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上课铃声悄然打响了。
处理完玲兰和艾洛缇的冲突后,我的精神终于彻底松懈了下来。之后,我懒懒地趴在桌子上,习惯性地看向教室的最强方。
第一排靠窗的座位依然是空着的。
在我的胡思乱想中,第二节课已经过去一半了。看样子那家伙今天也不会来吧。
只是意识到这个事实,内心便像是缺失了一块一样难受。
在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在内心是多么依赖她。
“抱歉,我迟到了。”
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和记忆中相吻合的声音,淡然中带来一丝懒洋洋的感觉。
我带着不可思议的心情转过了头。我如今最想见到的少女的身姿就出现在的教室门口。
“陆由岐……你来上课了?”
“前段世界家里遇到了一些突**况,不得已缺了很多课程。我也请过假了哦?”
她的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说服力。
老实说在我的记忆中,由岐真正来学校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这也理所当然,毕竟学生身份只是她方便和我一同行动的伪装。
“嗯……那回到座位上去吧。”
上课的老师非常自然地相信了这漏洞百出的借口。
“谢谢。”
由岐迈着轻松的步伐走进了教室。她刻意绕了个远路,从教室的后方前往自己的座位。
“少年,我回来了。按照约定,我来帮你了。”
路过我的座位时,我的耳畔传来了她那淡然的声音。
“终于等到你了,由岐姐。”
我在心中默默回应着。
第二节课结束后,是一个长达半小时的大课间。虽然班主任让我去办公室解释早自习缺席的事情,但我暂时将其抛在了脑后,径直前往了教学楼顶楼。
我毫不犹豫地推向平时上锁的铁门。因为我知道,由岐回来后,就一定会在楼顶的天台等我。
“吱吖”一声呻吟后,铁门毫不意外地被推开了。一望无际的天空在眼前铺展开来,而由岐正背对着我,站在天空彼端的方向。
第二节课下课后的大课间,和充满学生喧嚣声的操场不同,这里显得分外宁静。
由岐的嘴巴上叼着一根女士香烟。她双手撑在楼顶的栏杆上,仰头望向天空,华丽的蕾丝裙摆正随着风轻轻摇曳着。
注意到我的脚步后,她转过了身来,惬意地撑着了一个懒腰。
“果然好女人就是要有,天台,香烟和轻飘飘的衣服啊。”
她对我露出了微笑,而被那份可靠的笑容所感染,我的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弯了起来。
“哟,少年。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了,由岐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三年过去了,由岐还是和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说到底,能和三年前遇见的大姐姐同班,这本来就非常不可思议了。
我很想问她“这三年由岐姐在做什么呢?为什么三年过去了由岐姐的外表没有一点变化。”不过就算开口了,由岐也一定不会回答我吧。
越是想要了解她,便越是能察觉到她的遥远,这是我在三年前便已察觉到的事实。陆由岐只是作为施救者站在了我的身边,而并没有把我当做可以共享秘密的伙伴。
“言归正传吧,少年。你体内的【勇者之力】又重新苏醒了吧?”
