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武装分离

作者:纳凉NL 更新时间:2023/5/11 21:37:29 字数:16760

对于任何一个人类来讲,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在早晨自然醒后,还可以毫无顾忌地睡回笼觉。小光努力地睁开半只眼睛,没有听到客厅中每天都会按时响起的新闻声,又看向透着光的窗帘,知道是时辰不早,爸爸妈妈已经下楼开店干活了。

反正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写作业,继续睡!小光带着这样的心理合上眼睛,在暖洋洋的被窝里舒坦地转了个身,忽地感觉到旁边有个软软的东西。困得大脑宕机的小光丝毫没疑惑为什么他的床上多了这么一个玩意,只觉得是个大抱枕,小手便像钩似的将那东西搂进怀里。

【我操……】

小光这么一搂,“抱枕”磕到了下巴,被疼醒了,于是弱弱暗骂一声,看得出来是位起床气患者。他恼火地睁眼,眼前的景象却把他吓了一大跳:能真正触及的被子和床、背后传来的阳光暖意,都是属于他自己的感知,还有——睡得贼香贼香的熊小光,仿佛一段绳子,捆得他快喘不过气了。

“勒死我了操!!”电击武装大吼一声,挣脱小光压住他脖子的胳膊,差点没野兔般地蹦到天花板上,结果意外失足掉下了床;刚睡熟的小光惊醒,不知所措地抬头四处瞧。

电击武装艰难地拽着床沿爬了起来,摁着后脑勺疼得龇牙咧嘴。小光看见他,先是呆了半秒,紧接满身肌肉都绷得死死的,拔腿就跑,但一下床就让被子给绊倒了,还差点磕到桌角。

“呜呜啊啊啊好疼!”

“你跑什么??”电击武装伸出手想拉小光一把,然而小光似乎把他当成了有害物品,打了激素一样地尖叫道:“啊啊啊我的妈呀有鬼啊!!”

听到这话,电击武装的头顶浮现出好多条青筋,险些没忍住踹小光一脚,破口大骂:“鬼个屁鬼,你不认识我啊?”

“就是因为认识你才有鬼啊!!”小光警惕地喊道,挺身拿来桌面的变身表,怼到电击武装的鼻梁上,没有一点底气地威胁他,“你要是再敢靠近我一步,我就变身揍飞你这个冒牌货!!”

“‘冒牌货’??你睡傻了吧熊小光?”电击武装震惊地瞪着他,发现他拿的是变身手表后,一脸不屑,无可奈何地说,“嘁,有本事你就变!”

“哼,这可是你说的!”小光当即戴上变身表,“电击变——”

就在两指按上按钮的时候,卧室门被“砰”地踹开,只见沙拉和卡比分别头顶铁锅和水舀,手握扫帚和拖布,好像要奔赴战场打仗。

“小光你没事吧!!”

“身……”

于是沙拉和卡比的眼神从小光身上转移到电击武装身上,接下来空气凝固,两名机器人看看小光,又看看电击武装,思维似乎短路了。

“你们这是……”浮夸的二人令小光有点想笑,但他现在笑不出来了:他变不了身。不信邪的小光又使劲摁了几下按钮,还是没发生任何变化,机械地看向电击武装,心中一抽。

……

“怎么回事啊!!!!”

三个世界观崩塌的可怜孩子后知后觉地惊叫,刺得唯一洞悉实情的电击武装耳朵发痒。

——

“……总之,我只是米丰发明出来的个体,每天待在变身表里而已,不是什么冒牌货,熊小光最近在生理上发生的一切异常,都是我搞的。”

实验室中,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电击武装摆着悠然自得的模样,剩下的三人似乎对他所解释的东西意犹未尽,各有各的迷茫脸色,但共同点是他们都在沉默。

“所以…”卡比将手杵在桌子上,郑重地向他再次确认,“你是机器人?”

“你他妈刚才听什么呢,分神了?”电击武装本来期待的神情被卡比气走了,放下一顿一顿的二郎腿,改为劈大跨坐姿,毫不拘束,“这么跟你说吧,我以前是外骨骼,后来是机器人,现在是半人类半机器,也就是半个你自己。”

直挺挺分布在实验台和沙发旁的沙拉和小光,面色难看到似乎不像是在思考的样子,而是在怀疑人生。毕竟这位劈大跨的电击武装,正用只比熊小光低沉一点点的声线,操着满口脏话。

最难受的是小光,他觉得这个场面十分奇怪。

“电击小子,你……”

“住嘴,”电击武装没等他说完,就起身瞪了他一眼,

“我叫‘电击武装’,不叫你随便瞎起的幼稚又可笑的名字。”

很好,正面的第一印象完全毁灭。小光的脸皮抽动了几下,他盯着电击武装的眼睛,天杀地觉得那是从他自己的眼眶里抠下来再安到电击武装的眼眶里的。

“电击武装,你什么时候回到变身表里?”

隐晦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离开。电击武装看穿了小光的心思,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和行为与小光的预期形成了行星般巨大的反差,但是二皮脸的他丝毫不慌。

“起码要等那石头的力量在我这里都吸收完,不然我回去了你就是死。”电击武装轻描淡写地笑道。

“那为什么我刚得到力量的时候你没有出来?”

“问题怎么这么多?烦死了……我们的血液是相通的,电击手表就会通过血液不断向你传输能量,而你当时在战斗,属于释放能量。但解除变身的你,体内的能量会越攒越多,你扛不住。懂没?”

“血液相通,这就是为什么你是半人类的原因?”沙拉问。

“我操,你这傻鸟这么聪明的吗?”脱口而出。

【真没礼貌……】三人不约而同想。

“我还是想知道这石头到底什么来头,”卡比指了指桌子上已经变成普通石头的“宝石”,“而且凭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

话说到这,卡比嘴里有点酸溜溜的了。他为米丰博士效力的时间,少说也有十年,结果他不知道的东西竟然有这么多,诸如电击套装的后备能源就是电击武装、电击武装又是独立个体之类的。

“‘凭什么’?凭我年纪比你大,阅历比你高,经验比你多,”电击武装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也感受到卡比在他身上投射的刺痛的眼神,然后切入了正经的话题,

“那石头叫……”

“‘石晶’。”

“‘石晶’?”

