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赛西轻轻推开木制的店门，那股木头特有的清香环绕在她鼻尖，阳光挥洒而下，这片街道不再显得那么冷清。
毕竟选址是在贫民窟和平民区之间，就算通过魔法把街道打扫得多么干净，也依旧很少有人来，不是说人们不喜欢干净，而是贫民，在大多数人眼中实际上是不值得信任的。
他们肮脏，邋遢，身着经历过无数次缝缝补补的薄衣，有了上顿不一定有下一顿，连份工作都难找，很难说这么不稳定的群体会让人想去靠近。
这是大众的想法，不会因为同情就可以解决他们厌恶居住在贫民窟的人，而且他们体弱多病，不会有人喜欢一个带病的人靠近自己。
不过现在，街道上有摆着专门发放干净衣物摊位，有人组织给贫穷者发放衣物，之前她也了解过，还会给这些人提供适合的工作。
在这个时代，有这样的人的确奇怪，不过之前路西法有说过他在着手尝试改善这种差距和印象，目前看来，效果不错。
至少在她看到的地方，效果不错.....
这么想着，露赛西打算出门走一走，正好上午来的人也少，她打算去看看到底有怎样的改善。
露赛西锁好诊所的小木门，钥匙在手里晃了晃，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深吸了一口气，嗯，空气确实比记忆中清爽了不少，连贫民窟方向飘来的那股若有若无的霉味都淡了。
“改善…么？”
她嘀咕着，迈开步子，朝着记忆中比较混乱的街角走去。
没走多远，她就看到了路西法提过的“变化”。
街角那片原本堆满垃圾的空地，现在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还铺上了粗糙但平整的石板。几个穿着虽然旧但明显洗得发白、补丁也打得整齐的妇人正围着一个…呃，露赛西眯了眯眼。
那是个用木头和几个简陋魔法符文搭起来的“装置”，有点像个大号洗衣盆，但盆底刻着发光的蓝色纹路。一个妇人把脏衣服丢进去，另一个妇人则小心翼翼地把一小块廉价的劣质魔晶碎块放进旁边的小凹槽里。
嗡！
盆底的符文亮起蓝光，盆里的水立刻像被无形的手搅动起来，咕噜噜地旋转、冲刷着衣服，水花四溅，但效率奇高。旁边还晾着好几排洗好的衣服，在阳光下散发着肥皂和干净水汽的味道。
“快看，露赛西医生！”
一个眼尖的小男孩抱着几件旧衣服跑过来，仰着头，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兴奋。
“这是‘转转盆’！路西法大人教我们做的！衣服洗得可快了，还省力气！”
露赛西有点惊讶地看着那个简陋但实用的魔法装置。用最低级的符文驱动水流…虽然魔力利用率低得可怜，但胜在材料便宜、操作简单，对没有魔力的普通人来说简直是神器。
“嗯，挺好。”
她点点头，摸了摸小男孩乱糟糟的头发。
“你妈妈呢？”
“在那边帮忙缝衣服呢！”
小男孩指向不远处一个临时搭起的棚子。棚子下，几个妇人正手脚麻利地缝补着衣物，旁边堆放着干净的布料——看起来像是捐赠的旧衣服拆解后重新利用的。一个看起来像是管事的中年男人正在登记着什么。
“露赛西医生！”
那管事也看到了她，连忙放下笔走过来，脸上带着恭敬和感激的笑容。
“您身体好了？真是太好了！路西法大人最近在忙其他事情，这边暂时由我照看。”
“嗯，刚恢复。”
露赛西打量着这个小小的“工作点”。
“这是在做什么？”
“哦，是这样。”
管事热情地介绍：
“路西法大人联系了几家商行，低价收购了一些有瑕疵的布料或者积压的旧布。我们这边呢，组织大家清洗、拆解、缝补，做成实用的东西，比如抹布、简单的围裙、小孩的罩衫什么的。做好的东西，一部分低价卖给需要的人，赚点辛苦钱；另 一部分免费发给最困难的家庭。这样大家有活儿干，也能用上干净东西，还能赚点糊口的钱。”
露赛西看着那些妇人专注缝补的样子，虽然手指粗糙，但动作熟练，脸上带着一种…以前在贫民窟很少见到的、有盼头的平静。
“他还挺会想的。”
露赛西小声嘟囔了一句。这法子说不上多高明，但确实很实在，解决了几个最实际的问题：卫生、就业、一点点微薄的收入。
她又往前走了一段。街边破败的墙壁上，不知被谁画上了简单的、色彩鲜艳的涂鸦，虽然画工幼稚，但看着让人心情舒畅。几个原本可能只会缩在角落里发呆的孩子，正拿着简陋的扫帚，认真地清扫着自家门前的石板路，看到露赛西走过，还腼腆地笑了笑。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耳边是“转转盆”哗啦啦的水声、妇人低低的交谈声、扫帚划过石板的沙沙声。虽然依旧能看出贫穷的痕迹，但整个街区似乎被注入了一种新的活力，一种努力向上生长的气息。
露赛西站在阳光下，看着眼前这有点陌生又有点温暖的景象，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
“路西法那家伙…”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看来这一个月，也不完全是在胡闹嘛。”
她转身，决定溜达回去。嗯，回去的路上，顺便看看面包店有没有新出炉的黑麦面包好了。
“瞧，香喷喷的面包出炉了，一包只要二十枚铁币就够了。”
蓄着胡须的大叔乐呵呵地拿着一大盘面包走了出来，有圆滚滚的，也有长条的。里面还有些饼干，专门做成了小孩喜欢的形状，小星星，小猫，小狗，只要是小孩喜欢的，上面都有！
“呀，是露赛西医生啊，之前都是路西法大人来买面包的，要便宜点吗？”
“喂，保罗，我也要便宜点。”
一旁的几个小孩边叫边笑着说。
“行，当然可以，你们这群难缠的孩子。”
保罗大叔也没太在意小孩们的起哄，打包了一些面包分别给了露赛西和小孩们。
“这里的生意真的很好啊。”
往后看了看，那是络绎不绝的人群，让得露赛西不禁感叹一声。
“是啊，路西法大人为了教我做好面包，帮我宣传真的下了很大功夫啊，你瞧瞧，这个小机器，它能轻松地帮我和面，简直方便到不行。”
说着，保罗把一个小机器拿了出来，露赛西略微端详了一下，确实简单，只是加了一些低级符文作为动力带动内部转动，激活以及魔素吸纳倒是通过铭刻解决了，不错，很不错啊。
