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结论下得太快了吧。」
我揉着眼间，好让我放松大脑，跟上铯月的跳跃思维。
「一点也不。搜查完现场我就这么认为了，刚刚只是更加证实了我的想法而已。」
虽然不是真正的侦探，但她总是高傲并自信。
天生的能人特有的气质，我一直这么认为。
「等、等等，随便下结论是很危险的吧，一旦出问题就会陷入思想盲区……」
「所以说我没有随便下结论好吗。笨蛋。」
「……OK，那给我解释一下好吗？」
铯月穿的很单薄，之前的米白色外套已经被她脱掉了，上半身纯白色的裹胸礼服和半透明的白色双袖显得她格外艳人。优雅的紫白交间礼服长裙凸显着她的身材，如果她没有脱掉外套的话，很难发现那胸口处藏着的小怪兽。
可惜为什么领口在脖子上呢，做衣服的人不知道女生都很怕热的吗。
为了不让其他人听到我们的对话，我特意带着铯月来到楼梯间的最上层。仅一门之隔，外面是洋房的露天天台。进入天台的门依旧没法打开，门把手上面还环绕了几圈铁链，显示着一股非请勿入的气息。
上次来的时候有铁链来着吗。我的记忆有点模糊了。
「唔唔唔，从哪里说起好呢？有了。发现菲利普的时候，无论是助手还是警官都确认了现场处于密室状态吧。在密室被强行破坏后，直到有人来到药房的这段时间内，助手和警官一直都维持着现场的环境，同时也确保了没有人从密室中出入，这没有问题吧？」
铯月一只手扶着下巴，另一手只托着胳膊，身体稍稍倾斜扭曲靠在墙边。
「的确，我和朴警官都能证明现场没有其他人离开过，所以呢？」
「你们在后面的小房间里发现了莱纳是吧。据我观察来看，现场除了开始撞开的那扇门以外，没有可以让莱纳或者其他人通过的出口。也就是说，莱纳和菲利普自密室存在之时就在房间之内。换句话说，只有莱纳在菲利普的身边，如果不是她杀害了菲利普，其他人怎么进入密室杀掉菲利普呢？」
「不、不对吧——」
「哪里不对？」
「不是说，药房不一定是案件发生的第一现场吗？」
「可是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其他出口了吧？把菲利普的尸体运到密室之内也是不可能的，那周围连个窗户都没有。」
「备用钥匙的可能性呢？从外面锁门也可以的吧。」
「锁上的不仅仅是门吧，门最下方的门闩也锁住了。即使用备用钥匙锁住门把手上的锁，也不可能从外面把门内的门闩给拴上。」
「这……，那莱纳也没有杀人动机吧？！况且如果真是她杀掉了菲利普，为什么之后她不离开现场呐？」
「有的哦，杀人动机。」
铯月轻描淡写地对我说。
「哈？？」
「莱纳就是霍普一直追着不放的杀人狂，就是你诊断确认的did患者。大概，在某个不明的时刻，莱纳转变成了霍普口中“杀人狂”的人格，借着和菲利普在药房独处的时间，动手杀害了他。在处理尸体的时候，莱纳的人格再次转变，新出现的人格不了解现况，这才使得完成了现场工作的莱纳没能按计划离开现场……」
唔嗯……
我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
Did患者本身就敏感又危险，而这里的环境恰恰压抑得让正常人都有发疯的可能。
但是。
「我们不是还没确认莱纳就是谭雅吗？再怎么说，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莱纳就是案件中杀害多人的犯人。」
「可是，她确确实实患有多重人格障碍吧。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她的情况已经失去控制了。」
「……」
「还有决定性的一点。」
「什么？」
「她手上的勒痕。手上的伤痕与用绳子提起重物时受的伤非常相似，无论怎么说，她一定在房间内接触了用以上吊菲利普尸体的绳子。这么多的证据都指向莱纳，况且还在这个不可能有第三人进出的密室中，我能断定她就是杀害菲利普的凶手。」
「巧合太多那就不会是巧合了，助手。」
铯月高抬起下颚，直视着我。
「不觉得太简单了吗？简单得看上去很奇怪。简直是……，将所有线索都摆在我们面前一样。」
「莱纳的病很……，这是“激情杀人”，凶手没有时间隐藏证据，还被限制在这个走不出去的地方，案件看上去就简单了。」
「那、那……」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确实，我也想不到任何能够为莱纳洗脱嫌疑的说辞。说起来，我为什么要纠结于驳倒铯月的推论呢？
啊~，我连我自己的想法都读不懂。
「呐，你今天怎么了。很奇怪诶。」
「只是感觉很不对劲……关于凶手，我真的觉得还有待考察——」
「为什么一直揪着这个不放。」
铯月皱起了眉头，脸色稍微变得不悦。
「诶多，就当是为了保证不会出错，在和大家讨论之前，再搜查多几次或者询问下嫌疑人之类的。你看嘛，公安在案情清楚的案件下也会提审两三次，所以说……」
「……我的推理没有错误。」
「我相信的啦。在推理正确的前提下，我想把案件了解得更清楚可以吗？」
她撇了撇嘴，将头扭向另一边。
呀，没反对就当作是同意了。
我的内心有点不安，也许是因为刚刚说的违心话。
抱歉，我没办法相信你的推论，铯月。
我要推翻它。
…………
……
「莱纳小姐，莱纳小姐……」
我轻声呼叫着面前的憔悴人儿，她抱着头蜷缩在被子里，如同没有安全感的小猫一样。
眼角的泪珠已经枯竭，洁白的脸蛋上两道泪痕隐隐可见。如果我不清楚情况的话，怕是会以为是某家的俏佳人失恋了哭得稀里哗啦。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我和莱纳俩人。照顾她的真和与霍普在我到来后决定去给莱纳带些吃的，而铯月好像在闹别扭，她说会在现场等我。
「莱纳小姐，莱纳小姐……」
不是我学而不精，我还没学到“与患者正确沟通”的那一章，该怎么做我暂且真不清楚。
我小声呼喊着莱纳的名字，顿感气氛有些奇异的变化。
原本躲避着我的莱纳眼神游离，表情僵硬，神色困惑地目视着一个方向
「……谁是莱纳？」
她横过头来盯着我，披头散发的样子和惨白的脸色让她看着像是咒怨里的恶鬼，那机器一般的语气令房间内的温度骤降。冰冷的眼神和古怪的动作让这里的气氛诡异到了极致。
他妈的，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
我后退了几步。
幸运的是，莱纳终于开口说话了。