听到新的词汇,按照身高有序排列的蛮牛积克和千鬼同时歪了下脑袋。显然,千鬼已经把昨天电击小子是如何开挂的全部过程一五一十地复述给了沙宝拉查。

“所以那玩意儿到底干啥的啊。”千鬼问道。

“提升能量啊,十多年前米丰就是用它们制造了电击套装,但我还不知道石晶有多强……我没想到在现在的这个时代依然存在石晶。”

“等会…‘它们’?”积克发现了重点,“博士,您的意思是不止一个石晶?”

“据我所知,石晶有四个,其中三个可以增强力量、增快速度、增加能量,至于另一个,我不知道,但米丰最后是用它才成功做出了电击套装。”

“那电击小子昨天是吸收了力量的那个呗?怪不得跟开挂似的,这石头可真是好玩意儿啊。”千鬼说。

“当然!”沙宝拉查的脸上忽然现出一抹阴险的笑容,空气里顿时充满了诡计的味道,“这意味着我们不用死板地把目标定为电击小子了,只要我得到石晶,你们就能吸收它们的能量,到时候谁也阻止不了我!”

“这好啊,但咱咋找一小破石头?”

“…问的话就像放屁一样,我现在就要去做石晶探测器,”沙宝拉查向实验室走去,“都别来打搅混!我金子发光的时候到了!”

“砰!”大厅只剩他们仨。

千鬼盯着实验室门,聆听门内传出的声响,傻呵呵地笑道:“是金子早发光了。”

“吐槽倒有你的。”积克白了他一眼,和蛮牛走了。

“嘿?!开个玩笑还不兴了?”千鬼眯着眼睛对积克的背影反驳道,本以为积克能和他吵嘴,没想到人家理都没理,心里一下空落落的。

“都他妈没劲死了一天天的……”他裂眦嚼齿地暗骂,转悠了一会儿,偷偷把辣椒面撒在泡面机的水里,又没心没肺地出去玩了。

——

“不行!!”

雪熊屋的地下室传来这样一声怒号,吓得熊先生手里的饮料差点撒出去。

“这些孩子干什么呢?”熊夫人叉着腰道。

“小光,这又没办法,”卡比赶紧拉住试图离开实验室的小光,沙拉也蹦来帮忙,“电击武装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回去,和咱们一起住几天怎么啦?”

“那也太奇怪了!”小光忽然站直,转移了向前的重心,结果使还在用力拽的卡比沙拉往后一倒,拉着小光全都摔在了地上,不过小光就算摔了也还是要吵,“你们不觉得这个家伙很烦人吗?!”

太滑稽了,电击武装不屑地想。他走到小光的面前,把他拉了起来:“既然我征得不了你的同意,我就去问一下令尊和令堂喽。”

说完就要走,小光却掐住了他的手腕。电击武装紧紧攥拳,刚站起来的沙拉和卡比甚至能听到他骨头的咔哒声响,但他的脸只浮现一枚淡淡的笑,任何代表愤怒的表情都没有。

“熊小光,你看到这表情的时候就好好反省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电击武装看着被他吓住的小光,缓缓把手腕抽了出来,“在我这里,你甭想像个小屁孩一样无理取闹。”

他发出的气场,令人产生了那自动门是听他命令才开启的幻觉。沙拉盯着自动门的门缝,仔细斟酌电击武装刚才的话,尴尬地冲生无可恋的小光说道:

“我觉得他肯定听到你们吵架了。”

“呵呵,大概吧……”卡比无奈地冷笑。

日上三竿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熊夫妇抬头望了望时钟,放下了手中的拖布,来到门外把午休的牌子反面。从后花园的门溜出来的电击武装正好看到这一幕,社牛等级打满的他露出一枚天真无邪的笑容,跑过去打招呼。

“嗨阿姨!”

“哎呦,小英雄?”熊夫人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惊讶和喜悦,但是立马又显得些许惶恐,“附近出现了什么罪犯吗?”

看她是这样的反应,电击武装就差没忍住去哈哈大笑了。“没有,我就是来找小光的。”

“你和小光是好朋友呀?那就快进屋吧,小光应该和卡比沙拉在地下室玩呢。”熊夫人拉着他进了雪熊屋,和熊先生打完招呼后,地下室的三人就上来了。

“小光,电击小子来找你了。”

熊夫妇说罢,在她身后的电击武装还笑着向小光挥了挥手。小光见状,不得不陪他演戏,装起很亲切的模样,硬生生扯起嘴角:“电击小子,你来干什么啊?”

噗呲…这场面好怪。卡比和沙拉偷偷憋笑。

四个人在靠窗的桌子旁团团围坐,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聊些什么,眼神都往熊先生和熊夫人的方向飘。小光他们都在为怎样得到妈妈的同意而烦恼,反观电击武装,面色轻盈还吃着雪糕。

“为什么一口咬定她会拒绝呢?”电击武装笑道。

“因为……额,那可是我妈妈,”小光开起自己都不想坐的火车,“但是你不直接去问吗?”

“做戏做全套,”电击武装说,“要想找个严谨的借口,怎么也得打好草稿吧。”

感情在这想理由呢……小光等人的额头上似乎落下来几滴冷汗。过了半晌,电击武装面前的雪糕杯空了,双眼直直地看着小光,盯得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干…干嘛?”小光毫无安全感地往沙拉身边挪了挪。

“你去和她说。”

“啊?”小光的眼睛瞪得像鸡蛋,“为什么?不是你去说吗?”

“你是他儿子,当然你去喽。”

“那你刚才想什么呢!?”

“我想的是赶紧把雪糕吃完,不然一会儿坑你的时候你就不让我吃了。”电击武装举起空荡荡的雪糕杯,杯壁内还挂着残余的水,一脸得意地晃了晃。

可恶,你竟然还知道是在坑我?小光气得太阳穴突突,没好气地去前台找熊夫人了。

“妈妈,我能问你个事吗?”

正在擦冰柜的熊夫人停下手里的活:“好啊,你说吧。”

“那个,就是…”小光支支吾吾,紧张地玩手指,“电击小子他…最近能来我们家住吗?”

