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们会先去和莱纳谈点什么的。」
「你不是一直都觉得菲利普的死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确实是这么说来着……但是没什么证据。」
「其实可能是有的,只是那时我太情绪化了。」
「哟,大小姐也会情绪化吗?」
「想挨打可以直接说。」
「那就别了……所以我们到这里来到底要干嘛?」
我呆呆地跟在铯月后面,我俩正在前往菲利普休息的寝室。
「突击检查!在检查尸体的过程中,我们在菲利普的身上发现了什么呢?」
「诶多?这话要问的是?」
「想想当时发生了什么?」
「Em……」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一闪而过的画面。
…………
爱丽丝指着桌上的一个透明袋子。
「这个这个,你们看看是这个吗?」
——那里面装着的正是一串铜褐色的钥匙。
没等我上手拎起来观察,铯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戴上了手套。
「爱丽丝,麻烦和朴警官说一声,我们要借用一下。顺便问问,这是在哪里找到的啊。」
「誒……,我记得是从菲利普先生的口袋里发现的。」
…………
相机上显示出了菲利普那上吊着的恐怖景象,我强忍着恐惧,仔细查看这张照片。
「完全不懂呐。」
只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法医工作的时候,最怕上吊的尸体脚冲着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噢噢,她这么一提我才发现,菲利普确实是这种情况呢。
…………
铯月将菲利普的上衣领打开,脖子上的勒痕触目惊心。我在一旁用相机取证。
但是,为什么勒痕有两道?
不仅脖子最上端的颈部有着严重的勒痕,脖子最下端靠近锁骨的地方也有一道不深不浅的勒痕。
…………
铯月伸手把菲利普的嘴巴打开,他的牙齿有些淡淡的红色。
「作为女生,你的动作不是很文雅啊。」
我忍不住吐槽她的行为。
「作为男生却要女生干这种事情,你好没用哦,助手。」
「呃呃,饶了我吧。说回来,这怎么判断死因呢?」
「看到那淡红色的牙齿了吗?」
我点点头。
「窒息死者由于窒息过程中缺氧,牙龈黏膜的毛细血管出血会浸染牙齿,从而形成现在你所看见的“玫瑰齿”的症状。菲利普的颜面部瘀血发绀、肿胀,很符合窒息死亡时,由于头部血液不能回流至心脏而导致的淤血肿胀。况且,他的眼睛里的点状出血,也像是窒息导致的死状之一。可惜这里没有进一步确认的工具……」
…………
当时的状况大概就是这些了吧?
「出口大门的唯一钥匙在菲利普的口袋里,而且不存在进门之后将钥匙放到他身上的可能性。」
「记忆力不错嘛,助手。」
铯月白皙的手上捏着那张本属于菲利普的ID卡,除了zero给爱丽丝的“万能钥匙”以外,寝室的房门一直都需要每个人自己的ID卡才能打开。
为了到菲利普的卧室里搜查线索,我和铯月从保管证物的真和手里借走了菲利普身上的ID卡。
至于为什么不向爱丽丝借钥匙,大概是我们俩都觉得“没有向其他人说明情况就到有可能有证据的房间里搜查”过于鬼鬼祟祟了。
十四个人的房间我们并没有完全记全,排除掉有印象的房间,剩下的几个寝室在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只能一个个试了。
「看你的表情,好像我说的不对啊。」
「不不,你说的当然是对的,但那不是要点。」
「那……是菲利普脚踝与地面平行的事吗?你告诉我这是他杀的证据之一来着。」
「也不是,再想想。」
「Em……菲利普的脖子上有两道勒痕,难道是这个吗?」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但不是引导我们来这里的原因。」
「那看来只有一个了。菲利普的死因是窒息……不对,那和来这里有什么关系啊。」
「记忆力确实好噢,这么多事情都能记得住吗。」
她将身份卡放到智能电子锁上。
显示红色,锁上传来“滴滴”的错误反馈音。
看来不是这间。
「不过,就算记忆力再好,有些细节也不一定能意识到就是了。……就像带着眼镜找眼镜的人一样,不把事实告诉他的话,恐怕一段时间内他都缓不过神来……明白吗?」
「……不太明白。」
「菲利普身上有股浓浓的酒味,还记得吗。」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
铯月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她靠近尸体在菲利普的身上闻来闻去。
「那个,就算有特殊的癖好,我觉得也不应该在这种场合表现出来吧……啊痛痛痛……!」
暴力女!可恶!