“是的,就在昨天的时候。”
“原来如初,看来地球又要面临什么危机了么?我会按照约定的那样,守护在你的身边,
协助你完成这次的试炼。毕竟这是我身为‘前勇者’的职责。”
【勇者之力】,这是我所听到的关于这股力量的第四种叫法。
不,或许应该称之为第一种吧。毕竟三年前,我和由岐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便告诉了我这股力量的名字,以及我接下来的会面临的试炼。
那是一个燃烧着大火的混沌的夜晚。
三年前觉醒了这股超能力一般的力量后,处在中二病时期的我立刻变得得意忘形了。
认为自己可以靠着这股力量成为正义的伙伴,扭转世界上的不公,惩戒那些依靠权利逃避的罪责的人。
而世界并没有我想象那么简单。暴露了能力后,数不清的恶意,难以想象的阴谋向我袭来。
恶徒杀伤上了门来,我可以轻易击溃;我也应付得游刃有余。但随后警察来了,政府官员来了,之后可能还有军队,朋友和亲人也迫于各种各样的理由站在了对立面,这些都是我无法用单纯的暴力(能力)所解决的对象。
于是,我逃跑了。接着被欺骗,被抓进研究所进行了痛苦且漫长的实验,被出卖和背叛,将许多无辜的人甚至亲人和朋友都卷入了其中……
最后的结局,就是那一场燃烧尽一切的大火。
我弯下腰,发出了剧烈的干呕。
讨厌的记忆中尘封的匣子中涌出,漆黑的记忆在心底翻腾着。
为什么……这段记忆,明明不想想起来的。
伴随着记忆浮上来的,还有某种异质的东西。当触碰到它的时候,大脑深处传来了针扎一般的痛楚。
“少年哦,快停下来吧。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温暖的触感包裹住了我。
我抬起头,看见抱着我的由岐正带着怜悯的目光望着我。三年前的那场大火中,也是这个温暖的怀抱拯救了我千疮百孔的心灵。
——“你所承受的一切苦难,都是试炼的一环。地球将要面临一场巨大的危机,而是你被地球所选中的【勇者】,你会用这份【勇者之力】拯救地球。”
这是三年前由岐所告诉我的力量的由来。
但如今……
“由岐姐,这份力量或许并不是【勇者的力量】。”
“哦?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我从别人那里听到了更可靠的答案。”
我将从昨天下午起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由岐。
被战斗天使袭击的事情,和玲兰相遇的事情,和魔术师战斗的事情,和精灵所救的事情,其中也包括了他们对于这股力量的阐释,从【先民之力】到【根源之力】再到【连结之力】……
宛如涛涛洪水一般,连带着这两天那不安定的心情一同倾倒给了由岐。而这期间,她一直带着温柔的表情引导着我。
“原来如此,看来这一天你真是辛苦了呐,少年。异星人,魔术师和人造精灵,看来如今的情况比三年前更加复杂呀。伴随着这次觉醒,数名少女的命运与你的命运交织在了一起,这应该也是试炼的一环吧。”
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
“那么少年,你究竟相信哪一种说法呢?”
“……玲兰所说的【先民之力】吧,毕竟她告诉我了一项这份力量中我所不知道的能力。”
“同样的事我也能做到哦。”
由岐轻轻打了一个响指,碧绿色的火苗从她的指尖窜起。
“我也知道这份能力中潜藏的几个少年所不知道的能力,毕竟我可是【前勇者】啊。将它告诉你的话,少年就能相信我的话了么?”
“……但玲兰所说的,明显更合理。由岐姐你的说法,太像幻想故事了。”
或许在上高中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拯救世界的勇者这种天真的故事,本就是不合理的。
“不论是的【勇者之力】还是【先民之力】,目前都是无法证伪的。为什么你丝毫没有怀疑异星人欺骗你的可能呢?比起童话故事一样的谎言,少年你更想相信精心编纂的谎言吗?”
“我……”
我哑然无言。
“那由岐姐你想让我相信哪个说法呢?”
“相信哪个说法都可以。”
“欸?”
“话语不过是随便借了个名字,用幻想吹出来的肥皂泡。少年你接下来的行动才是所谓的真实。”
她像舞台剧演员一般,华丽地张开了双手,拥抱向天空。
“当地球面临危机的时候,少年你获得了那份奇异的力量,你恪守着善良,没有滥用力量,最终使用力量拯救了地球,随后又失去了力量,归于平凡。不论这股力量叫【先民之力】,【根源之力】还是【连结之力】,少年你毫无疑问就是拯救世界的【勇者】!”
她的话语仿佛具有某种魔力一般,让我深深沉醉其中。
“那么少年哟,这次你打算如何行动呢?”
“我……我想帮助艾洛缇封印她的力量,玲兰……或许我帮不了她,但我希望她能解开自己的心结。最后,我想像由岐说的那样,战胜地球面临的危机。啊,如果这次真的有危机的话。”
“很好,少年,这就是你身为勇者的使命,我会像约定那般协助你完成试炼的。”
心中的阴霾被由岐的话语一扫而空,情绪变得十分高昂。或许是被这股氛围所影响,我大胆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那么由岐姐为什么要帮我呢?”
我都被自己这大胆的举动下了一跳。她肯定不会回答我吧,毕竟这是三年前就知道的事实。
“我嘛……”
出乎意料地,由岐没有沉默。
她望着我,脸上露出了她那特有的虚幻般的笑容。
“我希望少年你获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