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钟前——
过道之中烟雾缭绕,视野范围内的事物都像是覆上了层薄薄的面纱。持续在这样的环境下穿行,眼睛不由得逐渐火辣辣地疼。
(已经走了很久了,爱丽丝真的没记错吗?)
越发严重的烟雾缭散,加深着我内心的不安。
(距离塌陷的船舱还远着,这边的火灾就这么严重了吗?)
(再接着走下去,下面的情况有多危险真不好说啊。)
像是特意相应我心中的想法,好不容易找到的,通往更下一层的铁质楼梯疑似因为爆炸损坏了。
自上而下的螺旋楼梯从中间处开始断裂,仿佛有人用精确当量的炸药进行了爆破那般。虽然楼梯已经损毁,断开的遗骸倒离下一层的地面不是很远。
站在楼梯遗迹最边缘的地方向下估算,大致只有三米多的高度。像这样的距离,慢慢从边缘挂下去应该不会受伤。
(不过,真的有人从这里下去过吗?)
我想付诸行动前的瞬间,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不对,爱丽丝说,她就是沿着这边往下走的。既然爱丽丝都能走到目的地……)
没什么迟疑,我挂在楼梯的边缘蹭了下去。
落地以后,一步之遥的舱门外,烟雾已经逐渐变成灰黑色了。
踏进过道里,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从我原定要走的线路前方传来……就像有不知名的力量故意将那边封住了一样。
没有办法,就算现在想原路返回也做不到了。
我朝楼梯间上方望了眼,三米多高的楼梯,跳下来了果然就是没法上去的。
既然如此,只能暂时脱离原计划,先朝更下一层走着,再看看有没有绕回原路的机会了。
通往下层的楼梯安然无恙,但是出口的舱门牢牢紧闭。我理所当然地准备把手搭在转动门的开关上,一阵刺痛感忽然从指尖传来,我条件反射般收回了手。
摊开手掌,想象中的受伤却完全没有出现,但我刚刚的确在手上感受到了灼烧感。
这么一停下,楼梯间内的光暗交替恰好映出了先前我没发觉的事情——阵阵的黑烟正从门缝中慢慢渗出。楼梯间内本就充斥了烟雾,不仔细观察,基本上看不出有这种事情。
思索片刻,我小心翼翼将手再次伸向开关——
指尖触碰铁制球形阀门开关的瞬间,似曾相识的刺痛感迅速传来,内心有准备的我迅速将手抽回来——
触碰过阀门开关的手指明显地红了起来,只是接触了一瞬间,我就感受到了从把手上传来的凶猛热量。
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的是什么,但这个出口看来是死路一条了。
想来似乎也是,这层就是能直接通向事故地点的那层。如果外面走道畅通无阻,这扇舱门怎么想都不会牢牢紧锁。
这样的话,只剩下楼梯间内的最后一层了。
就是要验证我最坏的猜想一样,往下走几步以后,面前的场景如出一辙,要想继续往下,跳下去以后就上不来了。
(没有其他办法,现在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这么想着,顺着楼梯边缘,我姿势别扭地掉到了最下一层。
走到过道上,一直让人不适的烟雾显著减少。由于电力中断,这又不像上几层那样有着透光的窗户,过道里只有几盏的应急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红色的灯光虽然驱散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但更加营造出了种不详的气氛。借着鲜红的光线,我从带来的地图上规划了接近原计划的路线。往前走了一段路,我依稀觉得有种熟悉感。
绕过几个拐角,穿过几扇半开的舱门,在迷宫般的走道里穿行了数分钟,我是明白隐约存在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这个地方我确实来过,就在不久之前和爱丽丝铯月一起同行的时候。记得是铯月想要到爱丽丝晕倒醒来的地方看个究竟。
那时铯月对爱丽丝的事情异常执着……现在想来,果然是有什么我没想到的吗?