露赛西笑着点点头，挥手与保罗告别后慢慢走了回去。
露赛西拎着还带着温热麦香的面包，慢悠悠地晃回诊所。钥匙刚插进锁孔，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压抑的咳嗽。
“露、露赛西医生！您回来了！”
一个脸色蜡黄、瘦得颧骨突出的中年男人，扶着墙壁，气喘吁吁地停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怀里还抱着一个用破布裹着、同样瘦弱的小女孩，孩子蔫蔫地靠在他肩上，小脸烧得通红。
“嗯，刚回来。”
露赛西打开门，侧身让开：
“进来吧，别站在外面吹风。”
男人如蒙大赦，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走进诊所。一股熟悉的、混合着药草和魔药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紧绷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点。他有些局促地站在还算干净的地板上，脚上那双磨损严重的旧鞋子沾着泥点。
“坐。”
露赛西指了指靠墙的长凳，自己走到诊疗桌后坐下，随手把面包放在一边。腰间的伊尔剑似乎感应到了病痛的气息，剑柄上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凉意。
“孩子怎么了？”
露赛西直接问道，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
“烧…烧了两天了，咳得厉害，也吃不下东西…”
男人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焦虑。
“之前…之前也来找过路西法医生几次，他给开了药，好了一些，但这次…感觉更重了。”
他眼神里充满了希冀：
“听说您回来了…太好了…”
露赛西起身，走到小女孩身边，伸手轻轻覆上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传递过来。她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的探查魔素，顺着小女孩的经络快速游走了一圈。
“肺部有炎症。”
她收回手，语气平静。
“饿肚子太久，身体太弱，扛不住。路西法之前开的药呢？”
男人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打开，里面是几颗颜色不同的药丸。
“还…还剩这些。”
露赛西拿起一颗嗅了嗅，又捏开一点尝了尝味道，这个动作看得男人心中有些不安，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继续观望。
随后露赛西点了点头，她心里有数了。路西法开的药没错，是对症的，但剂量对于这个长期营养不良、身体底子太差的孩子来说，温和了些，效果压不住来势汹汹的炎症。
“药没错。”
露赛西走回桌后，拉开抽屉开始翻找：
“但需要加点料。”
她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淡绿色的粉末，又从一个密封罐里舀出一点粘稠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透明胶质，熟练地混合在一个小碗里，加入一点温水搅匀。
“把这个喝了。”
她把碗递给男人。
男人看着碗里那说不上是什么颜色的糊糊，又看看女儿烧得迷迷糊糊的小脸，毫不犹豫地接过来，小心地一点点喂给孩子。
药糊的味道显然不太好，小女孩皱着小眉头，但还是迷迷糊糊地吞咽了下去。
“这是特效的消炎药，配合路西法之前的药丸吃。”
露赛西又包了几颗路西法留下的药丸，连同那碗药糊的“加料”方法一起递给男人。
“每天两次。另外....”
她顿了顿，指着墙角那堆宁神草。
“拿一盆这个回去，放孩子床头，能让她呼吸舒服点，睡得好些。算送的。”
“这…这怎么好意思…”
男人看着那盆翠绿的小草，又看看露赛西平淡的脸。
“拿着吧，对孩子有用。”
露赛西摆摆手，重新坐回椅子上：
“诊金…你看着给就行。”她知道对方大概也拿不出多少钱。
男人眼眶瞬间红了，嘴唇哆嗦着，从怀里最深处摸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个磨得发亮的铜币和几枚更小的劣质铁币。他数出最大面值的三个铜币，颤抖着放在桌角。
“谢…谢谢您，露赛西医生！谢谢！”
他抱起女儿，对着露赛西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才小心地捧起那盆宁神草，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诊所的门关上，又恢复了安静。露赛西看着桌角那三个带着体温的铜币，又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伊尔剑。剑柄上那股安抚的凉意似乎还没完全散去。
“路西法这家伙…”
她低声自语，拿起一个铜币在指尖转了转：
“给人婚姻证明…改善整个贫民窟…现在连外面的纷争都在解决…你这家伙的业务范围倒是越来越广。”
语气里听不出是抱怨还是别的什么。她随手将铜币丢进旁边一个空罐子里，里面已经躺了零星几枚。
她拿起一块黑麦面包，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麦香浓郁。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墙角那堆宁神草上，绿意盎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