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故意的吧?”
经锦年松开手,转过头,看向朱绾柚:“什么故意的?”
朱绾柚没接话。她抿着嘴唇,下巴微微扬起,视线落在教室后墙的黑板报上。那里贴着月考成绩单,她的名字在第三行,经锦年的在第二十七行。
进步了七十多名。
“算了。”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双手抱在胸前,整个人转了个方向,面朝窗户。
十一月的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梧桐树的叶子黄了大半,在风里簌簌地响。
“哦……”
经锦年拖长声音应了一声。他重新拿起那杯奶茶,吸管凑到嘴边,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
“真不喝啦?”他把杯子往朱绾柚那边推了推,“不喝,我可喝完了。”
声音里带着笑,那种故意拖长的、带着点戏谑的笑。
朱绾柚的肩膀绷紧了。校服衬衫的布料在肩线处扯出细微的褶皱。她没回头,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硬邦邦的:“不喝了,你这么喜欢喝,都给你喝好了!”
“来,给你。”
经锦年把奶茶又推回来。“还挺护食的。”
朱绾柚的睫毛颤了颤。
她慢慢转过身,视线落在杯子上。吸管口有一圈很淡的水渍,那是经锦年刚才喝过的地方。
“我不喝了,你自己喝吧。”
间接接吻什么的,她才不想做呢。
“好吧。”经锦年换了个姿势,拿着奶茶,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正好有时间,咱俩谈谈赌约那事?”
朱绾柚抬起头,眨了眨眼,声音含糊:“你说……”
“按照赌约,我赢了。”经锦年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所以我可以向你提一个要求,对吧?”
“对。”
“那个,就是……”经锦年的手指停住了。他盯着桌面,那里有块旧划痕,很深,边缘发黑,“帮我洗件衣服吧?”
朱绾柚的眼睛瞪大了。
“洗衣服?”
声音从鼓起的腮帮子里挤出来,闷闷的。
“不行吗?”
“嘛,也不是说不行……”
她只是有点惊讶而已,还以为经锦年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呢。
没想到就这啊。
“所以到底行不行?”经锦年追问,身体又往前倾了倾。
“行啦,行啦!”
朱绾柚连忙摆手,动作幅度很大,带起一阵风。
“那我找个时间把脏衣服带过来?”
“你的衣脏衣服应该不多吧?”
“放心,不多,不多。”经锦年冲她挑眉,“你帮我洗衣服,放假了,我请你吃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
“哎呀,到时候就知道了。”
于是这个双周就在朱绾柚的期待中很快就过去了。
周六的早晨,天刚蒙蒙亮。
朱绾柚从被窝里挣扎着坐起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几缕碎发粘在额角。她揉了揉眼睛,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她掀开被子,穿上拖鞋,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
手指在一件米色毛衣上停住。
毛线很软,摸上去有细微的绒感。她把它取下来,又挑了条深色牛仔裤。穿戴整齐后,她站在镜子前。
玄关传来换鞋的声音。
朱绾柚蹲下身,手指勾住运动鞋的鞋带。系到一半,客厅里传来朱旭明的声音,隔着门板,闷闷的:“又去小经家啊?”
她的手指抖了一下。鞋带从指间滑脱,散开。
“不是,爸!”她提高声音,语速很快,“我初中的好朋友约我去商场逛逛,我们好久没聚了。”
鞋带重新系好,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
“爸,姐肯定是往她那男同学家里跑!”朱秋慈的声音从餐厅飘过来,带着咀嚼食物的含糊,“你可得管住你女儿,到时候给别人骗走了有你哭的!”
朱绾柚系鞋带的动作停住了。
她抬起头,视线穿过玄关与餐厅之间的门框,落在朱秋慈身上。他正端着碗喝粥,碗沿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爸,上次我在秋慈手机里看到……”
“咳!”
朱秋慈猛地放下碗。瓷碗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啥,没什么事,姐你就快去吧,早去早回。”他的声音很大,盖过了朱绾柚的后半句话。
朱旭明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朱秋慈一眼。那眼神很平静,但朱秋慈立刻闭嘴了,重新坐回去,低头扒饭。
“绾柚啊,”朱旭明转过头,脸上又堆起笑,“钱还够不够?”
“够的,够的!”
朱绾柚连连点头,手指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
“好,早去早回啊!”
“好的!”
门关上。
按下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拢。
镜面反射出朱绾柚的脸,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三秒,突然抬起手,对着空气挥了一拳。
拳头带起微弱的风,吹动额前的碎发。
这臭弟弟!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商场三楼的咖啡厅,角落靠窗的位置。
经锦年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一杯美式。他盯着窗外,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着。
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叮咚作响。
朱绾柚走进来。她今天穿了那件米色毛衣。深色牛仔裤包裹着腿,裤脚塞进短靴里。头发扎成马尾,随着走路的动作在脑后轻轻晃动。
她的视线在店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角落。
经锦年抬起手,挥了挥。
朱绾柚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她把包放在旁边的空位上,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
“怎么约我在咖啡厅见面啊?”
经锦年笑了,他把菜单推过去,指尖在甜品那一栏点了点。
“请你吃甜品啊。”
朱绾柚低下头看菜单,她的手指在“提拉米苏”那一行停住。
“噢……”她抬起头,眼睛盯着经锦年,“这就是我洗衣服的报酬吗?”
他往后靠进椅背,“是啊。”
提拉米苏端上来了,装在白色的瓷盘里,可可粉撒得很均匀,边缘点缀着一片薄荷叶。
她拿起小勺,挖了一角送进嘴里。
奶油在舌尖化开,甜,但不腻。马斯卡彭奶酪的醇厚混着咖啡酒的微苦,在口腔里层层叠叠地铺开。
经锦年嘬了一口美式。
“元旦晚会你要报名节目吗?”
朱绾柚摇头。动作很快,马尾辫在脑后甩了甩。“肯定不报名啦!”
谁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啊。她又不是表现欲特别强的人。
“嚯,那还挺可惜的。”
“有什么可惜的?”
“没什么……”
经锦年没往下说,他觉得不报名也挺好。
最后一口蛋糕送进嘴里。
朱绾柚放下小勺,瓷勺碰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叮”声。她的嘴角沾了一点奶油,白色的,在唇边晕开一小圈。
“蛋糕好吃吗?”经锦年问。
“好吃!”
声音里带着满足,尾音上扬。
经锦年笑了。他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身体前倾,胳膊越过桌面,手指捏着纸巾的一角,轻轻擦过朱绾柚的嘴角。
动作很自然,自然到朱绾柚没反应过来。
纸巾擦过皮肤,触感柔软,带着一点点摩擦的热。
“奶油沾嘴上了。”
经锦年收回手,把用过的纸巾对折,再对折,放在桌角。动作慢条斯理,像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朱绾柚却僵住了。
她的手指还搭在桌沿,指尖微微发白。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从耳根开始,一路烧到颧骨,最后连脖子都染上淡淡的粉色。
“哦……哦,”她的声音有点抖,“下次这种事跟我说一声就好了,我自己会擦的!”
可恶。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
怎么感觉今天的经锦年……帅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