微弱的应急灯照下,不知不觉就到了爱丽丝醒时的房间门前。厚重的舱门与我们离开时别无二样,半开着舱门的房间内遍布着黑暗的气息……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在我探头向黑洞洞的房间里望去时,完全意料之外的情况出现了。
范言「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声音不大,但还是在密闭的房间内回响了起来。
似乎被我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黑暗中唯一的光险些摔了一个踉跄。
然后,那束强光狠狠地照向了我——
铯月「这话该我问你吧——?真被你吓一跳。」
被手电的强光直射着,我看不见铯月脸上的表情,但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无奈。
铯月「嘛,至少你没事就好……哼……有事也是活该的,谁让你自作主张呢。」
……看样子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就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吧。
范言「所以咧?怎么跑到这么下面的地方来了?」
铯月「为了找你啊,笨蛋。原来的路因为爆炸没法走了,我和爱丽丝分头走了不同的方向……你没见到爱丽丝吗?」
范言「啊……这个嘛,其实多亏了爱丽丝我才没事。」
向那束亮光身边走去,我将一路上的事情全盘托出,包括此行的目的和到这的原因。
听见我沿着楼梯间一路往下直走,铯月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铯月「你这笨蛋,明明楼梯都断掉了怎么还要往下走呢。」
她扶着额头,一副无语又无奈的样子。
范言「不继续往下走,这边就没有路可以走了啊。」
铯月「那就原路返回嘛,冒冒失失地乱跑都不考虑后果的吗。」
范言「我是想在下面绕路去另一边啦。喂,对特意来找你回去的人就是这种态度吗?快给我道歉啊道歉啊。」
铯月「那真是对不起了,麻烦助手自作主张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是我不好~」
范言「你……算了,我大人有大量,赶紧抓紧时间离开吧。」
铯月「啊啊?没人告诉你吗?能够上去的出口全都塌掉了,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逗留这么久呢。」
范言「欸……?誒……!?不是吧?真的假的?!」
铯月将手电的灯光照向周围,不知道她在找着什么。
铯月「算了……想来你也不知道,不过楼梯都已经塌掉了,没有一点准备就跑下来,该说你是勇敢还是白痴好呢。」
范言「……」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是没有反驳的理由。
范言「你说……要是你站在我肩上能不能爬回上一层的楼梯呢?」
铯月「那种事情想想就好了。你从那下来还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吗。」
说的也是,虽然不是离地面很高,但是坏掉的楼梯根本没有什么抓得住的着力点,想要搭人梯上去,至少只有我们两个是做不到的。
明明是来救人的,怎么好像又要麻烦别人了喂。
大小姐半蹲着,借着手电,视线仔细扫描着地下。大小姐的右手在地上轻轻擦过,然后手上便被灰尘染成了黑色。这幅场景总让我觉得在哪里看过。
范言「铯大小姐,能问下你在找什么吗?」
说不好奇是假的,虽然已经见惯了铯月镇定自若的样子,但每次她做点奇奇怪怪的事情的时候还是很引人注目。
铯月「这个嘛……其实是我刚才才想到的。」
范言「想到什么?」
铯月「坐升降梯上来的时候,经过了很长一段除了墙壁什么都没有的上升吧?」
范言「是有这么回事,有什么问题吗?」
铯月「那个类似仓库厂房的地方,大致有二三十米那么高吧?可是,就凭感觉而言,升起的距离似乎比二三十米要高一些。」
范言「也就是说,我们脚下或许还有隐藏着的空间吗。」
铯月「就是这样——」
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铯月猛地一下站起身来。疑似蹲下的时间太长,她的身姿一时间摇摇晃晃起来。
我自然地向前一步扶住差点摔跤的铯月,没想到身体接触那么一瞬,少女如同触电般弹开了半米远。
不过是扶了下肩膀,至于反应这么大嘛。
范言「怎么了?冒冒失失的家伙。」
铯月「没、没什么,我觉得这里不会有我要找的东西……走吧,去下一个房间。」
就这么自顾自地说着,铯月急匆匆地向外走去,看那脚步仿佛要远离房间中的什么。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不跟上她也没别的选择。
我紧随着铯月的脚步来到隔壁,进门时,铯月的身子再次半蹲了下来,彼时美丽珍贵的裙摆,现在已经沾满了肮脏的尘埃。就这么走进来,地面上的灰尘被我踩出了几个脚印。
范言「你还是没告诉我要找什么呢。」
铯月「空心的地板。」
她的手在地上摸索着,修长的手指上沾满了灰尘。
铯月「这层的房间几乎都使用钢板平铺地面,如果下方还有空间,镂空的钢板应该能听见回声。」
范言「喂喂?你打算用什么东西切开钢板吗?做不到的吧?」
铯月「确实做不到,但是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试一试。在这等我——」
没等我下一句话出口,铯大小姐已经跑了个没影。
过了好一会,铯月的手里带着什么回来了。比起离开的时候,能明显看得出她有些灰头土脸的,想必是经过了发生火灾的地区。
她将手电塞到我手边,示意我在一边帮她照明。
光线照在她身上的时候,我才看出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那不是烘烤用的便携式喷火枪吗。
毫无预警,大小姐立刻就打开了喷枪,蓝白的火焰在黑暗中显得比手电的灯光还要耀眼。想起这一阵子路上发生的火灾,我不由得有些担心那抹肆意散发热量的蓝光。
范言「你搞真的?这是在玩火哦?不要把衣服弄着了哦?」
铯月「不管是钢钉还是铝钉,在喷枪的高温下都容易发生膨胀——然后它们就会变得松动。」
验证着铯月的说法,被喷枪火焰烘烤得发红的第一个铆钉嘭的一声从地板上弹出。大小姐急急忙忙地用手将它捏出来——
铯月「嘶!」
铆钉是脱落了,但是铯月的手上被烫出红红的印记——
范言「你……!没事吧!」
铯月「小事。有点太着急了。」
范言「至少拿衣服包住手啊,笨蛋。」
……
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的铆钉从地板上弹出,我包着毛巾的手迫不及待地将其拔出。同时,那块不过半米长宽的正方形钢板翘动了起来。
关闭了喷枪的铯月迅速捏住钢板的边缘,和周围严丝紧密的地板就这样一点点地被大小姐挪开了。
被打开的钢板,通向不明地点的洞口呈现在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