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秋刚睁眼，视线里还模模糊糊的时候，程剑心就蹲在他面前。
忍不住又咳嗽两下，眼前那个老女人的形象越来越具象。陈千秋嘴皮子抽动一下，似乎是想笑，但因为太疼很快又变成了斯哈的狰狞模样。
程剑心笑嘻嘻地盯着他看，“哈，现在知道疼啦？”
“老……老子我金枪不倒！歇两天还是条汉子，到时候可别求饶。”
程剑心在他脸上轻拍两下说：“又能扯皮了说明恢复的不错啊，你都睡了三天了知不知道。”
“那……么久了？我就说我很持久的嘛~”
“差不多得了，躺这儿都起不来了还说大话。要不是看你伤没好，非得抽你两巴掌不可！”程剑心的收起一贯的无赖笑脸，严肃得让陈千秋都有点不太适应，“知不知道我再晚来一步你的小命儿就要交代在这儿了？你走之前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逞强来的?”
陈千秋自觉理亏，只好在这时候打起马虎眼儿来，“天知道这个家伙这么阴险啊。我都跟他说我师傅可是名震仙剑派的程剑心了他还不依不饶……师傅你的名声看来还是不够臭啊，素质有待降低！”
程剑心朝他脑袋上打一下说：“还嘴贫?我还不知道你？你的话肯定是跟他说，你是仙剑派的首席或者掌门私生子这种不要脸的大话。”
然后她又笑，洞口的风忽的吹进来，把她的长发掀起来，飘在半空中荡荡漾漾的。
陈千秋这时候才注意到虽然岁月无痕，但在这个女人身上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虽然这女人总是一副无赖的酒鬼邋遢模样，但抛开那些程剑心的肌肤也算是吹弹可破，白花花地露出来一大片，丝毫不把他当外人。
长得也算是相当标志，脖颈，锁骨，大腿，脚踝……
这么来讲的话，这家伙真的不错。只可惜满身酒臭太败坏印象。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给她整个形象改造。
这时候陈千秋突然想起来那个瘦削的年轻人，于是问程剑心，“我晕过去之后，旁边是躺了个人的，你有没有见啊。”
“昂，见了，死了。”
“死了？”
“你师父我又不是专修医术的，那小子一个凡人脏腑被洞穿，换真仙来也难救好吧？”程剑心白了他一眼。
陈千秋突然觉得有点低沉感。
程剑心来了的话，那些被绑在山东里的人肯定得救了，问都不需要多问。但反倒是这个舍身帮他的人……竟然死了。
身体没恢复好，才刚刚醒过来，陈千秋身上还很疼，想到这里又突然觉得很压抑。
他觉得有那么点伤心，那么一大堆等着被救的人没事，但是唯一做了事的反倒是死了。
那家伙瘦削的脸他还记得，笑嘻嘻说要帮仙尊的忙。
可自己真的不算个仙尊的诶，对付一个小邪修自己都差点搭进去，九死一生活下来还是拖了你的福。
……
“修行之人，见见生死很正常的啦~乖徒儿不会因为这就要有心结了吧？”
程剑心笑嘻嘻的，让陈千秋觉得有点生气，你见惯了生死不代表生死就不重要吧？
“他救了我，这条命没你说的那么轻松。”陈千秋的声音透露着明显的不高兴。
程剑心挑挑眉，挪挪屁股坐到他的旁边，像摸狗一样摸着他的脑袋，“你听好了！这就是身为修仙者的宿命，入了仙途，你的长生就代表着别人的短命。你以后还要见识更多更多的生与死，讨厌的人，憎恶的人，喜欢的人，想保护的人……”
程剑心的眉眼低垂下去，长长的睫毛也不再骄傲，她的脸瞬间变得有点伤感，“不管你的心情如何，该走的就是会走，你能做的就是活下去。不管他们是想让你活下去还是想让你死，你能做的就是背负着每一条生命活下去！这才是……”
程剑心正说得激昂，洞口有个瘦削的家伙对她喊说：“我从山涧叉回来两条鱼，现在烤了吗？”
“哦~干得不错，那个你先放一边吧我正和他说话呢。”
“啊？仙尊他醒啦？”
……
陈千秋气得想笑，以奇怪的表情瞪着程剑心，程剑心却只是挠挠头，把舌头吐出来装纯。
……
“说起来小千秋你还真是菜诶，人这小伙子昨天晚上就醒过来了，一醒就生龙活虎的，这还整了两条肥鱼回来。再看看你……现在还蔫不拉几的。”程剑心不要脸的又是白眼又是摇头。
“那是因为女仙尊您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年轻人拱手感谢。
程剑心笑哈哈地一拍他的后背，“哈呀哪里哪里，我只是那个……啊，小施手段~哈哈哈”
陈千秋无语地叹口气后不再看她，转而问那年轻人，“你戏份儿不算太少，名字叫什么，我还不知道。”
“在下张志。”
“啧啧，名字有点路人啊。下一集就会死的那种。”陈千秋砸吧着嘴，“说起来你小子怎么跑出来的，我可没记得我放你出去。”
“仙尊你还记得您往地上扔了个小刀片吗？我就是用那个割烂绳子的。”
“但是……你来过这里吗？是怎么找到这个洞口的?”