“咦?他怎么了?”熊夫人看出了自己孩子的难处,以为是发生什么事了,担心道。

“他……”

眼看小光的脑细胞要死光了,电击武装仿佛早预料到的样子,叹了口气,上去解围。

“阿姨,我爸爸妈妈去出差,得好久才能回来呢,我还把钥匙忘在家里了。”

听到这么流畅的借口,小光震惊地看了一眼电击武装,原来还真是在坑他。

“这么不小心呀,那好吧,你就挤一挤和小光住一个房间吧。”熊夫人微笑道。

“啊?住一个房间?”小光被吓到了,“妈妈,我们打地铺就好了呀…以前达夫和唐吉来玩的时候也是这样干的啊。”

“以前是三个人,你的床能睡得下就睡嘛,好了,妈妈要干活了,去玩吧。”

看到熊夫人继续干活的身影和小光生无可恋的神情,电击武装幸灾乐祸地扬起了嘴角,拉着他和卡比沙拉一起上了楼。

于是,小光的生活中便暂时多了一位“不速之客”。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整个下午,电击武装和卡比沙拉混得非常好。

起因是电击武装要尝试一下卡比百玩不厌的游戏机,然后让沙拉看到了,他们仨就开始了一场1v2的斗争,结果一直玩到下午雪熊屋关门,还是熊夫人制止了他们,这场战争才被迫结束的。

“哈哈哈哈,卡比,你连电击武…电击小子都玩不过啊!”

小光和电击武装被叫去吃饭的时候,沙拉这样嘲笑卡比,却遭到了卡比的白眼。

熊夫妇打开餐桌上方的灯,大家陆续入座。以往都是小光自己坐一面,可这次多了一个电击武装,虽然并没有感到拥挤,但小光的心里却是挤挤的。

“小英雄,你就放开一点吧,把这当成自己家。”熊夫人笑眯眯地给电击武装递了一双筷子。

“谢谢阿姨。”电击武装伸出拳套,握住了筷子。不久后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由于带着拳套,他不能用筷子。

正当大家都往嘴里扒拉饭的时候,只有他还在考虑该如何戴拳套使筷子。熊夫人发现他没有动筷,一语中的:“电击小子,你把拳套脱下来吃呀。”

“阿姨,我的拳套不能脱的。”

“啊?为什么?”

“因为……”电击武装拉了长音,他不知道如何解释。总不能说他不是真正的人吧?

“电击小子日理万机,每天除暴安良,这是为了及时打击犯罪呀!”

旁边的小光笑哈哈地开起火车,反应极快,令电击武装震惊三分。虽说每天都能看到他撒谎的场景,但这个理由未免太无懈可击。

“也是呀,但是电击小子,你怎么吃饭呢?”熊先生问。

“这个……”

“爸爸妈妈你们不用担心,我来喂他!”小光自告奋勇地抽出电击武装手里的筷子,然后一脚踢在他的椅子腿上,让他面向自己。

电击武装见熊小光真要喂他吃饭,脑海里瞬间构建出“饭来张口”的羞耻场面,吓得噌一声站起来:“诶?!用不着!!我能自己吃!!”

“你筷子都用不好,还自己吃干嘛?”小光无语地说,然后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再说我这是为了爸爸妈妈不看出破绽,还有你尽量别尖着嗓子说话,太像我了。”

“……其实我不吃饭也可以。”电击武装说。

“不吃饭怎么行呢?”熊夫人叉腰道,“你还是个孩子吧,更何况你每天的运动量那么大,必须得多吃饭。”

……我到底要不要告诉你,我还是个机器人来着。电击武装懊恼地想,硬着头皮说道:“阿姨,你家有勺吗,给我一个呗。”

“呀,对啊!很久不用勺子,我都忘了,我去给你拿。”

【草……】电击武装看着熊夫妇的背影,感叹道,这插曲总算结束了,不然他能让熊小光喂饭?一世英名全毁了。

电击武装瞟了一眼熊小光,他正吃饭的嘴似乎还扬起了恶作剧未遂但依然欣喜的弧度。

天空由灿黄完全变成绀蓝的时候,小光已经和作业艰苦斗争了一个半小时,现在终于取得了胜利。此时待在客厅的电击武装因着熊夫妇回房就寝,又不想去实验室找两位霍比特机器人,便来到熊小光的房间。

“诶?你来干嘛。”正收拾书包的小光回头瞧了一眼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的电击武装,吓得嘴里哼的调子都戛然而止。

“睡觉呗!都九点多了。”电击武装毫不拘谨,一头扎在床上,像条鱼似的游了游。

一听到“睡觉”,小光的心跳瞬间不稳定了,但转念一想,这又是妈妈同意的事,无可奈何便作罢。拉好书包拉链,他就去衣柜里掏睡衣,然后一转身看到床上瘫着的电击武装,余光中又有手里的睡衣,忽然意识到什么,而不好意思地脸红。

“那个…那个…我要换衣服了……”小光扭扭捏捏地说。

“怎么了?”电击武装迷惑得眉毛快翘上天了,“你还害羞了?你以为我在那块破手表里是瞎的是吧,你他妈害羞什么?”

“啊?!”小光震惊道。这话的意思就是电击武装在手表里能看见外面的任何东西,那……

“你变态吧!!”

“哈?你他妈才变态!想哪去了!”电击武装完全把小光的思维拿捏了,“我是那种人吗?!别他妈把别人想得那么歪!小小年纪脑子里都是废料!”

【以后我都不戴表了!!偷窥狂!!】小光心惊肉跳,这么想来还真是细思极恐。

“好,你不歪,”彻底没理的小光说,“但你起码别说脏话啊,你用的可是我的声音!”

小光虽然淘气了点,但可是公认的三好学生,即便班里有好几个满口脏话的混球,他也不会去沾染的。但现在听着电击武装用他的声音爆粗口,甚至觉得自己的嘴里都多了一丝芬芳,他不难受谁难受。

“你以为我想用你的声音?老子的本音酷毙到你连你妈都不认识!给我起破名的账还没算,别不知好歹!老子要他妈困觉了!”电击武装越说越来气,拽起被子就把自己捂里了。

小光怒气冲冲却无能为力地瞪着那块起伏明显的被子,隐约还能听到被里喘的粗气。他关灯的手都是颤抖的,不过更令人恼火的还在后面——小光上床后发现剩给他的被子不多了。

由于对方力气太大,小光试着拽了拽后无果,只好直接开口:“你分我点被子呗?”

