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李君香跟着驼背老头,逃到了黄花乡附近的一座山上,爷孙两人早已累的够呛,但身后的奴仆杂役依旧紧追不舍,一个个举着火把,向着两人藏身的地方逐步逼近。
领头的人正是陈员外家的大公子陈彪,面容白净,人长得有些肥胖,为人不学无术却偏好附庸风雅,出门在外手里必备一把扇子,在听说驼背老头的孙女是个大美人之后,便主动向父亲请缨,亲自带人抓捕凶手,其目的不言而喻。
老人见那一簇簇火把逐渐向着山上逼近,知道再这样下去,两人也必会被发现,他毕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就算被抓住也无所谓,可他这孙女一旦落到那陈彪手上,其后果不堪设想。
本以为莫老五死在那个小娃娃手里,自己这把老骨头也免得和人拼命,却没想到终究还是逃不过。
老人想到这里不由得长叹一声。
只愿自己这条老命,终能换得君香这孩子逃过这一劫。
“君香啊,你记住,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只管找机会逃下山去,知道了没。”
和爷爷一同躲在树丛后面的李君香,突然听到爷爷说出这样一句话,心中顿时如同堵上了一块巨石。
不等她做出反应,老人便又抬起手阻止了她开口,然后一脸坦然的说道:“你爹你娘死的早,你爷爷我这些年活着的唯一念想,也就剩你这个丫头了,若不是有你这丫头陪着爷爷,爷爷也早就随你爹娘一起去了。”
“所以啊,你也莫要纠结,爷爷有你在的这些年,也早就活的够够的了,而今唯一的盼头,就是找个好人家把你嫁出去,也好抱抱重孙,不过现在看来,是没这个机会了。”
“以后的路就只能靠你自己走啦,爷爷就不陪着你了,你要是觉得对爷爷有亏欠,就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无论碰见什么困难都坚定的活着,至于爷爷这把老骨头,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将陈彪那小子引开,所以待会无论发生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都不准出来,听见了吗,丫头!”
老人说完这番话之后,便用那双沧桑却满是坚定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孙女,显然这个决定,只有听到孙女亲口答应才能让他安心。
而此时的李君香早已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到底也只是一名不谙世事的十几岁女孩,老人作为她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如今却说出了这般重话,自然一时难以接受。
眼看那些手拿火把的仆役,在陈彪的带领下,已经距离他们的位置越来越近,老人只好声色俱厉,也是唯一一次瞪着自己的孙女,强迫她开口。
“李君香,爷爷说的你听见了没!”
李君香被爷爷这一声着实吓到了些许,虽然不想答应,可在老人的怒视之下,也只得点了点头。
泪眼婆娑的样子,终究是让老人更心疼,他抬起枯瘦的手,摸了摸孙女的头,缓和了语气。
“爷爷腿脚不行啦,要是和你一起逃命,被追上也是迟早的事,爷爷一把年纪的人,被痛打一顿,被打死也无所谓,可你这丫头还小,一旦落到陈彪手上,这辈子也就毁了,所以呀,待会一旦有机会,千万别回头,只管逃去,只有你安然无恙的活着,才能不辜负你爹娘和爷爷的期望,毕竟爷爷养你这么大,哪是给陈彪那种人糟蹋的,你说是也不是?”
李君香自然也明白老人用心良苦,虽是百般无奈,却也只得“嗯”的答应了一声,让其安心。
老人见孙女答应,心中的一颗石头也总算落地,然后拍了拍她的头,默默起身走出了树丛,向着更高处的山顶走去。
举着火把的仆役们很快便发现了他,一声惊呼便一拥而上追了过去,李君香则听从老人的劝告,趁着仆役们追捕老人的空挡,自己偷偷逃往了山下。
在李君香逃出生天的同时,老人也被追到山顶的仆役们抓住,一干仆役立即将他五花大绑,如同押送犯人那样,将他押到了陈彪面前。
锦衣华服的陈彪在一众下人的簇拥之下,摇着扇子悠哉悠哉的向着山上赶,见到了驼背老头,便立即露出了戏谑的笑。
“你就是集市那条街上的租户吧,听说莫老五抓了你孙女后不久,就莫名其妙惨死在了家里,这件事,与你有没有关系啊?”