「有股威士忌的味道呢……,不对,应该说是很大股酒味,看来菲利普喝了不少啊。」
「啊,你这么说我也闻到了欸。」
有股与尸体不相符的淡淡清香,刺鼻的感觉与我平时接触的酒精十分相似。
…………
我从闪回的画面中醒过神来。
「噢噢!我想起来了!确实确实!但是这……?」
「虽然和菲利普相处不久,但我们都没在这里见过他酗酒的样子吧。」
「可是这不能说明什么吧。」
我对铯月有点强行的猜想不是很满意。
「你先等我说完嘛。」
「是是。」
「以尸体当时的情况来看,即使没有进行血液检测,菲利普也有可能摄入了大量的酒精。这其实很奇怪。」
「奇怪在哪里?我的意思是……就算菲利普喝个大醉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情吧。」
「就是这个。」
「呃?」
「菲利普不是经常酗酒的人,你也认可这个说法吧。」
「啊……要这么说确实也是。餐厅里一直提供酒水,也没见过他对酒精很沉迷的样子。」
「人在什么时候会酗酒,你知道的吧?」
「誒……大概是消沉的时候吗?」
「没错。没有酒精依赖症的人突然开始酗酒,往往是因为心理因素方面的问题导致的。到了情绪极端的分界线,借酒消愁会成为大部分人的选择。」
「这样看,他酗酒倒也正常吧,毕竟菲利普被困在这里已经有些时日了。」
其实我压力也很大啊。
另一间房门旁的智能电子锁,上面传来“滴滴”的错误反馈音。
「仔细想想,其实他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酗酒过,菲利普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酗酒的呢……不好奇吗助手?」
「好奇,但和案件完全没关系吧喂。」
「那可不一定。」
铯月走到最后的两扇门前,公主般华丽的裙摆飘起一点又落了下去,仅有穿着黑丝的脚踝部分没被遮住。有节奏的脚步停了下来,她转身看向我。
「为什么在投票的时候菲利普要千方百计地骗取你的信赖呢?为什么要躲着所有人偷偷酗酒?他急着想离开这里,最后却成为了挂着空中冰冷的尸体。无论是出于逻辑还是个人的直觉,这突然转变的背后很有可能与他的死亡有关。」
Em……
…………
他好像说得太急了,捂住自己的胸口深呼吸起来,一直咳个不停。
「咳、咳咳!咳、咳咳……」
「喂?你没事吧?」
看到他这样子,我的怒气也稍微降下来不少。我向前几步想去扶下他。
「没、我没事!离我远点!」
不知为何,菲利普突然情绪激动地大声呼喊起来,挥着手示意我赶紧离开。
我这时才看到菲利普的脸色和平时不太一样。
双眼里布满了血丝,眼角好像有少些眼泪,整个人没有了过往那番自信潇洒的律师气概。
同时,他那连续不停的咳嗽让我感觉这人肺都要咳出来了。
该不会他得了什么恐怖的传染病吧。
我的内心咯噔一下。
「你、你看起来很不对劲喔。我带你去医务室拿点什么药吧,莱纳是医学生,她应该能帮到你的……」
「咳!咳咳!不、不用了。我没什么事。别再跟着我了!(1…2……0)我要回去休息了。呼、哈——哈(8…7)——哈——」
他用近乎撕裂的声音朝我大喊,我被他吓得停住了身躯。
翻译器中好像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像是一串数字。
…………
我不禁想起我和菲利普最后一次见面的状况。
被欺骗的我本来带着一身怒气想要讨个说法,最后却因为他奇奇怪怪的样子不了了之了。
铯月讲得没错,自从”囚徒困境”开始以后,菲利普的状态就变得非常奇怪。
应该说,大家的情绪都很不稳定。
处在这种环境中,除了铯月这样内心坚定的人以外,有谁还能保持原来的样子呢?
「虽然我觉得这不一定对……」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很普通,就算把所有证据摆在我的面前,一时间我也很难找到其中的真相。
「这个……那个只是开玩……」
「但你完全不一样。就像我说的一样,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优秀的人。虽然你不是侦探,但我认为你要比真正的侦探还要厉害的多。我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相信你的能力……」”
「不过稍微浪费点时间应该也没问题——
谁叫你是我委托的侦探呢。」
「哼。」
她掏出ID卡。
「二选一,这间还是隔壁那间?猜一下?」
「以最少步数为准,请一定是这间吧。」
「滴——」
绿色的亮光出现了一瞬。
「运气不错嘛。」
「女士优先。」
我替她推开门,侧着身子让出一条路。
跟在她的身后进入房间,扑面而来的混浊气体让我有点窒息。
「果然是在酗酒啊……」
我听到走进房间深处的铯月这么感叹道。
当我走过去时,也不由得在心里发出和她一样的感叹。
在床沿的两侧,散落着数以百计的空酒瓶;用以支撑的床头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各类酒,度数从高到低、种类从啤酒到威士忌应有尽有。
进门时的混浊气息,大概就是从开着盖子的酒瓶里散发出来的酒精味道吧。
「我在这里打个火的话,会不会把这艘船炸个洞出来啊。」
我半开玩笑地问铯月。
要是可以的话说不定能解锁隐藏脱逃成就?
