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亚伊斯的寒冬渐渐退去,坚冰白雪消融在清风与微微生长的绿色之中。三月末四月初的这一个星期被认为是迎春的时段,全国会在四月正式来临前休上一个星期的假期,然后再以饱满的精力来迎接季节的变换。
对于四季交替一轮结束与新一轮的开始,人们往往都是以热情的态度去迎接的,但只怕今年的迎春不会再像往常一样令人感到舒心了。
这一日早晨,我早早地换好了衣服,撑着马车从郊外的庄园直奔斯库尔宫,不仅是我,全皇城的大臣们都在赶往议政院准备新一轮日子的首次议政。
当马车赶到斯库尔宫旁的议政院时,议院的门口早已经停满了各家的马车,而那些身着绸缎细布的大臣们互相打着招呼往议政院内走去,而当他们看见我时,也是满脸微笑着对我施着礼。
前往议政大厅的路上,大臣们都在议论纷纷,隐约间能听到他们在谈论的内容并非是家长里短,地上铺着的崭新地空地毯无人敢踩,楼梯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站着一名全副武装的卫兵,虽说议政之日此等规模并非什么稀奇之事,只是今日不同以往,卡亚伊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自四臣党、康斯丁、萨尔茨和迪斯利老一派势力覆灭后,再加上国府人员有更替,如今的卡亚伊斯官场究竟是什么情况谁也拿捏不准。
莉捷娜到底想做什么?这位年轻的女皇帝时而优柔寡断时而雷厉风行,杀人只在眨眼间,无论是继位之日对四臣党的下手和各军大营的调动,还是之前与康斯丁翻脸招亲王如皇城,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展开,若是摸不准君王的脉,只怕日子不会好过。
内阁议院现在的主要大臣是担任着学部部长,内阁辅政大臣的契里昂撒是唯一还活着的一位与萨尔茨大人同期的老臣,另外还有新任的维安部部长莫斯特,教政司的教皇凯顿大人,总兵部部长一职目前由我兼任,剩下的还有司法院的大司法官米扎诺夫。
而除此之外,还有佐图切夫公爵和普尔普济诺亲王等王公贵族,今天出了佐图切夫公爵外,来的贵族代表还有其他人,比如和佐图切夫公爵地位相等的贝尔拉德诺公爵和图泽公爵,他们的家族也有着悠久的历史,更有着不可小觑的实力,都是实力雄厚的老贵族。
更令人在意的是,今天来的还有一些封地领主的代表……
当进入议政大厅时,所有大臣都免不了要瞄一眼最前端的王座,吸引他们的并不是那个王座本身,而是摆放着王座一旁的那把椅子,如此的景象在卡亚伊斯五百年的历史中从未出现过,而这样的景象的出现也让一些大臣纷纷抱怨了起来,谁都清楚,那是给我留的位置,此等违背规矩的事情本不该出现,可鉴于目前形势复杂,谁也不敢出来因为这件事情与莉捷娜为敌。
“乔音大人,早上好。”当我进入议政大厅后,向我打招呼的是凯顿,他穿着教政司的服饰,坐在长桌前端的位置上。
“早啊,凯顿大人。”
“您看起来很疲惫,是没有休息好吗?”
我叹了口气说道:“差不多,不碍事。”
“你可要好好休息了。”佐图切夫公爵来到了我身旁说道。
“谢谢您的关心。”
“卡洛缇娜可是很关心你啊。”
我苦笑地点了点头。
陆陆续续,大臣们都差不多到齐了,中间的长桌和两侧的席位上都坐满了人,他们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着一会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而这时,厅外传来了一阵号声,所有人都站起身来。
当乐曲停止时,正对着厅门的,在王座后面的那一扇门打开了,莉捷娜穿着一身漆黑的长裙走了出来,面容严肃,步伐稳重,缓缓走到了王座旁,看来我一眼,然后坐了下来。
“各位爱卿,就坐吧。”
得到了允许后,所有大臣都坐了下来。
莉捷娜打了个哈气,扫视了一圈,厅内的非常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她的身上。
“这冬天终于是散了,天气也就渐渐暖起来了,可不知怎么着,觉也不够睡了。”莉捷娜一边打着哈气,一边说道。
她揉了揉眼睛,呼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今日议政不议别的,自从康斯丁叛乱结束后,距今也有些日子了,自本王继位以来,朝野不安,时局动荡,本王就在想,这究竟是本王做错了,还是其他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为此,本王日思夜想,所以才会像你们看到的那样,带着疲惫之躯来此。”
“陛下辛苦了。”所有大臣异口同声地说道。
“本王沉思了许久,对卡亚伊斯的未来也感到很迷茫,很多情况你们也知道,本王就不再赘述了,只是,你们想过没有,这卡亚伊斯……离亡国还有多久呢?”
