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女声地再一次落下，顾河打着石膏的右臂散发出一阵温热。
像是初春的雪遇到了暖阳，周围的喊你器快速退散，爬虫类动物的声音也渐渐沉寂。
在车头喇叭的巨大轰鸣下，大巴车终于从狭小的隧道当中钻出。日光再次透入车窗的内部，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再往前去就是日照村了，到村子里之后记得要遵守当地的习俗，不然的话可是会很危险的。”
大巴车的速度渐渐放缓，司机回过头来，用那副醉酒的脸看着车厢里的每一个人。再确认大家都收到指令后，大巴车才继续朝着前方驶去。
“日照村，村子的名头起得倒是够大的。”
神学生出身的顾河对这种宗教概念很是敏感，听到村子的名号过后，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帮家伙也太淡定了吧……”
洛北音将顾河的心里话吐槽了出来。
此时的少女正两脚岔开，端坐在顾河的大腿上。轻盈的背直直挺立，洛北音伸出双手梳理着头顶的金黄色短发。
奇怪的体位，像极了日和和风电影里的特殊桥段。顾河干咳了两声，尽量让自己的目光躲避洛北音的视线。
“欸，小姐姐，你的眼睛……”
洛北音的视线与顾河相对。
那是两双异色的瞳孔。
顾河的左瞳是通透的金黄色，右瞳则是水亮的淡蓝色。像是两颗摧残的宝石，点缀在顾河那姣好的中性面庞上熠熠生辉。
“是真菌感染留下的后遗症，很可怕对吧……”
顾河躲避着洛北音的目光。
小时候陆阿姨带着自己去沙滩上玩水，不小心把顾河的眼睛弄成了真菌感染。好在就医及时，不然从此顾河就再也看不到世界的景象了。
真菌感染的后遗症，便是让顾河的两只眼睛变成了奇怪的异色。陆阿姨是妈妈最要好的闺蜜，但正因为这次她的疏忽，妈妈多少年来一直拒绝自己再和陆阿姨见面。
如果不是毕业后自己实在是找不到工作，恐怕妈妈也不会同意自己去陆阿姨的私立学校教书吧。
因为柔弱的身体和异样的瞳色，顾河在学生期间经常成为同学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虽然不知道大家在谈论自己的时候是不是怀有恶意，但这种行为终究是给顾河留下了些心理上的阴影。
但顾河也从来没有怪过陆阿姨，恰恰相反，从小他和陆阿姨的关系就非常地要好。
听说自己刚出生的时候，一感觉饿就会去找陆阿姨“吃饭”，然后被妈妈一顿毒打。
“才没有呢，这双眼睛很漂亮啊小姐姐，我还以为你是带了美瞳呢。”
洛北音依旧像是骑着木马一样端坐在了顾河的大腿上，少女的面庞贴近顾河的脸，一双深邃的眸子当中泛着星星。
“看上去像是有外国的血统一样呢，说什么在法国有朋友啊，我看是你的男朋友吧，总感觉这种宝石一样的目光很吸引外国的男孩子哦。”
洛北音的双手扶住了顾河的下巴，像是在欣赏着一件绝美的玩具。
也许这就是少女的心思，一旦见到了美丽的事物，便全然忘记了方才在大巴车上经历过的险境。
“不，我没有……”
顾河将口中的话吞咽了回去。
明明自己是一个大男人，说什么“我没有男朋友”这种话也是过于羞耻了好吧……
“抱歉啊小姐姐，你是不喜欢别人谈论你的眼睛吗？我是真的觉得它很好看欸。”
顾河没有吭声。
从初中的春游开始，每一次坐长途的运输工具旅游之前，他都要在旅行背包里准备好这种眼罩。
不只是因为他在意路人们的议论。
也是因为顾河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尤其是在人多的场所，或者是寂静的夜。虽然没有实际的理论依据，但神学生出身的顾河总能在眼罩的身上找到那么一份安心。
“等等，车子里的人呢？”
大巴车不知什么时候站下了。
车子里空荡荡的，乘客们都不见了，就连司机也没了踪影。
顾河像是捧起一只乖巧的小猫，将洛北音提起放到了自己的身边。
顾河的力量并不算大，但好在洛北音生得一副萝莉的身材，就算是抱起来上下摇晃也不是什么难事。
大巴车的地面上爬满了蛛丝，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顾河拍了拍洛北音的肩膀，一个人朝着车头的方向走去。大巴车的底壳似乎受到了某种程度的侵蚀，不仅生锈的厉害，踩起来也是摇摇欲坠。
“这里也没有信号，手机也打不出去。”
洛北音小小地坐在座位上缩成一团，像是没有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看到洛北音的举动，顾河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现实，并不是自己的双瞳看到的异样。
如果是现实的话，总感觉更恐怖了啊……
顾河走到司机的座位旁，大巴车的前挡风玻璃早已经破碎了。仪表盘上满是铜锈，破旧的沙发椅上也烂的发毛。
似乎受到了雨水的腐蚀，从靠椅上不断发出刺鼻的臭味。
这辆车似乎已经烂在这里好久了，从来不曾有人开动过一样。
默默地翻开兜子掏出手机，和洛北音说得一样，手机根本接收不到任何的信号。
该死。
“好大的蜘蛛啊，小姐姐，你能过来帮我把它弄走吗？”
洛北音的哭腔再次响起，顾河回过头来，那股熟悉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出现。
大巴车的车顶完全破裂，一只拳头大小的蜘蛛从棚顶的某处垂下，挂着身后的蛛丝，停在了洛北音的面前。
顾河朝着洛北音的方向伸出手，下一刻他便愣住了。
自己伸出的，是一张绝美女人的手臂。
温婉的手腕上带着少女的清香，细长的指尖上留着淡红色的指甲，看得出这是一双精心打理过的手。
“我曾是家族的长女，我曾是父亲的禁脔。但为了村民们口中所谓的正义，我只能奉献出我的全部。没有人会在乎我的似乎，除了那个男人。我将他视为我一生的挚爱。”
猩红的气息在顾河的胸腔当中回荡，脑海当中那个沙哑的女声再次浮现——
【怨灵】：络新妇。
【尖啸等级】：半颗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