「莱纳小姐？你不认得我吗？」
我小心翼翼地问她。
「谁是莱纳？你又是谁？……我他妈的在哪里。」
她捂着头，一脸痛苦。
「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莱纳一脸茫然的表情让人心疼。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请问你的名字是？」
「……克莱尔.雷德蒙。」
……果然。
我将一部分情况告诉了克莱尔，与她确认她身上发生的变化和所处的现况。
克莱尔.雷德蒙，女性，25岁（自称）。据她所说，她曾是这幅身体的主表现人格之一，每天能够有七到八小时的“显现”时间。后来经过治疗之后，她的“显现”时间逐渐减少，依我看来，她似乎有一段平和的“人格融合”时间。她表示，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看起来，果然是由于最近的事情才导致莱纳再次犯病。
我有点激动，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多重人格障碍的例子。但是，现在得压制一下好奇心，关于她身上的病情暂且跳过先吧，这里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确认。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像是有第三者在看着我。
「OK……，所以说，我们被一个神经病困在这个地方吗……，我勉强了解了。」
「克莱尔。」
「嗯？」
「早上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还记得吗？」
「这个……，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克莱尔（莱纳）一脸茫然。
我想也是，运气不可能会那么好。
「那……，你能让早上出现的人格出来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抱歉，我也不知道早上有谁出来代表了我们，我可以找莱莎、凯特他们出来跟你聊聊，但有些不受欢迎的人是不被允许代表我们的。」
「听着，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你很危险，所有人都在怀疑你，我需要知道早上的时候你干了些什……」
「What’s wrong？什么叫所有人都在怀疑我？请详细一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吗？」
她困惑的表情让我有点语塞，但就刚刚的沟通来看，她算是比较乐意合作的人……吧？
我瞄了眼门口，其他人还没回来，那就好。
我凑到她的身边。
「你……可能杀人了。我们在密封的房间发现了你和某人的尸体。我需要你…们告诉我早上发生了什么，不然就没办法洗脱你的嫌疑——。」
我将一半的事实告诉了克莱尔。
其他人可能还没像铯月那样认定莱纳就是凶手，但多少会有怀疑，只要见过现场情况的人都会这样想的吧。
然而，为什么我不这么觉得呢？
也许是我的第六感吧。
「不、不不—不—，一定搞错了什么。我怎么可能……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误会……」
「冷、冷静一点。」
克莱尔的情绪有点激动，她抓住了我的右手。
「深、深呼吸好吗，我是来帮你的。」
「呼~呼~哈……。我、我没有杀人。」
「我知道，所以才来问你有关早上的事情。」
在询问莱纳的同时，我得保证她不会在中途突然受到刺激，万一她又转变成别的人格我就得重新说明情况了。再言之，要是碰到其他不配合的人格就麻烦了。
「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早上发生了什么……。也许其他人看见了，你可以找他们谈谈。」
「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
不仅她沉默了，我也沉默了。
我估摸着时间。
霍普也许该回来了，而且，不可以让铯月一直在那边等我吧。
「有人给你带吃的去了，现在差不多该回来了。我会再回来的，在那之前，你就在这里先休息一下吧。」
「要是你想起什么了，可以用纸把它写下来，我回来的时候会看到的。」
我向床上的莱纳告别，希望我回来的时候，她还是这位愿意沟通的克莱尔小姐吧。
「范言先生。」
我回过头来。
「请找到真正的凶手。」
「……我会的。」
…………
……
侦探大小姐有点不耐烦。
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一脸无情地用手指挑玩着自己的发端。
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的裙摆有些凌乱。望着她只露出脚踝的黑丝，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又要穿礼服裙又要绑这么多绸带，早上起床不会很麻烦吗。
不仅腰间、胸上、头发上，连两只手的袖子上都得绑住欸。
「在发什么呆啦，等你很久了。」
「抱歉抱歉，大小姐太漂亮了不小心看入迷了呢。」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喏。」
「那还是饶了我吧。」
我在她面前轻轻走过。
「然后呢？真是不明白还有什么好搜查的，助手真是无理取闹啊。」
「唔嗯……，就在刚刚，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也许能够说明莱纳不是凶手的可能性。」
「哈？还在说这个吗？我都说了那不可能的啦。」
「我还没说呢！这个手法也许就是解开密室的关键！」
「没有那种东西的啦。一切已经盖棺定论了哦。」
铯月轻浮地这么跟我说，让我有点火大。
「这个密室不是完美的，它有一个巨大的缺点。」
没有第三人进出，没有能让人离开的窗户密道，只有莱纳和菲利普待在里面……
只要使用这个手法，也许那就可以解释这一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