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意外的是,在我的怒吼声里,雾切既没有感到羞愧,也没有害怕。
浮现于脸部的,只有不安。
仿佛我所说的话打破了某种平衡、引爆了隐藏的炸弹,踩上了地雷一般。
在此期间她多次回头,视线在真冬与虚无之间反复徘徊。
收回我刚才说的话……
雾切在害怕着什么。
其源头则是从刚刚起就一直没有说话也什么都没做的——她的哥哥——真冬。
真冬收起笑容后,就始终顶着一张和洁花一模一样的无表情的脸。
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空洞的眼神。
洁花真正让我不适应的不是她的冷淡,是她的言行总是像一个因失去了重要的事物而变得行尸走肉的人偶。
不渴求任何事,不被任何人需求,被遗弃的存在——这些本应可以长篇大论的特点在她的眼神里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
因此——或许其他人并没有考虑那么深——我对洁花的存在本身感到了恐惧。
就像现在一样。
真冬没有发怒,没有后悔,也没有绝望,他只是……站着,看着,呼吸着。
——不渴求任何事,不被任何人需求,被遗弃的存在。
和洁花完全一样。
一样的令人恐惧。
我想我刚要喷涌而出的怒火大概就是在看见真冬眼神的瞬间消失殆尽的。
我突然开始有些胆怯。
胆怯、担心——当我想起了某个可能性之后,类似的令我全身发麻的情绪开始扩散。
“哥哥?”
雾切似乎也和我有着相同的感受……不安与罕见的慌张(我从未见过她有过平衡崩坏的神情)暴露无遗,弯曲的手指仿佛刻意想要阻止什么似的轻轻摆动着。
“什么啊……”
但是,我不想在这里退缩。
单纯的不想在他面前低头。
“有想说的话就说啊!现在装成那副样子——”“啪。”
火辣的痛感瞬间在脸颊上扩散,渐渐蔓延到了嘴角。我捂着被打的部位扭过头,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别说了……”雾切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低声说道。
声音在晚风中微颤,仿佛声音本身在苦苦哀求。
……我知道我想要说的话,但没法开口。
就像遇到一幅美得令人窒息的画作时,找不到形容词一样。
雾切的眼泪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彻底堵住了我想好的所有词汇,残留的只剩下震惊和困惑。
但是。
“看到那么点事就站不起来了吗?”
恶毒的语言从自己的口中喷出,我无法阻止自己。
脑中闪过了关于大小姐的数不清的画面,每一页的她都低沉的让人心痛。
我不会阻止自己的。
“大小姐她昨天晚上回来后患病马上就要死了,你有想过她的感受吗!”
雾切再次伸向我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
“未理她?患……病?”
“你那语气是什么意思?啊,是吗,大小姐死了你没有竞争对手了很开心吧,是吧!”
“我没有……但是……”
“但是什么,而且事到如今一天过去了这家伙根本没关心过大小姐——”
“未理她在家里吗?还是说,医院?”
真冬突然毫无征兆地开了口。
语气如绷直的濒临断裂的细线一般平静。
只是,不知为何他一直在揉搓自己的眼睛。
一边说着,真冬一边径直向我走来——随后擦肩而过。
途中他没看任何人一眼。
“是在家吧。”
真冬自顾自地说着,自顾自地走着。
为什么?
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到底在想什么?疯了吗?”
正常人再怎么心宽,也至少会在这种时候惊讶一下吧?
简直就像是——
“怎么会呢。”
真冬一点一点地回过头,再次面露“笑意”。
这时我才发现,他的眼瞳中似乎掺杂了不该属于人类的东西——
“我只是、习惯了而已。”
——那是我比任何人都要熟悉的、名为“诅咒”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