“又不冷。”说着,电击武装翻了个身,把小光仅有的一角被子也抢走了。

好吧,确实不冷,别和这个土匪瞎较劲了。小光认命地和他背对着背,盯着窗外的繁星,貌似出了神。正当小光迷迷糊糊快要入梦的时候,电击武装忽然把他挤到床边,吓得他一激灵,立马精神了。

“你干什么啊!?”小光气得大脑空白,眼里的火都能做顿饭了。

“嫌挤就去别的地方睡。”电击武装极其霸道地说,连眼睛都没睁,看来这是报复熊小光气他呢。但小光更生气啊,见对电击武装没辙,小光干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将身一翻,腿一下子压在了电击武装的腰上。

“我操,你他妈有病啊?”电击武装总算瞪了他一眼。

“嘿嘿,我觉得挺舒服的,睡觉吧。”小光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然后带着笑容躺在枕头上。

“这还睡你妈了,腿拿开!”

“不要!”小光斩钉截铁地说,“除非你把地方让出来,我们一人睡一半。”

“你他妈……”电击武装骂骂咧咧地往床边拱了拱,随后便听到小光开心的笑声,那是像仓鼠一样尖细的声音,好像在骄傲地说:是他赢了。

正气上心头的电击武装因这声音,莫名其妙感到一股愉悦,偷偷松开了紧紧掐着被子的手后,安稳地闭上了眼。

——

第二天早上,睡相不堪入目的电击武装正泡在梦境里,一股突如其来的冷风就破坏了包裹在他身上的暖意,而后的踏步和吱呀声直接将他吵醒,于是挂着满脸的起床气,怒冲冲地抬起头。

“你他妈在干什么啊?!”看到脑袋都插进衣柜里的熊小光,电击武装没好气地朝着他撅到天上的屁股骂道。

“我睡过头了!!”后者用同样的态度回复他,然后把衣服扔在床上,拎起被子就往电击武装的脑袋上蒙。

电击武装知道他要换衣服,索性不反抗,乖乖蒙在被子里。没等小光换好,他就在里面像是被捂住嘴一样地问:“几点了?”

正穿鞋的小光回头瞅了一眼闹钟:“七点五十!”

电击武装听到小光的鞋踩地的声音,就明白他已经换好衣服,所以掀开了被子。这时候,先前迷糊着的他早在里面捂精神了,寻思了会儿,赶在小光打开房门离开前说道:

“我可以送你。”

“啊?”听到这话的小光房门都推开了,本来向前移的重心忽然因纠结迟钝了半秒,险些一头栽在地上,站稳后朝他确认道,“真的吗?”

“我说话算话,就是你答不答应的事。”电击武装下了床,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当然啊!!快快快走!迟到了要被老师骂死了!”小光着急忙慌拉着他下楼,傻子才不把握这机会。但是到了雪熊屋外面,他才想反应过来盲点,“你怎么送我啊?”

于是遭到了电击武装的死鱼眼:“上来。”

看着电击武装略微蹲下的身体,小光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口嫌体正直地跳上去了。电击武装的拳套扶住了小光的腘窝,防止一会儿他掉下来。

“所以你……??”

小光刚想问电击武装要怎么送他,结果只感到嘴里闯进一阵风,眼睛一闭一眨,直接来到了离班级不远的走廊里。

“你?!”小光瞪着眼睛看他。

“我什么我,我可不像你那么垃圾,快点上课去了。”电击武装晃着身子催促道。

“不是,我知道你会瞬身了,但是至于来走廊吗!万一被看到怎么办!”

小光边咬着牙边下来。现在的他几乎认为他俩被看见比电击武装这么牛逼还重要,毕竟被背着来学校可是一件非常社死的事。

“这不是没人吗,你赶紧去上课,都七点五十二了!”

“…哦!”小光见时间不多,嘟着嘴跑远了,电击武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第一节课上了一半,达夫忽然举手,和老师请假上厕所。遭到一顿唠叨后,达夫总算得以跑出教室,回来时却一脸兴奋。

“这家伙上厕所怎么上开心了?”唐吉回头看着达夫自言自语道。

“谁知道啊。”后座的阿凡接话。

“问问不就得了?”阿凡后面的秦子说。他趁着班主任在黑板上写字的功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写了一张纸条,往那边一抛,纸团跨过飞飞,掉到了达夫的桌上。

【嗯?】达夫好奇地打开纸条,里面有一句歪歪扭扭的话:你高兴什么呢?——文秦来。

达夫又忽然像憋不住的样子笑了笑,拿起笔写字,写完后忘乎所以地直接扔给了秦子,但没等扔出去,高高抬起的胳膊正好让转回身的班主任看见了。

“达夫!!”班主任把教材往桌上狠狠一撇,扯嗓子吼着,把全班都吓了一激灵,而后像大猩猩似的夸张走路姿势更是延续了这种恐惧,“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我……我……”

达夫磕磕巴巴,眼神乱窜,大概是在找借口。但班主任不给他这个机会,把他紧紧握住纸团的手硬掰开了。

“什么玩意儿?”班主任打开纸团,一字一顿地大声念出上面的话,“‘我在外面看见电击小子了’?你上厕所是去追星了吗?”

“?!”正置身事外看着书的小光瞬间被吓得浑身冷汗,猛地一回头,脑瓜子都嗡嗡的。唐吉和小楠愣了半晌,无意间对视一眼,忽然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没有没有……”达夫不好意思地说。

于是班主任再次唠叨了半分钟才放过他,走回讲台继续讲课。小光他们仨瞪着大眼睛看着单纯的达夫,而达夫显然是被盯毛了,用一个非常摸不着头脑的眼神回应他们。

“?”达夫看向唐吉。

“??”唐吉摊手。

“??”小光又看向达夫,极其不解。

“???”达夫更疑惑了,心里想这几个人到底犯什么病了,然后就看到小楠抽班主任低头的空子,转身看着他指了指小光。

“!!”这回轮到恍然大悟的达夫瞪着小光了。

就在三人还在大眼瞪小眼的时候,班主任又看见他们作妖了。“唐吉,达夫,小光!!你们在干什么?!”

