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这样的一个时刻，在那一瞬间所作出的某种决定将会影响未来一生的走向，在这样的十字路后徘徊张望，肯定会感到前路迷茫。
而我现在就有这种强烈的感受，而为何我会如此害怕和胆怯，甚至是迷茫，都是因为我太忠于莉捷娜了，我也不希望她生气，更希望她对我只有温柔体贴。
可毕竟我只是她的仆人，我当初就是这样选择的，作为主人的仆人，我的职责就是无条件地满足主人全部的愿望，遵从她所有的要求；对主人的绝对的服从是必须的，主人只要把我当成工具就好了，而主人对我的任何善意都是额外的仁慈。
那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会怨天尤人呢，此刻所发生的一切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场景吗，我到底还要抱怨什么呢。
莉捷娜在我的面前踱步，整个诺特大厅就只剩下了我和她两个人，莉捷娜把视线从我的身上移开，接着又坐在了那只木箱上。
坐在木箱上，莉捷娜看着跪在一旁的我，用严厉的口吻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之前的事情还没调查完，又来惹康斯丁，乔音，你现在到底想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我被夹在你和康斯丁之间，这很不舒服！”
“陛下息怒……”我把头叩在了地上。
莉捷娜的指责是在意料之中的，可这种指责还是令我感到窒息。
“康斯丁和萨尔茨两派大臣之间的矛盾，本王已经很为难了，萨尔茨无非是想借你的名声和手来遏制康斯丁，因此才怂恿你去截康斯丁的货，康斯丁是一国大臣之首，犯得着走私粮食吗，是不是走私萨尔茨能不知道吗，他知道康斯丁想干什么，他也正是想借私自调粮这件事情来扳倒康斯丁，好让本王放弃土地方案，可这到底是在整康斯丁，还是在整本王！”
“陛下，我……”
“之前官职买卖的事情你现在不调查了吗，教政司你不调查了吗，就因为这个土地方案你不同意，所以你就要抛下那些和康斯丁作对？乔……你让我都为难了，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当我听到莉捷娜这句话时，我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莉捷娜怀疑了我，这我并没有感到意外，可她质疑了我的忠诚和对她的爱，虽然我不该这样说，可我被主人伤害了，我没想到有一天会受到这样的伤。
“我也不是笨蛋，国策该怎么实行我心里也有数，本王是想让你去解决一些本王看不见东西，可你呢，可你这是在做什么。”
莉捷娜怀疑我……可怀疑我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只有坏处，虽然大家都说事物有两面性，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我总觉得在我对主人的感情上，只有绝对的正确，绝对的好。
我的心脏还在跳动，与我的内心想法相反，我对心脏现在紧张地剧烈狂跳着。
“我问你这件事情是谁叫你去做的，是不是萨尔茨，我要你说出来。”莉捷娜指着我强硬地问道。
“没人，是我自己。”
“是萨尔茨，对吗，你说对吗。”莉捷娜的声音透着一丝尖刻的意味。
“陛下……英明……”
“当然了，最反对康斯丁的人除了他还有谁呢。”
莉捷娜叹了一口气，又说道：“无论这个方案是否可行，都不该以这种方式去质疑一个国家的首相，也不该这样胁迫本王，萨尔茨如果想让本王难堪，想用私调粮食这件事情整康斯丁，那他错了，本王不怕出丑，也不怕人嚼舌头。”
康斯丁与南方的贵族们有来往，这一点非常可以，所以我才想要查他的，并非是我忘掉了凯顿和教政司。
我很想这样回应莉捷娜，可我手里连最基本的证据都没有。
莉捷娜曾经是不需要证据就会相信我的，但毕竟她不再是一个小公主了。
“这件事情是我的失职，请您处罚我的。”
“站起来吧。”
“是。”
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看着坐在箱子上的莉捷娜，她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
“过来。”
我走到了莉捷娜面前，她的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到了我的腿上，她轻轻拍了拍我废了的那条腿。
“我又能罚你什么呢，乔……你记住，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罚你……”
我的双腿再次失去了知觉，即使有手杖支撑着，我还是觉得身体失去了平衡，双腿再一次跪在了地上，那条好腿的膝盖撞击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钻心的疼扩散到了全身，可我却打不起精神去在意它。
莉捷娜翘起腿，伸手轻轻托起我低着的头。
她的身子向前倾，目光变得有些严厉，似乎能穿透人心，从这双眸中看不出半分宽恕。
“虽然不罚你了，可我还是会批评你，还是会要求你反思，但我不怪你，毕竟……君王只有一个，无论你多么聪明，不在这个位置上，是永远也体会不到一些事情的。”
主人的触摸让我浑身像触了电一样颤了一下，以至于我根本没心思在意主人之后说了什么话。
等我离开皇宫时已经是深夜了，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中，昏暗的别墅里只剩下餐厅还亮着一丝微弱的火光了，当蹑手蹑脚地走到餐厅时，看见夏兰亚已经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餐桌上摆着一盘炒饭，可看起来就知道那已经凉透了，我从不吃晚餐，夏兰亚应该知道的，可立马我又想起了今天一整天没吃饭了。
坐在餐桌前静静地吃着冰冷的炒饭，我看着熟睡的夏兰亚，她那份看起来很天真的睡容让我怀念起了以前的主人。
也许是我太过于投入了，勺子一不小心碰到了盘子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这也吵醒了坐在餐桌对面的夏兰亚。
“主人……您回来了吗。”她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擦了擦口水。
“回去睡觉吧，都几点了。”
“您一天没消息了，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回来。”
我几乎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行了，没事了，你快去睡吧。”
夏兰亚打了个哈气，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对我说道：“那我先去睡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夏兰亚回到了卧室后，我也把剩下的炒饭吃完了，接着端着盘子走到了厨房，一只手拄着手杖，另一只手费力地洗着盘子。
这才是我应该干的活，如果我能一直在主人身边做这样的工作，就永远不会被主人怀疑了。
都怪我这条该死的腿，为什么毒素不能换个地方呢，手、胳膊、眼睛，哪个都比坏一条腿要强。
我不知道我这样的想法算不算是罪恶，神让我们下来调查罪恶，我调查了，可现在却只能像个白痴一样站在这里。
忙乎完了以后我做了些简单的洗漱便回到了卧室，一下子倒在了床上，我蜷缩着身子，心里有说不尽的难过。
要是母亲在就好了，她一定会安慰我的，这让我想起了以前莉捷娜对我发脾气后母亲是怎么样安慰我的，那温暖的怀抱总是能让我安心，无论有多么难过，只要在母亲的怀里我就会很放松。
我真的做错了吗，无论是弑父还是杀母，我都是为了莉捷娜，但对于母亲的死这件事，我的痛苦丝毫不亚于莉捷娜，我难道真的已经无法体会莉捷娜的感受了吗，难道她真的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理解的吗。
望着墙壁上少女的画像，我的脑袋陷入了一片混乱。
我盯着那幅画看了有足足一个小时，直到疲惫感侵蚀了我的身躯。
我对画中的少女点了点头，接着安然睡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