「那只会把整个房间弄着吧。」
好吧,理所当然的不行。
「稍微整理一下吧——也许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咧。」
她在谈话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戴上了手套。
「菲利普这也太乱了吧,真的有人会什么东西都往床上放吗?我的强迫症要犯了。」
我掀开床上的被子,在床的左半部分,白色的床单被不明的红色液体沾湿了大片。除了浓厚的酒味以外,零零碎碎的食物残渣散落在床上的每个角落,它们传来的味道也让人难以忍受。
至于被子嘛,在它的表面清晰地印着几个脚印,不用想也知道那是穿鞋上床的成果。
「那是部分外国人的习惯啦。只要活得舒心,爱怎么来怎么来。有的人还喜欢和自己的宠物共用一个盆子呢。」
「满床都是垃圾也能活得舒心吗!我不能接受!」
「嘛~我也是觉得这样有点找打的~」
「不能再同意了。」
我和铯月完美达成共识。
在收拾酒瓶的她和在床上查看情况的我像两个酒店的清洁人员,不过我们整理的不是套房而是传说中的垃圾堆。
我在枕套下面摸到了什么,结果拿出来发现是某种零食的包装袋。
希望我右手上的伤口不要被垃圾里的细菌感染了。
旁边的铯月则是将酒瓶从床边捡起排好,堆积如山的垃圾让我们连轻松走动的地方都没有。
我边在床上摸索着,边想着案情的细节。
有没有被我遗漏的线索呢。
忽地,我在床头边缘的地方摸到了一层硬物。
「这是什么……」
我喃喃自语地想把深藏在缝隙间的东西拿出来。
不会又是恶心人的垃圾吧。
我抓住了类似把柄的东西,猛然一抽——
「!!」
这是……!
冰冷的触感隔着手套传来,物件将上方闪耀的亮光反射到我的眼中。
「让我看看?」
「喔……哦……」
我捏着尖端将物品递给了铯月。
一把在餐厅非常常见的餐刀,两侧的表面略有刮痕。
依我来看,大多数可能是菲利普在用餐之后偷偷带回来的。
他到底想要搞什么?
我不得不承认铯月的说法越来越有看头了。
「看上去用什么东西打磨过……比正常的餐刀要锋利不少啊。」
「似乎离你的想法越来越接近了。」
「谢谢夸奖。这东西得收好留下来呢,哪有那什么……」
她离开原位,在房间里找着什么。
估计是装证物的袋子吧。
一旁的桌面上,名为watermel的空瓶子叠得高高的,就像用乐高搭建成的围墙一样。
垃圾桶里也有不少相同的瓶子,整个桶里被塞满的同时,地上也四处飘落着空瓶。
我稍微捡起其中一个,上面的类似法语的标签我完全看不懂。
不过,强大的翻译机展现了它无敌的功能,随着我视线的定位,知识像时间一样穿过我的脑袋然后又流走了。
这个叫watermel的产品和我们的农夫三拳好像是差不多的东西,国外常喝的畅销水吗?
不过,再怎么说这满屋子的水也太夸张了吧,我来到这里以后喝过的水也许也就和这屋子里的瓶子差不多了。
「久等了,在看什么呢?」
铯月似乎已经收好了刚找出来的餐刀,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垃圾走到我的身边。
「啊……只是对这边的瓶子有些好奇,菲利普在寝室里也喝这么多水啊。」
「水?原来这个品牌是水吗?」
她捡起其中一罐,发出了跟我相同的疑问。
「是农夫三拳……大概是吧。」
我把手里的空瓶往桌面上一丢,一叠叠瓶子如同多米罗骨牌一样倒下。
我早就想这么干来着。
望着连绵不绝倒塌的瓶山,一个想法在猝然间闪过我的脑海。
有没有可能就是这样呢?
“「不过,就算记忆力再好,有些细节也不一定能意识到就是了。……就像带着眼镜找眼镜的人一样,不把事实告诉他的话,恐怕一段时间内他都缓不过神来……明白吗?」”
即便是铯月也会有忽略的细节?
「我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嗯?」
「菲利普有没有可能……是被砒霜杀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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