“噌!”三人齐刷刷地起立。

“老师,我们……”唐吉戳着食指正想狡辩一番,班主任就又不留情面地吼道:“你们三个给我出去站着!!”

“啊?是……”

三个老倒霉蛋排排站在墙根,但心里的疑问像固定住了,始终挥之不去。

“达夫,你怎么回事啊?你真看到偶像了?”唐吉问。

“对!我肯定看见了,我上完厕所回来,就在操场上看见他了,刚想追,结果他就‘唰’一下消失了!”

“不可能啊,你出去的时候小光明明还在教室坐着!”唐吉伸出拇指,向后指着教室,“你眼花了吧?”

“更不可能了,我又不是老花眼,”达夫一口否认,“小光,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虽然小光对此心知肚明那位“电击小子”就是电击武装,但是他的朋友们才知道他的身份没几天,一听说还有一个电击小子,那不是乱套了?更何况凭他拙劣的口才,这件事根本不好解释。

“我想大概是……”小光准备打起撒谎的草稿,一阵铃声应时而响,班主任“下课”的话音刚落,以最靠近门的男生——正莘丙为首的同学们,像大米一样从教室里洒出来,直奔达夫而去。这些人七嘴八舌,但目的都是问达夫偶像在哪。

“我哪知道啊?”达夫理直气壮地说道,然后把目光直直的地投给小光。

“那我们直接去找吧,要是一会儿别的班的学生看见偶像了,我们可没机会找他要签名了!”文秦来一声令下,聚堆在走廊的学生一窝蜂地从楼梯口出去了。

“诶呦,你人就在这,还上哪找电击小子?”唐吉冲小光吐槽道。

紧接着,班主任走出教室,吓得三人立刻停止了话题。所幸的是班主任并未过多追究,唠叨几句便夹着教案回办公室了,他们仨这才敢回屋,而此时教室里只剩小楠,其他人全去凑热闹了。

“小楠,你怎么还在这啊?”达夫傻乎乎地问,遭到了其他三人的嗤笑。

“我不在这干嘛?当我是局外人吗?”小楠又气又笑地说。

等大家入座围成一圈后,小光才对他们说明了实情。不出所料的是,他们三个谁也没听明白。

“哎呀,简单来说,就是那个‘电击小子’不是我而已啦!还有,他出来的这段时间,我都不能变身了,你们看!”说着,小光举起左手反复摁了摁按钮,什么也没发生。

“受不了了,信息量太大了!”达夫摆烂地撇手,“我前天才知道电击小子是你,你今天又告诉我电击小子不是你,逗我玩呢?”

呵,我说的肯定会乱套吧。小光内心独白,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正确预言感到欣喜,却又因他们没明白这件事而心累。

“达夫,我们理解不好就别怪小光啦……”小楠汗颜。

“就是,自己笨还要赖小光,啧啧啧!”虽说唐吉也没听太懂,但仍然在一旁悠闲自得,还不忘给达夫煽风点火。

“嘁,好像你自己能多聪明似的!”

达夫刚怼完,外面的操场上就传来一群男生的大叫。好奇的四人下意识回头,来到窗户前观望,只间操场上聚满了停留的和正赶来的人,低年级高年级都有,全在抬着头。

小光顺着学生们望的地方瞧去,那地方似乎是礼堂,由于房顶是蓝色,很容易就能看出在那上面格格不入的红白色——果不其然,电击武装居高临下,大摇大摆地现身在了胡桃小学。

“你们看到了吧!那就是电击武装!”小光用食指疯狂戳着窗户。

“诶?他和你根本没区别啊?”小楠说。

“呃,如果你指的是衣服的话,那确实;但这家伙特别讨人厌。”小光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同意自己到不能再同意地猛点头。

“不行,我也要出去看!”达夫飞似的跑了,没等小光和小楠反应过来,唐吉也像射出去的箭一样溜了。

“那我们……?”

“…还是跟着吧!”小光拎着小楠的手腕,一起跑出去了。

到外面的时候,全校一百五十多个学生几乎全来了,可以说做间操时的人都没有这么齐过。电击武装在“胡桃小学礼堂”的“胡”字上亚洲蹲,饶有兴趣地观赏着下面的景致,那些熙熙攘攘的,都是因他而来的人。

这就是熊小光打下的江山?电击武装不自觉地微笑,一个好端端的未来警察,硬生生让他做成校园英雄了,属实奇葩——不过,这种万人仰慕的感觉也不错。

然而平时最喜欢电击小子的唐吉和达夫,内心的惊喜已经被疑惑蒙住了,在人群外面缠着小光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因为教学楼里的学生几乎都跑了出来,一会儿回教室很容易踩踏,几个正闲着的科任老师就跑出来让学生们回去了,但区区科任老师哪会镇住一些大神啊,直接装聋当大喇叭喊偶像了。

电击武装对此十分气不过。

“吵死了!要他妈上课了还看我干什么!!”他一声大吼,把那群人都吓住了,“谁不听老师话老子就弄死谁!!回去!”

于是这些粉丝为了不被偶像干死,乖乖跟着科任老师站好排回教学楼了。小光等人也被吓得心突突的,抄没有学生聚集的近门回去。唐吉刚踏上一阶,电击武装就现身在他们面前——然后正好被唐吉踩了脚。

“我操!”电击武装的后背下意识一弯,脑门又磕到了唐吉的头,两声刺耳的尖叫后,小光三人都忍不住笑了出声。

“笑你妈呢…”电击武装狰狞着揉揉脑袋。

没等他继续说下去,达夫就仓促问道:“偶像!你和小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喊什么!我来就是说这事的!”电击武装赶紧挡住达夫伸来的手,转身又把锅甩给小光,“还有,你这知名度怎么比我想象的高那么多?本来只想到房顶吹吹风而已,反倒把那么多学生都招来了,树大招风啊懂不懂!”

“那你站那么高就不怕‘风’吗?为什么还要怪我啊,更何况宾奇早就把电击小子的名号传出几百里开外了,哼!”小光顶嘴道。

“找打!翅膀长硬了吧!”