此言一出,大臣们都慌了神,纷纷议论了起来。
“本王可是天天在想啊。”莉捷娜靠在了椅背上,大声说道。“若如此持续下去,本王免不了要做亡国之君,你们也免不了要做亡国之臣,为了不使这两种情况发生,本王已下定决心,按照乔音的建议,变法革新,重新立国。”
与之前不同,当莉捷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厅再次寂静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司法院大司法官米扎诺夫才缓缓开口道:“陛下,重新立国乃大事,若非必须,不可轻举妄动。”
“本王难道刚才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是不是非要本王在这议政院内被贼人砍下头颅才算是必须啊。”莉捷娜最近脾气很暴躁,堆积如山的政务和处在发情期内原因是罪魁祸首,这种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惹她。
“陛下,变法革新的方略可否告知?”契里昂撒这个时候站出来问道。
“乔音……”莉捷娜对我说道。
“是。”我拄着手杖慢慢站了起来。“各位大臣,诸位前辈,卡亚伊斯的生命力已然走到了尽头,军队制度涣散,官场贪墨横行,许多大臣们拉帮结派,误国误民,为了支持而支持,为了反对而反对,**,打压农业发展,若卡亚伊斯再不变法革新,只有灭亡一条路。”
“那请问首相大人,该若何革新呢?”契里昂撒继续问道。
“废除旧制,以农业与战争为首要任务,创立新的制度与法令。”
一句简单的话说完后,大臣们依旧安静如故,莉捷娜挥了挥手说道:“想说什么就说,不用担心。”
这时,一个年近四十岁的大臣站了起来,他叫诺尔德文,只是个议政大臣,在农部工作,是萨尔茨大人的一个门生。
“陛下,臣以为一个圣明的君王不应该通过改变制度来改变国家,百姓已经习惯了旧的制度与习俗,王公贵族也已经习惯了旧的制度与习俗,既然旧制已经实施了五百年了,如今出了问题,应在旧制下寻找问题从而解决,而不是有了问题就改变制度,如此往复,国家何时才能太平?”
话语落地后,许多保守的大臣都纷纷低声赞叹。
“那请问大人,若只是遵循旧制度,斯库尔一世为何能统一卡亚伊斯,奥丁一世又如何扩疆安民,甚至是先祖,他们如何离开北方极寒之地,各位大人今日穿的衣,吃的粮,喝的酒,坐的车,讲的话,哪一样是与五百年前一模一样的?若按照旧制度,狼王位置是可以被争夺的,强壮的人可以挑战狼王的位置,杀死狼王,取代其成为新王,那这样说来,康斯丁等逆贼谋反也是有情可原了?”
诺尔德文被这些话激的吓了一跳,当莉捷娜缓缓转过头去,把目光打到他身上时,诺尔德文值得咽下了心中的不满,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但此时,司法院的大法官米扎诺夫却不畏莉捷娜的质疑和严峻的目光,昂着头站起了身,可谓是光明磊落,他身为司法院的大法官,与四臣党和康斯丁势不两立,从未做过对不起卡亚伊斯的事情,也正是如此,他毫不畏惧莉捷娜。
“陛下,臣身为司法院的大法官,对法理多有研究,臣深知法对一个国家有多重要,用好一套法律能强盛一个国家,而立法不正也可以毁灭一个国家。”
莉捷娜点了点头说道:“说下去。”
“刚才乔音大人说,一切皆在变,人在变,国在变,可我试问乔音大人,人与国的变化是法导致的吗,法既不是原因,也不是结果,卡亚伊斯的律法并无问题,百年前,先祖就是靠着这套律法开疆扩土,创造了盛世,而如今,人出了问题,不思改人,却要改法,正如臣之前说的,若是法能改好,能强国强民,但是,若改不好,只会毁了卡亚伊斯的根基,若不能创造千百倍的好处,臣不建议重新立国立法。”
当他坐下时,周围依旧响起了一阵赞叹声,甚至还有些许的掌声传出来,莉捷娜侧过头,看了看我,然后歪着脑袋耸了耸肩,而我则以微笑回应。
“刚才米扎诺夫大人说先祖用旧法缔造了盛世,那同样的法,为何卡亚伊斯愈来愈弱?米扎诺夫大人说这是人出了问题,那我试问各位大人,法是为了约束人的,是规矩,可如果规矩束缚不住人,那法还有何用?”
此时,四周又想起了一阵讨论声。
“我敢问米扎诺夫大人,奥丁一世在世时,可曾有过像四臣党这样的逆贼造反?可曾有过像康斯丁这样的贼子乱上?若不是法出了问题,难道您想说,出现四臣党和康斯丁这等的乱臣,是陛下的错吗?”
“我、我没这样说!”米扎诺夫抖着自己的胡子,满脸赤红地反驳道。
“这样吧,乔音大人,我想请问一下,您说了这么多,卡亚伊斯旧的制度与律法,为何不能继续实施,究竟有何弊端呢?”契里昂撒这时缓缓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