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秦鸦就直奔陆羽书桌旁的垃圾桶去了。
她抱着卷子,弯下腰,细软笔直的长发漫漫散开垂落,只露出精致侧脸,神情专注地盯着垃圾桶里的垃圾,甚至伸出手,想在里面扒拉扒拉。
陆羽似乎不明白她在做什么,下意识问:
“秦鸦你干嘛?”
秦鸦这才抬起头。
她的脸颊不知为何染上了诱人的绯红,泛着潋滟水色的双眼也不好意思看向陆羽,而是飘忽地往下瞅着,最后落在地板上。
“我听说……”女孩抱着卷子,声音轻细地回答,“初三的时候我听班里的女生说,你们男生要是要是一直躲在屋里不出来,那一定是在干坏事。”
她用脚轻轻踢了踢那只垃圾桶,继续说:
“她们还说,你们男生干完坏事之后,垃圾桶里一定会有证据。”
“……”
陆羽愣了愣,表情微微窘迫起来。
但他毕竟不是真的初中生,所以很快就恢复平静,若无其事地说:
“什么证据?刚刚我什么都没干,垃圾桶里怎么会有你说的证据。”
“什么都没干?”秦鸦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抱着卷子逼近陆羽两步,几乎要贴到陆羽身上,“可羽哥,要是你刚刚什么都没干的话,那为什么不愿意给我开门啊?”
陆羽下意识往后倾了倾身子,边努力和秦鸦保持安全距离边回答:
“因为我们都该上高中了,秦鸦。”
“?”
秦鸦疑惑地轻轻啊了一声,表示不解。
“今年我十六岁了,而你也十五岁了,”陆羽与秦鸦对视,尽量用平淡的口吻解释,“咱们俩都不是小孩子了,你再这么粘着我,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你应该清楚吧,你再这样粘着我,不仅对我不好,对你自己也不好。”
陆羽一向很喜欢给秦鸦讲道理。
倒不是他好为人师,秦鸦认为陆羽之所以喜欢给她讲道理是因为陆羽觉得给她讲道理是愿意对她好——人和人的性格终究不能一概而论,每个人对朋友好的方式都各不相同。
而陆羽这崽种对朋友好的方式就是讲道理。
秦鸦觉得陆羽每次给她讲道理的时候看起来都像是位慈眉善目的得道高僧,就差摸着她的头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施主你改悔罢。
然而秦鸦偏生是个不安分的性子,每次陆羽讲道理的时候她都会顾左右而言他,使出各种小花招岔开话题,就像耐不住唐僧紧箍咒的孙猴子。
从前如此,今日亦然。
就像龙卷风摧毁了停车场,泼猴秦鸦决定要干碎圣僧陆羽。
嘿,那首歌是怎么唱来着?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脑子里回旋着这旋律,秦鸦打算A上去了。
以前她还是孙猴子的时候当然对唐僧唯唯诺诺,可现在时代变啦大人,现在她从孙猴子变成了女儿国国王,那为什么不对圣僧哥哥重拳出击?
她的表情忽然失落下来,沿着嘴唇,低下头,背着手,右脚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委屈之色溢于言表。
“咱们俩都不是小孩子了……羽哥你的意思是以后咱们俩都不能跟以前那样亲密了?”
“……没错。”
“可为什么啊,”秦鸦闷闷地问,“为什么不是小孩子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亲密?”
“因为……”陆羽吐出这两个字之后顿了顿才又解释,“因为以后要是你再跟我亲密的话,对你的名声不好,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
秦鸦就装傻:
“名声?什么名声?”
然后她就看到陆羽脸上的肌肉迅速扭曲起来,跟便秘似的,好半天过去他才勉强憋出了句话:
“你要再那么粘我,以后不好谈恋爱,也不好嫁人。”
好好好!
等的就是这句话!
秦鸦心里快憋不住笑出声了,表面上却依旧委委屈屈的。
她装傻白甜一直可以的。
就像鹿,大眼睛湿漉漉的,无辜又怯生生,带着点欢快的雀跃以及隐隐的期待,她忽然再度逼近陆羽,猝不及防地突破了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揽住陆羽的手,大胆地问:
“那羽哥你娶我不就好了吗?咱们小时候明明说过的,等我长大了我就嫁给你!”
光这句话还不够,秦鸦甚至专门把陆羽的胳膊往她怀里带。
少女的蓓蕾尚在发育,但却已经有了几分动人的妩媚,虽然青涩,但足够柔软与美好。
这下圣僧终于破功了。
秦鸦心满意足地偷看到陆羽老爷的脸整个僵住,身上肌肉也绷紧了。
就是这个,诶,就是这个!