说罢,电击武装就想假装给他来一拳,结果唐吉和达夫这两名不解风情的小朋友上来阻止了。

“偶像,你俩别吵了,赶紧和我们说说是怎么回事吧!”唐吉道。

电击武装不愿和他们多耗,在剩余的三分钟内以每秒八个字的语速把事情全部交代给他们三个了,然后这几个人就被连轰带赶地去上课了。

“上课去!放学我找你!”电击武装冲着走廊扔下这句话就消失了。

“哦…”小光不知道在对谁回答,一扭头发现他们的眉毛好像连成三条线了,“…你们还好吧?”

“这个‘电击小子’是不是有点…和你区别太大了?”小楠说,“压根就不像你啊。”

“就是,不仅说脏话,脾气还暴。但还是蛮帅的!”达夫称赞道。

“行了别聊了!一会儿迟到啦!”

前面的唐吉终于听不下去了,催着众人赶紧上楼。不过已经知道了分离的事,再加上电击武装把学生们一哄,这一天的课算是上不好了吧。

在四人踏进教室后,好像隔了很长时间的上课铃终于响了。

——

至今,电击武装已经在熊氏一家打扰六天了。当然,作为一个成年人,不会来事儿的话,说出去可是要丢面子的,所以他就靠着灵巧的嘴和勤奋的双手赢得了熊夫妇的厚爱。

但我根本就不想做家务啊!都有两个保姆了,还要我做家务干什么!正在擦相框的电击武装愤愤地瞪着打扫地板的卡比和沙拉,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凉意。

电击武装抬头看了看钟表,还差几分钟就到五点了,而这正是小光马上放学的时间,恰好不想做家务,不如就趁这功夫找点别的事干。

“卡比,我去接熊小光了,剩下的交给你俩吧。”

他把手帕往柜子上一扔,“唰”地就不见了,以至于沙拉回头的时候根本没看见他。

“…他不会又用这个理由去偷懒了吧。”沙拉看破红尘似的说。

“啊…无所谓了……”早已释然的卡比淡淡道。

到了校门口也不过两秒,又等了一分钟左右,最后一个下课铃打响了,教学楼里传出嘈杂的声音。但碍于电击小子在小孩子之间的极大影响力,电击武装只能站在树尖上偷偷寻找熊小光的身影。

人流量渐少的时候,小光和其他三个伙伴走出了校门。走了稍远,电击武装便出现在他们身后。

“嘿,我来了。”

“偶像!!”

本来正聊着关于成绩的话题,唐吉和达夫听到电击武装的声音,两眼放光地回头,而小光和小楠对此全然习惯,只是笑笑。然后唐吉和达夫就请求电击武装用瞬身分别送他们回家,因着并不浪费时间以及又有理由偷懒的好处,电击武装答应了。

将他们连带小楠一起送回家之后,熊小光拉住电击武装的拳套,说。

“赶紧回家吧,我都有点饿了。”

怎料想电击武装甩掉他的手,双臂松松垮垮地抱住后脑勺,慢吞吞地往前走,显得十分悠闲。“你中午吃的饭,才四个小时是怎么那么饿的?今天走回家,顺便消消食。”

虽说一想是这个理,但小光嘴上不情不愿地妥协了:“学习也是体力活嘛…真拿你没办法!”

走在头前的电击武装偷偷地笑,到底是谁拿谁没办法啊。

于是乎二人就并排向着太阳慢行。分明一眨眼就能从学校到家的日子才不过四天,但小光觉得他似乎很久没有一步一步走回家了。阳光在他身上像温水一样流动,他不自觉地瞥了眼旁边的电击武装,又迅速地把眼珠子转了回来。

其实这个家伙除了说脏话和脾气爆,别的方面还都挺好的。

小光掉进了短短几天的回忆里。他大概是又想到了他们在晚上闲聊或互怼的插曲,每次吃饭时的吵嘴被妈妈黑着脸阻止,或者又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小吵小闹……他承认,第一次见面以来,他没真正跟电击武装生过气。

今早,电击武装挂着满身的起床气将睡过头的小光叫醒,他看到电击武装那副委屈的样子时,笑要从脸上溢出来了,然后溢到现在的小光的脸上。电击武装看到他傻呵呵的笑,在他眼睛前面挥了挥拳头:“乐什么呢?”

小光意识到自己溜号了,心里先是一咯噔,随后噗嗤笑了:“没事没事。”

电击武装嘀咕了句“莫名其妙”后,他们就转向了别的话题,诸如同班同学的八卦,或是其他什么的日常琐事。时间在闲聊中也跑得异常地快,小光看到雪熊屋时,觉得之前走路的十多分钟甚至是瞬身过来的。

到家便像往常那样,瘫在有夕阳的金黄色的沙发里打游戏,等着厨房中忙碌的妈妈叫他们吃饭,一切都很有秩序地进行着。

欢愉的事情也不少,熊先生吃饭时把姜丝看成土豆吃了下去,发觉不对劲后装作无事发生地吐了出去,熊夫人却无情戳穿,逗得电击武装哈哈大笑,还高声将这件事转述给了客厅中的沙拉和卡比,让他们一起笑;熊先生被自家夫人调侃后,也不住地笑着。

只是小光的笑颜似乎有些懵懂和僵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击武装在前后忙着笑的身形,心神早跟着饭菜一起咽下肚了。

“哈哈哈……”虽然没注意发生了什么,但跟着笑就没问题。小光如是想,也如是做了。

谁也没发现小光的心不在焉,晚饭在谈笑间结束了。周五紧挨周末,作业用不着抓紧做,但今天小光吃完饭后就回到了房间,心烦意乱地拿起练习册。

…以毒攻毒,或许用一个烦人的事去压制住另一个烦人的事,心情应该会好许多吧。他想得倒挺美,但终归一心不可二用,半时辰过去了,没做几道题不说,还道道做不顺手,本就乱的心更乱了;而且脑子里的事像钉子一样固定住了,挥之不去。

外面的嘈杂声逐渐减弱,直到小光发现这点并看了下时间,才知道已经是九点多了——而他只开了一个桌子上的台灯,房间的大灯都没开。

“睡觉吧,你们仨也别玩了。”

“知道了妈妈。”“好的阿姨。”

客厅的嘁嘁喳喳消失后,就是逼近了的脚步声。门把手“咔”一声被往下压,从开门的轻缓程度来看,电击武装已经足够小心翼翼,但在看到熊小光背着光的脸时,舒了一口气,进屋后“砰”一下利落地带上门。

“我还以为你睡觉了呢。”

“没,懒得开灯就开小灯了。”

“哦。”

电击武装顺手将大灯点开,在暗环境下待久了的小光自然是有些不适应,半睁着双眼稀里糊涂地收拾好了桌面,结果无意中把桌沿的变身表碰掉地上了。小光将它捡了起来,却是一顿。

那件苦思冥想的心事像电流似的刺穿大脑,他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对正鼓捣闹钟的电击武装说:

“……你什么时候回到变身表里?”