张志嘿嘿一笑，“其实我早就割断绳子了，您的剑回来找您的时候我就尽力跟在后面了。还好……赶上了。”
陈千秋哭笑不得，“你小子，也有点聪明的哈。”同时他心里暗叹幸亏当时是跟这个小子搭讪。
张志又是嘿嘿笑两声，然后挠头说：“那个，仙尊才刚醒没恢复好，我去把那两条鱼烤烤给仙尊补补！”说罢他就一溜小跑地去烤鱼。
待人已经完全走出洞穴的时候，程剑心却突然回头对陈千秋严肃地说：“走。”
“啊？”
“趁现在他看不见，咱们赶紧溜啊，要不然一会多麻烦。你现在虽然还没恢复完全，但坐小剑剑身上肯定没问题。”
“不是，我那个……”陈千秋显得有点犹豫。程剑心挑着眉头一脸懵逼，“你……好徒儿你难道是龙阳之好?”
“屁咧！”
“那你搞个屁的儿女情长啊！要走就赶紧走了好不好，你还想干嘛？”
陈千秋吃力地掏出自己的储物袋，从里面掏出来一堆东西，有药草仙丹还有法器，“好歹也救了我一命，给他留点东西，我陈千秋不喜欢欠人情。”
“所以你就想把这些东西留给他?”程剑心指着面前的修炼资源，“凡间不留仙物你不会不知道吧?你给他这些东西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到时候轻则被有心者强取害命，重则被仙盟抓起来日日被雷劈。你感谢恩人的方法还真是独特啊小千秋。”
陈千秋把头扭过去，“关键我也没什么能感谢他的啊。身上银子也没啦。”
程剑心无奈叹口气，把自己怀里的钱袋随手丢在地上，“我就这点了，都给他了。你要嫌不够的话师傅我可只能卖身了哈！”
陈千秋点点头，但还是不放弃地在自己的储物袋里翻找，最后掏出一本画册出来。
“这本是典藏的，苍井先生十周年纪念作。给他留下吧，孩子看起来挺处男的，给他留下见见世面。”陈千秋这才终于收纳起刚才翻出来的一堆东西，然后将储物袋纳入腰间。
“行啦?”
“再等等……”
陈千秋翻起身子好像在写什么东西。待他终于弄完之后，程剑心摇摇头，一把就把他抱在怀里。
还是公主抱，给陈千秋整得好一阵儿脸红，“靠，你干嘛呢？放……放我下来！”
“你现在走几步骨头都得散掉。别逞强啦我的傻徒弟，弱鸡的时候就等着被保护就好咯~”
陈千秋不再说话，脸上的热气却怎么也消散不掉。
程剑心知道这徒弟好面儿，这时候倒也不再调戏他，抱着他快步走出洞穴之后迅速唤出小剑剑一跃而上。
踩着长剑划过长空，速度极快，这才是真正的御剑飞行。和陈千秋之前把小剑剑当筋斗云使用完全是两回事。
……
张志偶然抬头的时候瞧见云海中有一道长长的划痕，感慨一句今天的云还真奇特便又低下头去搞他的烤鱼。
火焰在下面蹿腾，在鱼身上烤出滋滋的油来。升腾的烟火气则顺着风向一直飘到再看不见。
没有盐巴也没有辣椒，看着差不多熟了的时候他用手捻下一点鱼肉放在嘴里。
“emm……不算好吃，但也不算赖，仙尊们应该不挑食的吧？”
这么想着他嘿嘿地笑起来，一手举着一条穿在木棍上的鱼就往洞穴里走去。
“仙尊大人，还有女仙尊大人，鱼烤好啦，快来吃吧。”
当然，早就趁机润掉的两人是不可能回应他的。
觉得有点奇怪，张志走到刚才陈千秋躺过的地方。人自然已经不见，留在地上的只有一个锦绣的钱袋，提起来的时候，里面的银子哗啦啦的响。
再有就是一本写着苍井先生的书。
他微微叹口气，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还是翻开那本书。
那是陈千秋最喜欢看的春暖花开，万物之始……张志仅仅翻了两眼就已经心惊肉跳。
拿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书下其实还有东西。
那是一个中间的符纸已经被捅破了的传送令，但里面却塞了一个明显纸质都不一样的纸团。
他取出纸团打开，上面是几排堪称滑稽的字体：
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留给你的，但你毕竟救我一命 。所以……
日后若是有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去江源城里找仙剑派的驻使吧，报仁剑峰陈千秋。
我叫陈千秋，很高兴认识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