，没看见经锦年。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上午她还给他加油呢，现在轮到她比赛，人影都不见。
正想着，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在这儿。”
朱绾柚回头，看见经锦年从主席台侧面走过来。少年额头上全是汗，运动服后背湿了一小片，显然已经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
“你干嘛不站在阴凉处？”她问。
“这里显眼。”经锦年说，“怕你找不到。”
朱绾柚一愣。
她听懂了弦外之音，他是故意站在这个显眼的位置，好让她一来就能看见。
目光落在他额头的汗珠上，一滴正顺着鬓角滑下来，在下颌处悬着，将落未落。
心里的那点小委屈突然就消散了。
两人站在检阅处的队伍里，等着老师核对名单。阳光依旧毒辣，朱绾柚却觉得没那么难熬了。
她偷偷瞥了眼身旁的少年。
经锦年正仰头喝水，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水珠从瓶口漏出来，顺着脖子流进衣领。
朱绾柚赶紧移开视线。
心跳又快了一拍。
“紧张吗？”他突然问。
“有一点。”她老实承认，“怕跑不完。”
“跟着自己的节奏跑就行。”经锦年说，“别管别人。刚开始别冲太快，中间稳住，最后一百米如果还有力气就加速。”
他说得很认真，像个体贴的教练。
朱绾柚点点头，又问：“你1500米什么时候？”
“你跑完之后半小时。”
老师开始点名了，两人的对话被打断。朱绾柚深吸一口气，走到队伍前列。她回头看了眼经锦年，发现他还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跟着她。
她忽然就不那么怕了。
800米而已。
跑不完就走，走不动就停。
反正……反正有人会在终点等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