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西伯利亚腹地的小城——诺尼尔斯克。在土著阿尔泰语中,西伯利亚是渺无人烟的“沉眠之地”,这里冬天的温度降近零下五十,人烟稀少,植物只有地衣和苔藓,仿佛是一座被遗忘的城市。
诺尼尔斯克只有一所学院——诺丁堡初等学院。一座由教廷出资建立的小学校,教师也由牧师和修女兼任,学校规定孩子们都得住校,校舍不够,就借用了小教堂,男孩睡在前厅,女孩睡在后厅。
教堂的前厅,瑞纳趴在窗边往外张望,身体有些发抖,因为惊恐他瞪大了双眼,不敢一点发出声音。
长得看不到尽头的走廊,地上流淌着水银般的月光,黑暗里传来呼啸的风声,仿佛尖厉的鬼哭神嚎,乌黑的穹顶下,白色小床一张接着一张,孩子们睡得很沉,寂静无声。
“那迷惑他们的魔鬼,被扔在硫磺的火湖里……” 远方传来悠远的长吟。
远处的礼拜堂顶上,十字架缓缓裂开,地面狂轰隆隆地震动,如滚动的狂雷,哥特式的城堡开始坍塌,建筑石块砸向地面。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溃,狂风横穿整条走廊,一条黑色的巨蛇从窗外出现,向他张开血盆大口咆哮。
“啊!”瑞纳从梦中惊醒,大口的喘气。
他做梦了,又是一个糟糕的噩梦,瑞纳从小就开始做各种噩梦,有时是凛冬时的雪妖,圣诞节那天梦到的鬼面老人,洞穴里的蜘蛛女郎……在梦醒时他仍能清楚的记得这些梦境,就像那条恐怖的巨蛇,异常真实。
黑暗中一片静谧,今晚负责巡夜的是赛丽雅,一位二十岁的年轻修女,教音乐和美术。在角落里的那张小床前,赛丽雅忽然俯下身来轻声说,“瑞纳今晚又做噩梦了?” 她的声音温柔细腻,像是姐姐。
“没有,我刚刚去了厕所。”男孩的声音很轻。
瑞纳不想说真话,他知道赛丽雅修女会担心,他是个懂事的孩子。
“你的运气很好呢,今天来的老爷和夫人很喜欢你,听说是城里的大人物,下次见面你要对她们多笑笑。”莉莉雅以指封唇,声音压得很低,意思是这是他们间的秘密,千万不要跟别人说。
“谢谢嬷嬷。”
这座学院也是个孤儿院,收养着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从四五岁到十三四岁不等,瑞纳六岁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他今年十二岁,对于领养来说这个年纪偏大,否则那对夫妻也不会离开。
瑞纳也并不期待被人领养,领养意味着他将离开学院开启新的生活,对于新生活他感到不安,因为新代表着未知,未知总是伴随着恐惧。
一阵悠扬的风笛声响起,瑞纳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西伯利亚的冬天仍然寒冷,但清晨的日光照耀进来,为寒冷的教堂添了几分暖意,孩子们陆续起床穿衣。
整齐的棉衣,孩子们戴着棉手套,他们的眼瞳明亮,脸色红润,根本不像那些寒碜的孤儿院的孩子。教堂的修女和老师喊他们的名字,孩子们有序的排队洗漱,然后进入食堂。
“那迷惑他们的魔鬼,被扔在硫磺的火湖里,就是兽和假先知所在的地方。他们必昼夜受痛苦,直到永永远远……”
瑞纳还记得昨晚梦里隐约传来的吟唱声。他从未见过那个痴狂的吟唱者,但那个声音透过梦境传到他的耳膜,像多年以来的噩梦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