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明天有空吗

作者:sikiol 更新时间:2022/10/29 19:53:17 字数:2306

假期像捧在手里的细沙,眼见着就要从指缝漏完了。

清晨七点半,经锦年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盘煎蛋和两片烤面包。蛋煎得有点老,边缘泛着焦褐色。他用筷子戳了戳,蛋白颤巍巍地晃。

过去这几天,日子过得规律得近乎刻板。早起,吃早饭,写作业到中午。饭后眯瞪半小时,接着写。晚上看两集更新的动漫,睡前做五十个俯卧撑。

他记得朱绾柚的叮嘱:别老拿外卖对付。

昨天下午特地骑了自行车去超市,买了牛奶、面包,还有一盒肥牛卷。晚上用小锅煮了火锅,热气腾腾的,一个人吃得鼻尖冒汗。

煎蛋嚼到一半,门铃响了。

经锦年放下筷子,起身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短促的“吱”声。透过猫眼,外面站着个穿浅灰衬衫的年轻人,二十七八岁模样,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

门开了。

“请问是经先生吗?”年轻人开口,声音温和。

“……我就是。”经锦年顿了顿,“有事吗?”

年轻人笑了笑,从信封里抽出两张票:“我是杭湾国家湿地公园的,我们园长让我送两张票给您,有时间可以过去玩玩。”

票递到手里,纸质挺括,边角裁得整齐。经锦年还想问点什么,年轻人已经点头示意,转身走下台阶。脚步声在楼道里渐远。

关上门,经锦年把票举到光线下看。淡绿色的底纹,印着湿地芦苇的剪影,票根处有条形码和编号。不像假的。

可为什么会送到这儿?抽奖中奖?他从没参加过这类活动。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经国文。

经锦年接通,没等那边开口,先出了声:“爸,您这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声,自动过滤了话里的刺儿:“锦年啊,国庆过得怎么样?”

“就那样。”

“钱够花吗?”

“够。”

一问一答,大部分时间是经国文在问,经锦年回以短句,字数精确得像在发电报。聊了三四分钟,经锦年终于忍不住了:“爸,没事我先挂了,还得学习。”

“等下。”经国文的声音顿住,“刚才是不是有人送票到家里?”

“……啊,怎么了?”

“没什么。别整天闷着,多出去走走。两张票,找个朋友一起去吧。”

“好。”

听筒里安静了几秒。经锦年试探道:“那……我挂了?您注意身体。”

“嗯。等等——”

话没说完,电话已经断了。

千里之外,某间办公室里,经国文把手机搁在办公桌上,身体向后靠进椅背。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脸上有了笑容。

臭小子居然说要学习。

经锦年这边,手机放回桌上,发出“嗒”一声轻响。他盯着那两张票,撇了撇嘴。

找个朋友一起?他哪来的朋友。

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停住。不对,现在好像……真有一个。

微信聊天框点开,最近几天的记录密密麻麻。大部分是他发过去的题目照片,下面跟着朱绾柚详细的解题步骤。偶尔夹杂着几条无关学习的,她发来的搞笑视频链接,配上几个哈哈哈的表情包。

手指在输入框悬了片刻,落下。

“明天有空吗?”

消息几乎是秒回。

“有啊,怎么了?”

“我这儿有两张杭湾湿地公园的票,明天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好啊!”

回得干脆利落,连个顿号都没打。经锦年甚至能想象出屏幕那头她眼睛一亮的样子。

“那我们几点去?”

“早点吧,晚了人多。”

“好。怎么过去?公交?”

“刚查了,没直达的公交。我骑自行车带你吧。”

“哦哦。那几点集合?”

“早上八点半,在你小区门口。那边逛不了多久,三四个小时应该够了。”

“好!”

聊天到此为止。经锦年盯着那个感叹号看了几秒,把手机扣在桌上。

成了。

而且......两个人单独出去,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约会么?

经锦年告诉自己要冷静,但接下来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学习上了。作业摊在桌上,字迹却总飘忽。他写几行就忍不住瞥一眼手机,虽然知道不会再有什么消息。

晚上九点多,手机又震了。是朱绾柚。

“明天要不要带点吃的?景区里东西肯定贵。”

“可以。我带水。”

“那我带点零食!你有忌口吗?”

“没。”

“好!那我看着买。”

话题从零食延伸到防晒,又从防晒跳到该穿什么鞋。聊到后来,完全成了琐碎的、无意义的对话,可谁也不舍得先停。直到晚上十点多,朱绾柚发来一句:“睡了睡了,明天可不能黑眼圈。”

“晚安。”

“晚安!”

对话终于中止。经锦年关掉台灯,房间里暗下来。

他没拉窗帘的习惯。窗外是城市的夜,远处高楼灯火通明,近处小区路灯在地上投出一个个昏黄的光圈。十一点,对很多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开始。

视线往更远处望。隔着几栋楼,再过去两条街,是朱绾柚住的小区。那栋淡黄色的楼在夜色里只显出模糊的轮廓,某一扇窗户后,她应该已经睡了。

经锦年平躺在床上,手臂枕在脑后。

高中过去快一半了,他的青春却安静得像潭深水。没有小说里写的一见钟情,没有篮球场上挥洒的汗水,没有偷偷传过的纸条,也没有放学后并肩走过的夕阳。有的只是教室、食堂、家,三点一线。单薄得像张纸。

遇见朱绾柚之前,他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直过下去。

可那个早晨,她就那么闯进来。不是轰隆一声,是轻轻的,像推门时带进的一缕风。她站在那儿,背后是走廊窗口透进来的光,整个人笼在柔和的亮里。

后来她一次次凑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给他讲题,听他讲那些自己都觉得乏味的旧事。她听他说起小时候被人冤枉弄坏教室玻璃时,眼睛瞪得圆圆的,拳头握紧,比他还气愤:“他们怎么这样啊!”

明明他自己早就不在意了。

黑暗里,经锦年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她第一次把解题步骤写得工工整整拍给他时,可能是她因为生理期疼得皱眉却还强撑着笑时,也可能是更早,早到那个晨读课,她转过头来,眼睛弯成月牙:“经锦年,这道题你会吗?”

不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她会牵动他的情绪。她发来的消息会让心跳快两拍,她笑起来时他会跟着弯嘴角,她说难受时他坐立不安。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喜欢,但能小心翼翼的享受这一刻,他就心满意足了。

床头的闹钟滴答走着。经锦年闭上眼。

明天。

这两个字在舌尖滚过,带起轻微的甜。

窗外的灯光一点点暗下去,城市逐渐沉入睡眠。远处偶尔传来车辆驶过的声音,像潮水,涌上来,又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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