“啊?”电击武装象征性地说,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给自己和小光调点,以免明天本该睡懒觉的早晨被一声闹铃破坏。调好后,他仔细回想了一番小光问他的话,轻蔑地笑了出声,“怎么,又想赶我走?”

“啊,不是这个意思…”小光当即想起前几天还差点和电击武装闹不快的事,尴尬得小脸一红,抿嘴道,“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你嘛。”

“行啊,那我和你详细说说吧,”电击武装坐到床沿,又让小光把学习椅搬过来面对面坐着,

“其实石晶的力量不会像电流一样通过刺激神经与肌肉来提供力量,而是十分均匀地分配给人体中的每个细胞里。但这只是针对人类而言,在我还完全是个机器人的时候,米丰是把那些能量压缩成原子形式再存到我的能量槽里的。

“但我现在也算半个人,即便依旧能靠能量槽吸收能量,却必须还得顾及你。那块石晶是由你吸收的,如果我不出来,你的每个细胞都会堆积极多的外来能量,很可能爆体而亡的!”

“哇,你你你你别吓我啊!!”小光吓得缩成一只仓鼠。

“怕什么,我都出来了,你没什么大碍,”他笑,“那块力量石晶的吸收速度比较慢,如果是其他类型的石晶,可能没等能量在细胞里堆积成足够致死的大小,就被细胞核吸收了,到时我也不必从变身表里出来。”

“啊…那太好了!这么说你用不着那么快走了!”小光开心得合起了手掌。

电击武装听到他的话,硬是愣了下。熊小光之前不是希望他尽快走人吗?但他并未多想,继续说道:“别高兴太早,我是半个人,如果和你分离的时间太长,血液不循环,可能会死的。我们是同体,要是我们其中之一死去,那另一个也要陪葬。”

“…别大喘气啊!那怎么办?”

“等呗,我估计现在石晶的能量已经吸收了大半,过两天就可以回去了,”电击武装看向小光手中的变身表,“你我之间是以变身手表作为媒介的,但就算让我死也起码在外面两个多月,不着急。”

“那就好那就好…”小光一听没事,劫后余生般地微笑;但是又联想到了什么,眉尾悄悄一翘,胸中无数地问,“呃,那,你是不能再出来了吗?”

“嗯不,我顶天了也只能在外面浪两个月,回去调养好也要花半年。但这次是迫不得已,半年之后我估计我可以随便出来了…不过还是不能待太久。”

说着说着,小光一开始充满期待的眼神已经有些黯淡无光,到最后完全失了望。电击武装见他这样,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睡觉吧。”小光挥了挥手。电击武装虽然好奇,但并不打算追问,自觉地跳在床上蒙好了被子。

夜已朦胧,小光还是那个躺姿,望着窗外没有睡着。他几曾张口想要和电击武装像平常那样唠会嗑,因为今天的气氛实在有点怪——小光偷偷抬起身子,向电击武装那边俯过去。

啊,看样子是睡着了。小光屏住呼吸看了会儿他的脸,然后像干了坏事的小偷一样捻手捻脚地下了床。电击武装感到有一股掀开被子的凉气窜到他身上,随后睁开眼睛,熊小光溜走的身影被他捕捉到了。

【走路都没个声…果然有事瞒着。】电击武装侥幸地想,莫不是俩人盖同一个被子,他可能还正眯着呢。他也似猫似的尽量不让脚下发出声音,轻手轻脚地下床,发现学习桌上的变身表和钥匙都不见了。

电击武装若有所思地愣了一下,抬头又见小光下了楼梯口,“唰”一声消失在原地。

发虚的小光只觉得家里好像有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每一步都走得提心吊胆,直到出了雪熊屋,闻到属于晚上的清新凉爽的空气,才让他感到几分舒适。

虽然在大晚上和达夫他们出去玩的事情也干得不少,但这可是偷偷溜出去,就像…高年级几个学生偷摸上网吧一般。小光承认自己彻彻底底失了眠,因为现在已是半夜十一点,与其躺在床上煎熬,不如出去溜达散心。

反正明天周六,通宵都没关系。

路灯不是太亮,但足够照到马路中央。小光在人行道上走,每到一个十字路口都随心所欲地往左或往右或直行;他没有目的地,却含糊地走到了镇子外面。

他的直觉带他上了胡桃山,然后看到整个胡桃镇——小光从没看过如此的,只是下意识觉得,这是夜空的倒影,分散的路灯是天上的星星,而他则也算是身处于夜空中的一束光。

现在,小光的注意力得到了暂时的转移。但很不巧,观风赏景时他的思绪再次飘到了折磨他的那个梦魇:他在眼睁睁看着积克的飞刀刺穿了至亲的胸膛,交错的激光无差别地向着他的挚友们横扫,登时血溅漫天……

即便这些都是他后怕的幻想,也足矣令人彷徨不安,甚至让全身肌肉猛地一绷了。

忽然有人在他身后说道。

“喂。”

“啊!!”