从很久很久之前,秦鸦就想看陆羽老爷露出这种表情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比调戏面瘫更让人愉悦的事呢?
很久之前秦鸦偶然见过问答社区里有人提问——
“如果一觉醒来,你发现自己的性别改变了,你会做什么?”
那时候还是男人的秦鸦就觉得性别改变的他八成会成为绿茶。
毕竟要说这世界上最了解男人的,那当然还得是男人自己——所以或许每一个心思细腻的男人都有成为顶级绿茶的潜力,而本就心思细腻会讨好人的秦鸦则是绿茶中的绿茶。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高低得是壶明前西湖龙井。
您猜怎么着?
嚯,还就那个从头到脚都茶香四溢!
不过绿茶跟渣男一样,都不是什么好名头——但秦鸦不在乎,昨天陆羽那崽种喝醉之后说她要是个女孩就好了,她却认为她要是真变成女孩了,身为她发小的陆羽绝对会后悔这么说——因为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东西。
所以这次给陆羽老爷占点便宜就差不多得了,就算陆羽老爷真因为失恋而把注意力从异性身上转到了同性,尤其是她这个知根知底又莫名其妙变成了女孩子的发小身上,她也只会把陆羽老爷当成可怜的汤姆狠狠地玩弄。
当然,相较于吃人不吐骨头的坏女人,秦鸦至少不会做得那么绝。
她充其量会使用各种小花招玩弄陆羽老爷,刷满陆羽老爷的好感——而等陆羽老爷出现了喜欢她的苗头之后,她就会迅速提上裙子不认人,立马开润,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说不会吧,陆羽老爷您不会真喜欢上了以前是个男人的我吧,那还真是有够让人恶心的。
刚开始“重生了就想攻略变成女孩子的我,那就别光说不来啊”,到后来“陆羽老爷你先别急,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听我说——我呢,是绝对不可能喜欢上你的”。
秦鸦就是这样的坏东西。
强者就是要羞辱弱者!绿茶就是要以玩弄男人为荣!她的快乐就是要建立在陆羽的痛苦之上!
喵啊!
不过,或许是秦鸦现在还没动真格的缘故,陆羽老爷很快就从秦鸦的突然袭击下重新恢复平静。
他仗着身高和力气的优势,忽然伸出没被秦鸦抱住的那条胳膊,把夹在秦鸦和他手臂之间的那沓模拟卷抽了出来,随意掀开封面,看了一眼,不知为何皱了皱眉。
接着他看向秦鸦,语气平淡地问:
“你不是要找我问题么?是哪道题?我给你看看。”
秦鸦瞬间松开了陆羽的胳膊,乖巧地往陆羽旁边一站,接过那沓模拟卷,哗啦啦翻开,指着里面某页末尾还未动笔的题目,说:
“就这道!”
她是深谙人心的小绿茶,当然知道过度的亲密反倒会引起反感,适可而止最好,所以便不再纠缠陆羽。
被她松开的陆羽看起来终于像松了口气似的,左手托着卷子右手下意识想托托眼镜,可等他抬起手之后才想起现在的他还没近视,也没戴着眼镜。
于是他只好把无处安放的右手抬到了头顶,装模作样,憨憨地挠了挠头。
秦鸦看着他这别扭的动作都乐,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乖乖地等着陆羽给他讲题。
反正刚刚重生,来日方长,不是么?
她翘起嘴角想。
……
给秦鸦讲完题,目送着秦鸦离开,结束了今日份折磨的陆羽陆师傅略显疲惫地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弓着腰,环视房间里那些既陌生又熟悉的陈设,有些心情复杂。
重生。
他居然真的重生了。
但和他认知中的,从各种文娱作品中了解到的重生并不完全相同——他如今所面对的世界和重生前他所在的世界有些小小的不同。
秦鸦。
陆羽咀嚼着这个名字,脑海中便浮现出刚刚离开他家的少女的模样。
跟他认识的那个秦鸦几乎已经完全不同了,无论是性别,形象又或者是性格——至少以前的秦鸦绝不会像现在这个秦鸦一样搂着他的胳膊撒娇。
但不知为何,他看着如今的秦鸦却完全不觉得陌生。
陆羽想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
要问为什么,或许是因为秦鸦完全没变吧?
还以为自己伪装得有多好,但其实对他来说简直就像往鼻子里插了两根葱自称是大象的猪,一眼就能看穿。
至于他为什么看穿了却没点破……
陆羽一边回想秦鸦在初升高暑假里带了本初三卷子找他请教的愚蠢行为,一边生出了与秦鸦相同的想法——
反正来日方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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