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锦年醒来时，一片黑暗。他大喊了几声“朱绾柚”，结果无人回应。
他在沙发上呆坐了十几秒，才伸手摸过手机。
屏幕亮起，六点二十三分。
经锦年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才点开那条未读消息。
“经锦年，我爸来接我了，我回家了。”
“对了，好好吃饭~”
他对着屏幕笑了下。从沙发上起来，脚落在地板上，地板冰凉，脚心贴上去时整个人清醒了大半。
来到卫生间，镜子里的男生头发乱翘，眼角还沾着睡痕。他拧开水龙头，冷水泼在脸上，水珠顺着下巴滴进衣领。
得，又剩他一个人了。
经锦年把客厅、餐厅、厨房的灯全部按亮。白光瞬间填满每个角落，影子被逼到家具脚下蜷缩起来。冰箱门拉开时冷气扑出来，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半袋速冻水饺孤零零躺在冷冻层。
睡了整整一下午，中午那顿饭早就消化干净。经锦年撕开包装袋，把饺子倒进沸水里。白色水汽腾起来，模糊了厨房的玻璃窗。
等待的间隙里，他靠在流理台边刷手机。
饺子在水里浮沉，经锦年关了火，捞出来盛进碗里。正要端去餐桌，他又折回冰箱前，从蛋盒里取出最后一颗鸡蛋。
水煮蛋最简单，冷水下锅，煮十分钟捞出来过凉水。壳敲碎剥开，蛋白光滑完整，蛋黄还带着点溏心。
餐桌很大，是那种能坐六个人的长桌。经锦年在最常坐的位置坐下，筷子夹起第一个饺子送进嘴里。韭菜猪肉馅的，冷冻食品特有的标准味道，不算难吃。
嚼到第三口时，他动作突然顿住了。
筷子悬在半空，饺子里的汤汁滴回碗中。
等等。
朱绾柚比他先醒。
那她醒来时……自己是不是还睡着？
完了，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经锦年一个人待着的时候经常胡思乱想。
他想到两人今天亲密的接触，想到朱绾柚没有拒绝他的“两人约会”，想到雨中背后难以言喻的触感。
他咽下嘴里的饺子，又夹起一个。热气熏着眼睫，视线有些模糊。
他们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暧昧期吗？
有点像......
不！是很像！
可问题是这份情感能持久吗？
就算两人高中能确定心意。
那大学呢？
以他这成绩，大学肯定是异地恋，而异地恋肯定是坚持不久的。
他沉默地放下水杯，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下周就是月考，全市联考，成绩排名会贴在大厅公告栏上。如果他能进步五十名……
一个计划在脑中逐渐成型。
可以打个赌，赌他月考进步五十名。
赌注嘛，就一个小小的要求。
比如，一个拥抱。
关键是，怎么让她同意这个赌约？得让她觉得公平，甚至觉得“这赌注我赚了”才行。
经锦年思忖片刻，拿起手机。
他打字：“那个，我们返校是不是要月考？”
消息发出去后，他把手机扣在桌上，起身去厨房洗碗。水龙头哗哗响着，泡沫漫过碗沿。洗到一半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经锦年擦干手，点开屏幕。
朱绾柚回复：“对啊，好像是下下周四、五，然后考完就放假了。”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卧室里。
朱绾柚刚洗完澡，头发包在毛巾里。
下午的场景又在脑中回放，又是肢体接触，又是在异性家里洗澡。
朱绾柚把脸埋进膝盖里，发出一声闷哼。
完了。
她对自己说，朱绾柚你完了。
最开始接近经锦年，确实带着点“找乐子”的心态。
毕竟在学校里也没什么别的有趣的事可干。
可现在呢？
她渐渐意识到自己和经锦年似乎走的太近了。就算她没有什么想法，可经锦年呢？
万一让他会错了意呢？
手机又震了一下。
经锦年发来新消息：“要不要打个赌？”
朱绾柚挑眉，回了个问号。
“赌我月考能不能进步50名。”
“输了有惩罚吗？”
“当然有，不然怎么叫打赌。”
朱绾柚眯起眼睛。有诈，绝对有诈。以经锦年全校倒数的排名，前进五十名简直易如反掌。这赌约怎么看都是她吃亏。
可转念一想，她那个“帮助经锦年提高成绩”的自我任务，不正需要这样的契机吗？
她打字：“那我输了会怎么样。”
“你输了，我就向你提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
“暂时还没想好，想到了再告诉你。”
朱绾柚盯着这行字看了会儿，忽然笑起来。
行啊，学会挖坑了。
但她没拆穿，反而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可以是可以，但是要求不能太过分。”
“放心好了，绝对不过分，我拿人格担保。”
“那你从现在开始就要好好学习喽~上课可不能再看杂志了，要好好听讲。”
“OK”
“然后呢，有什么不会的及时来问我。”
虽然有要保持距离的想法，但她不能看着经锦年跳进火坑，重蹈覆辙吧。
能救一下就救一下吧
经锦年放下手机，走到窗边。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玻璃上残留着蜿蜒的水痕。路灯的光透过水痕折射进来，在墙上映出朦胧的光斑。客厅里所有的灯都开着，明亮得没有一丝阴影。
他推开一条缝，夜风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涌进来，吹散了屋里闷了一天的空气。
手机又震了一下。
朱绾柚发来一张照片——是她的数学笔记，某道题的详细解析，旁边还用红笔画了个加油的小人。
“这道题月考很可能考，有不会的再问我~”
经锦年保存了图片，回复：“好。”
他关掉客厅的大灯，只留了餐厅一盏。暖黄的光圈笼罩着餐桌，碗筷已经收拾干净，水杯里还剩半杯温水。
上楼，楼梯间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逐盏亮起，又逐盏熄灭。二楼卧室的门轻轻关上，走廊重归黑暗。
窗外，月亮从云层后探出头来，银白色的光安静地铺满潮湿的街道。
两人的赌约，就这样在夜色里悄悄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