听得询问,被众人押着的老人抬眼看了看陈彪,泰然道:“冤有头债有主,人是我杀的,如今我既然落在了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陈彪摇了摇扇子,呵呵笑道:“那莫老五,人长得五大三粗,凭你一个连走路都费劲的老头就把他杀掉,我是自然不信的,想必是你与你那孙女里应外合,才勉强把他做掉,你是主犯的话,你孙女最少也得是从犯,说吧,你孙女现在到底在何处?”
老人知道陈彪找他孙女,其实是另有所图,毕竟陈家大公子好色的名声,他也有所耳闻,便扯了个谎,想要蒙混过去。
“陈大公子多虑了,当日是趁那莫老五不注意,我这才偷袭得手,与我那孙女无关,事发以后,就赶她去别村投奔了亲戚,陈大公子要拿人问罪的话,就尽管冲着老夫来好了。”
陈彪身边一直给他出谋划策的仆从,听了老人的话以后,立即点头哈腰,朝着陈彪掐媚道:“少爷,我看这老家伙必然是在信口胡说,刚才追人时,小的分明看见这老家伙身边还跟着个女的,那应该就是这老家伙的孙女,现在只抓到他一个,想必是这老家伙给咱们使得计策,他引咱们上山,他孙女则趁咱们不注意,自己跑下了山去。”
经过仆从的一番分析,陈彪也意识到,老人的孙女可能已经逃掉了,不由得扇子一合,冷哼一声。
“呵,你这老头倒是有情有义,居然敢耍我!”
驼背老头也自那名仆从的话语中,听出自己的孙女没有被抓,也因此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那名狗腿子似的仆从,又开始给陈彪出起了坏主意,奸笑着说道:“不过少爷不用担心,毕竟人已经落在咱们手上,这老头对他孙女这般好,他孙女也定然不会抛下这老头,咱们只需抓这老头回去严刑拷打,再不时放出些消息,他孙女听到消息,自然会想方设法救这老头,就算不敢救也必不会走远,只要时日一久,还怕拿她不住?”
陈彪啪的一下用扇子敲了下那仆从的脑袋,仿佛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脸上再度喜笑颜开。
“还是你这奴才脑瓜子好使,那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得到了主子的夸赞,那名仆从立刻满脸的春风得意,好像相比身边其他仆从,都高了好几个头,语气也开始吆五喝六,命令其他人押着老头一起下山。
却不想事情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那名老人抓住众人松懈的时机,突然向着山崖跑去,一直到山崖边上这才停步。
陈彪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起扇子指着老人厉声呼喝。
“老头你要干什么,我劝你最好别想不开!”
哪知那老人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站在万丈深渊面前咬了咬牙,回头用苍老而深邃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陈家大公子,头顶便是明月高悬。
“陈彪,要是我孙女因为你有个什么好歹,老头子我定要化成厉鬼,纠缠尔等全家要你一家上下不得好死!”
说罢,老人便毅然决然的面向深渊,直直的跳了下去。
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有些是因为意外,有些确是实实在在,被老人跳崖前的神情给吓到了,再加上老人最后那段如同诅咒般的话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心生畏惧。
而之前一直出主意的那名仆从,在短暂的愣神过头,又不死心的开始出起了坏点子,主动凑到愣住的陈彪面前,自顾自的说到。
“没关系,就算这老头死了可尸首还在,她那孙女总要给他收尸,咱们只要留着他这尸首,难保他那孙女不会主动现身。再说了,只要咱们不声张就没人知道这老头得死,她那孙女以为这老头还活着,不就行了,所以少爷,咱们马上派人去把尸首收起来,您看意下如何?”
这名仆从话一说完,便笑呵呵的看着陈彪,似乎是等待陈彪的下一句夸赞,不过陈彪在短暂的愣神过后,却是抬起手,一个大耳刮子抡了过去。
只听一声响亮的脆响过后,仆从被扇的原地转了一圈又摔倒在地,陈彪扇完以后又照着他屁股上来了几脚,一边踹一边痛骂。
“你这条狗奴才,刚才你没听他说什么,你想让老子全家不得好死是不是,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子回去就把你这奴才剁了拿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