出了神的小光差点被吓个半死,连气都生不出来,直勾勾地瞪着电击武装,满眼的困惑和不解。电击武装陪他坐下,极目远眺。

“大半夜的不睡觉来这里干什么啊,这么小就熬夜,长大了有你头发掉的。”

“我睡不着。”

还是类似这样搪塞的话语。电击武装失望地摇了摇头,渴求似的望着熊小光,熊小光也被他盯得看了过来。电击武装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夜色和月光,尽管这样,却都是迷茫。

他好像未曾如此怜爱地说:“有什么心事和我倾诉出来吧,憋着不好。”

熊小光可以肯定,电击武装看穿了他的确有藏在心底而不敢和别人说的心事,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事。电击武装可能是真心想给予安慰,又可能,又可能…会像卡比和千鬼那样,态度强硬而生猛,不给他丝毫吐露真实想法的机会。

他张开嘴,欲言又止。电击武装感些许失落,然后那只有力的拳头轻飘飘地搭在了熊小光另一头的肩膀上,再次尝试道:“我口才不好,什么都不会评论的,你只管,和我说吧。”

自小光被电击武装这样搂着时,他的心就矛盾地感受到一股温暖和不安了。和他靠近,听他说话,都万分舒心——小光再次盯着电击武装直愣愣地看,似乎豁出了很大勇气,才胆怯地说:

“我…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

“……我害怕…”小光一字一句地吐出话来,

“…我害怕爸爸妈妈出事。我害怕沙宝拉查还会拿我身边的人威胁我,从中作梗……我害怕达夫他们也会因此收到牵连……我害怕我打不过积克和蛮牛,我害怕我根本就打不过千鬼……”

随着说的话越来越多,电击武装也就听得越来越多。小光的心事如涛涛泉涌,而电击武装也像围着泉水的石头,帮他承受着。

“我…我害怕我是电击小子。”

“啊……”

电击武装的口才确实不好,但在聆听的同时,他抽出时间想了许多安慰人的词语,却在这瞬间被小光这句话一耙子都打回去了,“为什么?”他只能这么说。

“因为这些,都是我成为电击小子之后才发生了的事,”小光有些哽咽,那是极力忍住的哭腔,“那天妈妈差点受伤,我真的好害怕,一整夜我都没睡着觉…我不想让爸爸妈妈因为我受伤…都怪我太弱了才会这样,还只顾着和积克纠缠却不知道顾及其他人……我真是…蠢死了!!”

夜色已深,电击武装看不见小光红了的眼眶,却能从那愈发脆弱的声线中听出了他的不甘和懊悔,在眼眶里停留打转的泪花也反射出了白色的光。

“爸爸妈妈不是没事吗,别伤心了。”

“但我还是接受不了!我和卡比说了这件事,结果他却跟我吵架…我心里好难受…难道我连在他面前哭都不对了吗?我就是想哭怎么了啊?!”

“好好好,哭吧哭吧,我陪你哭。”

电击武装对这样的小孩子可束手无策,只能顺着来,双臂一抬便抱住了小光。小光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搞懵了,但电击武装的身体实在给了他无上限的安全感,小光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他的怀里。

“我…我……”

“嗯,说吧,我听着。”

小光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来话,声音断断续续极为颤抖,好像快要崩断的防线。电击武装感到胸膛热热的,心想熊小光是不是有点发烧,刚抚着他的脸,几颗滚烫的泪水就忽然落到他的拳套上。

电击武装把他的身子扶正,想帮他擦擦眼泪,但那东西越擦越掉,一串接着一串顺着脸颊滚落,电击武装也敬业地一串接着一串为小光拭去这些不听话的泪水,沉默而专注,没有半分不耐。

这时电击武装才发现,小光哭得没什么表情,他只是在默默哭着,紧咬着下唇仿佛全身都在用力,像是默剧却又不时会发出痛苦的呜咽;之所以这样,貌似是因为小光认为这很丢脸。

对小光来说,电击武装仍然是陌生人。

“啊……”

电击武装像又要说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给了小光一个模糊的、但是最清晰的微笑。小光的大脑空白了一刹,松开了那紧紧压着下唇的牙齿,留下一弧深深的红色印记。

“我…我本来…是…是想……把…把变身表…还给你…的……”

小光断断续续且含糊不清地说着,不过电击武装还是勉强听懂了他的意思。

“嗯。”

“我…你……我一开始…觉得…你这…么强,你肯…肯定能——代替我的吧!!”

小光自觉说话不耐听,终于敞开了心扉,那些眼泪像雨一样落在草地和电击武装的手上,几近撕心裂肺地喊着说,“我想我要是不当电击小子的话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现在你来了,我还不容易有个可以寄托的希望,结果你告诉我你不能待太久!!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说罢,小光一头扎进电击武装的臂膀里,双手扒沙似的挠着他的后背像是在泄气,先前那竭尽全力忍着的抽泣已经不受束缚,毫无保留,成了没有任何顾虑的恸哭。

此时的电击武装知道了小光的全部心思,只是他首要的任务是要安抚那能将灵魂从脑中抽丝剥茧的哀恸声。他在思考接下来用什么东西来安慰小光,但现在看来,也许聆听和陪伴,才是安慰他的最佳方式吧。

肝肠寸断的嚎啕中充满了幼稚的纯粹,小光浮想联翩血腥画面的力气全用于痛哭流涕之间,持续的每一秒哭声都像是涨潮,将负面情绪一点点都送去无所谓的地方里。

直到小孩哭得没什么劲,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哭声才趋于平静,只剩下难以避免的生理性抽搭。小光被电击武装紧紧搂着,感到空气很闷,眼睛酸酸的,便懒懒地说:

“…我想回家。”

他的嗓音已经哭得嘶哑,带着浓厚的鼻音,本是清新纯净的声音被蒙上了一层沉重的疲惫,恳求中又透露了点小孩才会有的脾气。

“行。”

有节律的抽咽让电击武装猜到这会儿小光算是哭够了,但也说不定是小孩精力不足或怎样,电击小子的身为放声哭泣的空间,只被使用了十分钟不到;而他从那第一滴眼泪落在他手上的一刻,他早为小光准备好了整个夜晚。

电击武装把他背起来,慢慢地走回家,毕竟这么哭了过后再受风,明早是会头疼的。走到半路,每家每户的钟表的时针都指向了十二点,街上的路灯不打招呼地全灭了,周围一下黑漆漆的,吓得小光抱紧了电击武装的脖子。

“怕什么啊。”

“你快点走。”说着,小光把头埋进了电击武装的肩膀里。

“嗯。”

电击武装把小光往上颠了颠,觉得背上的人所拥有的柔顺且散发清香的发尾,不仅仅是搔得他后颈发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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