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这里是...哪里?’
被耳边的清脆童谣唤醒,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希尔薇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临时搭建的窝棚前,窝棚旁侧一杆脏污的旌旗上书——【干旱无雨,钱家怜悯家乡父老,特立粥棚,助家乡父老共渡难关。】
而在希尔薇的正前方,一栋高门大宅院前,跪倒着无数身穿破衣烂衫的乡民,那宅邸正门上的匾额,正写着《钱府》二字。
希尔薇虽然善良,却绝不是毫无底线,否则早在这人吃人的世界,与夏提雅的前身一起死在某个荒僻的角落了,根本等不到夏提雅借尸还魂。
活动一番身躯后,见自己无法脱离这奇怪的地点,希尔薇心态极好的既来之则安之,默默等待着面前场景的变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上中天,在灼烫的日光下,别说街道两旁枯槁的树木枝丫,活人的五脏六腑都要被生生烤化。而聚集在钱府门前的乡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聚越多。
一两人蹲在街边乞讨叫灾民,成百上千人聚集在一起,那叫暴民!
虽然这些人暂且只是汇聚在一起,一言不发,但希尔薇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为那钱府中的住户捏了一把汗。
现在这些人聚在门外,没有人刻意引导,还只是要粮食。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看见一点火星,那这些人一拥而上,绝不介意要了那钱府一家老小的性命!
这般道理,希尔薇能看穿,藏身于大门紧闭的宅院内的钱府众人,更是深有体会。
很快,一名身材壮硕,面相大气豪迈的男子架起竹梯爬上围墙,沉声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钱某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在座的各位,有不少更是小子的叔伯长辈。
现今恰逢天下大旱,小子也不求回报,连续一月摆摊接济各位父老,以求家乡父老渡过难关,留下明年的种粮,维持生计。
可这干旱日盛,小子家中就算有些薄财,外面也实在买不到粮了啊!实不相瞒,就算小子将家中粮仓内的存粮尽数散给大家,也不过再吃半月之久,小子实在是无力在帮扶各位相亲了!”
那钱姓男子一番话,有理有据,语气诚恳真挚,以希尔薇的眼力,完全看不出半分造假的成份。
而这临街搭建的窝棚,也足以证明对方的努力。
可惜,在这些灾民的眼中,道理,能填饱肚子吗?
“钱小子,你说的虽然有些道理,我们也知道你不是那种为富不仁的无良地主。但是...这么多乡亲今天都来了,这样,你就打开粮仓让我们看一眼,只要情况跟你说的一样,我们保证立刻退走,怎么样?”
“洪叔说的对,钱老爷,你就打开粮仓让我们看看!”
“对对对,我们就看一眼...”
看一眼?那可是救命的粮食,岂是看一眼就能算了的?
可事到如今,钱老爷知道自己已经没的选了!
“好,那就依大家的,让大家看上一看!老柳,把府门打开吧!”
坚毅的面庞越发沉稳,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给自己的老管家下令。
在府门大开的瞬间,那些灾民立刻一拥而入,明明颜值极高,却无人理会的希尔薇,犹豫了一下,也跟随在灾民的末尾踏足那被踏烂门槛的钱府大院。
刚刚进入大宅,希尔薇就看见那位钱老爷带领着数名忠仆以及全家老小,放弃家中值钱的财物,警惕的围拢在大宅的一角。
而那些口口声声说着‘只看一眼’的灾民,早有人三个一伙、五个一队,见什么值钱拿什么,脸上欢喜的如同逢年过节发工钱一般。
可惜,即便如此,也有一些不安分的贪婪灾民,目光在钱老爷一行人身上来回打转。
光天化日之下,这属于灾民的狂欢,因为粮草确如钱老爷所说,所剩无几,迅速冷却。
可惜...已经将粮草和家中值钱的事物尽数搬空的灾民,却无一人退走。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如那几个年轻力壮的带头之人那般跃跃欲试,却无人开口阻拦那些贪心不足的渣滓。
或许它们只是想着,再逼一逼,吓一吓,钱老爷就能供出自家藏匿粮食的地窖呢?
而早已猜到了这般画面的钱老爷,深吸一口气,回身看了看自己的妻儿老小,脸上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眼中满是不舍与悔恨。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接济这所谓的乡亲,但是看着以往相熟的亲友,易子而食,卖儿卖女,家破人亡,同为人族,他良心何安?
或者又该怪这老天爷?
他都放粮一月之久,这干旱的天气为何依旧没见丝毫回转?皇帝老儿也不见半分赈灾的举措?
善良的人,就应该家破人亡嘛!?
“尔等都听好了!这家中的珠宝,粮草,任由尔等取用便是。但我死后,尔等若是害我妻儿半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这城中任何一人,必食尔等血肉,寝尔等之皮!!!”
这最后一眼,便是诀别。
话音落下,钱老爷手持大刀,毫不犹豫的杀向那些图谋不轨的一部分青壮年,完全不在乎自己被粗壮的拳脚踢中,被生锈的菜刀砍伤,只想着杀一个,再杀一个,多死一人,自己的妻儿老小就会安全一分!
完全无法插手其中的希尔薇,眼睁睁的看着钱老爷一个血性汉子,受创无数,力竭而亡。
而那些被他拼死换下的7/8条人命,满地的鲜血,则深深刺激着暴走的灾民,令他们癫狂的大脑迅速冷却下来。看着钱老爷那死后依旧怒目圆睁的不甘面庞,以及护卫在钱府家眷身前的数名钱家忠仆,灾民们终究还是骂骂咧咧的选择退却,拿着自己‘收获’离去。
而钱老爷的家人,只能强忍悲痛,割下钱老爷的头颅,却不敢将其隆重下葬,防止某些人对着钱老爷的尸身发泄报复。
时光冉冉,飞速流转,希尔薇眼中的画面,每一息便是数月光阴。
眼看着那些掠夺了钱老爷家产的灾民,有幸运者熬过了干旱年景,也有人外出逃荒客死异乡。
最终,画面停留在一家普通二进小院内,脸上残留着岁月风霜的侵蚀,衣衫不整的横死在家中的钱太太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