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赞啊。”
饱餐后,我把空空如也的餐盒放在一边,整个人仰面躺在满是樱花瓣的青葱草地上。春天的青草弥漫着淡的发涩的味道,细微的疼痛与瘙痒伴随着杂草尖在脖颈上摩擦划动。
对面能看见那棵硕大的樱花树在蓝天下晃动着自己的衣装,粉色的碎片随风漫天飞舞,于各处飘落。
困意在恍惚中悄然而至,今天好像一直在打瞌睡。
樱花树在朦胧中化成一片粉色光圈,遮住了天空的大半部分。
说起来,和未理的相遇也是在这里……
……?
“在……这里。”
相遇……?
和未理……?
……在草坪上,和你相遇。
在这里,你曾经牵着我的手……
曾经一起……欢笑过、吗?
头好疼。
脑子里乱七八糟。
“真冬。”
紊乱的记忆被不知名少女的呼声打上了结,手边的饭盒消失不见,身后草坪的触感也不再柔软,草叶的边缘有了些尖锐的硬度。
连楼房、身边的高墙也都化为幻影,只留下我和呼唤着我的名字的,她。
她轻抚着我的手背,面带微笑,无奈地看着我。
头好疼。
我想不起来。
无法思考。
她是谁?
你是谁?
这里是哪?
我应该……问我自己。
是这样、吗?
“对不起。”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为什么?
我应该记得。
不,我不该忘记的。
理由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头好疼。
好疼!
不要阻止我!
我知道你是谁。
别想逃走。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你是——
“你弄疼我了。”
模糊的视界突然恢复了正常,跪坐在身边的未理正一脸困惑地看着我。
我这才发现自己正死死地紧抓住她的手腕,我慌忙松开手,但未理的手腕上已经留下了明显的淤痕。
“……抱歉。”看上去真的很疼。
“吃饱饭足做噩梦了吗?”
“大概吧,今天我有点不太正常。”
“你刚才好像把我当成了其他人。”
“其他人……吗。”
“前女友?梦中情人?初恋?还是雾切?”
“为什么我妹妹的名字会混在里面……”
“长得漂亮气质又好人又温柔,还一起相处了那么久,总会有些奇怪的想法吧,不然我会觉得你那方面有问题。”
“你冷静点。”
“不够冷静反而还好。真冬,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一天会答应我。”
啊啊,好吧,又来了。
感觉自从她和雾切第一次见面后类似的问题每过一段时间都会被问一次。
“所以说,雾切是我妹妹。”
“她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她‘只是’我的妹妹。”
“……”未理无奈地笑了笑,叹了口气,“说一句‘你比她好多了’很难吗。”
“……如果你想听的话。”
“笨到家了你。”
我也觉得。
“收拾下东西吧,大家还在等你。”
“未理,那个……”
“如果你想问同样的问题的话,我的回答是,因为你是第一个。”
你是从某校长那偷学的读心术吗!
不过,第一个……吗。
“怎么了,感到失落了?觉得本来会有更重要的地位?”
“不会。毕竟……可能……恋爱本来就是这种东西吧,因为毫无理由的偶然。”
这种平淡的关系,正是我所渴望的。
像每天运动后的饮水一样,与未理的关系可以让我不再对感情感到饥渴。
也多亏了她淡漠而直率的性格,即使偶尔会对彼此的感情有些困惑和猜疑,但结果都会因为彼此的不作为而不了了之。
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也许这听起来很奇怪——我不希望和自己的恋人有着过于亲密的联系,那会让我感到烦躁。
幸亏未理对此也没什么太大意见。
如果以自大为前提来做出猜想,或许我们所需要的只是对方能够留在自己的身边,仅此而已。
“大诗人又开始文艺表演了,要不再给我写一次情书吧。”
“然后第二天你就拿去给其他人看了。”
“嗯哼。”
“你好歹反驳下。”
“我不喜欢说谎。”
“……嘛,这我知道。”
我收拾了一下雾切特地给我买的午餐盒,这时我才想起来自己没有袋子。
呃,就这样拿去班上好了,雾切这时候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今天晚上的事,别忘了。这次我可不想再错过了。”未理按着裙子站了起来。
“去旧校舍取材吗?”
“嗯。”
也就是之前说的,约会。
其实只是去学校后面废墟里的旧校舍找个好位置画一下夜晚盛开的樱花树而已。
这是未理提的建议,本来打算前几天去的,但是一直下雨,雨停了又正好快到相识以来一周年,所以就顺便把时间定在了今天晚上。
未理不像其他普通的女孩子那样喜欢在约会的时候选择逛街真是太好了。
“你钥匙弄到了?”
“没,母亲大人不给,说那里很危险。”
未理的母亲,也就是我们的班主任本就是一个相当严谨认真的人,大概是认为旧校舍年久失修怕有什么危险吧。
倒也没错就是了。
其实从这里就能看到旧校舍了。前面不远处就是通往废墟的后门,两边分别有一堵高墙挡着,但还是可以看到高墙后爬满了藤蔓的老旧房屋,也就是北陵高中的前身。
我所说的钥匙,就是打开后门用的。
“那怎么办?这后门锁的挺严实的。”
“你一定要别人给你才拿的到东西吗?”
“……”
“想找母亲大人藏的东西对我来说可是小菜一碟。”未理自信地笑着。
也只有在谈到和母亲相关的事情的时候,未理才会显得这么开朗。
我回过头,望着刚刚躺过的草坪,再一次想起了幻梦中那个曾经握着我的手的少女。
幻觉当然不会有意识,也不会对现状给出解释,更不会对未来给出指引。
然而。
当我试着去想象那个位置有一个外貌不明的女孩的时候,奇怪的是,她开始逐渐变得不仅仅是一个幻想了。
我仿佛能听见她的声音,能感受到她的视线。
我能明白她在提醒我今晚去旧校舍不是一个安全的选择。
而当我停止幻想时,“她”所传达的信息也都自然而然地戛然而止。
明明我“应该”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那些“讯息”却会以常规的形式钻进我的脑海里。
“真冬,发什么呆呢。”
“……来了。”
尽管如此,这也终究只是幻觉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