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一份牛排！三号桌问烤猪肘好没好！”
“肘子拿出去吧，还有十号桌的肉酱面。”
“好嘞——烫烫烫……”
看着冒失的米兰达端走料理，埃文的目光移到了瑞的身上。
小小人此刻正蜷缩在后厨角落的木桶上，头埋在膝盖，一动不动。
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短裙在这种姿势下是否已经失去了作用。
“瑞。”
埃文又尝试喊了一声。
萝莉没有反应。
只有那偶尔抽搐的肩膀证明她还醒着。
埃文无奈，移过半截牛身，从上面割下一块，洒上海盐，抹上迷迭香，静置在旁，转手切削起马铃薯。
他拿这小女孩没有办法。
至从瑞在他怀里嚎啕大哭后，这只不断啜泣萝莉便缠上了埃文，紧紧贴着，不愿离开半步。
偶尔会有客人打趣，说埃文怎么带了个女儿。
瑞也只是躲在埃文身后，抓着衣角，不愿露脸。
跟个怕生的小孩没什么两样。
后来，客人越来越多，对人来人往抗拒到极点的瑞只得放弃了跟随埃文。
选择缩在墙角，蜷腿躲在刚刚够她坐下的木桶上。
这一躲，就是一上午。
米兰达也有尝试去逗瑞，只是刚逗了几秒钟便被埃文强硬地拽了出去。
“好歹我也有扮演过母亲的角色啊！”
米兰达如此抗议。
埃文冷冷盯着米兰达，什么也没解释。
简简单单开了次魔眼。
米兰达瞬间败下阵来，合手认错，识趣地站到了餐厅外老老实实拉起客人。
“瑞，”
埃文又叫了萝莉的名字。
这一次他并没有期待对方回应，而是想要打发切削土豆的无聊时间：
“你们冒险团在研究自燃火箭吧？”
“或者说，你们在研究一种可以自燃的弓箭，不用消耗魔力，也不用手动去浸泡油或酒。”
埃文说着，顿了一下，翻找起钢丝球，打算清洗平底锅。
“嗯。”
瑞的声音非常小，仿佛只是普通的吐息，挥挥手就能掩盖。
但埃文听到了。
呼。
埃文的心底松了口气。
起码不自闭了。
“你……知道？”
瑞的肩膀不再颤抖，小小抬头偷瞄着埃文。
埃文从萝莉的双瞳中读出了不可思议。
“啊，我们做过。”
埃文随意地回答，尽可能脱离后厨里这环绕许久的压抑。
瑞没有开口询问原因，露着的小眼睛虽然红肿，仍有怨恨，但此时却流转着好奇之意，正等待埃文自己继续讲述。
转移注意力也好。
埃文这样想着，继续道：
“你们需求的那些东西，背刺，獠牙，火囊啥的，方向很正确，这些都是制作自燃弓的必需品。”
“毕竟替代品是很难找的。”
“獠牙为弓身，背刺为箭矢，弓弦则从可以弹奏魔法旋律的乐器上拆分即可。”
“这样一来，整个弓箭就因制作材料本身的适应性而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魔力通道，只需要在弓弦下方将火囊与其连接即可。”
“理论如此，但我们尝试后才发现，根本无法解决火囊的问题。”
“抓了接近上百的火刺山猪，我们才无奈确定，火囊，只能在活体里才能储存火元素。”
“也就是说，火囊一旦离开火刺山猪的身体，活性会极速衰退，火焰能量也会跟着溜走，最后只剩那一层薄薄的囊皮。”
“我们尝试过一种方法，就是在弓上预留出装配火囊的位置，需要时再临时装配连接。”
“火囊则储存在用生命药剂为基础特殊调制的溶剂中。”
“这样倒也算是可以把弓带出去，带上战场用了。”
“但火囊的活性衰竭速度依然很快，依然无法解决。”
“我们测试过，不去计算那些神射手的话，平均连续射出五支「火刺」后，火囊便会彻底失去活性，变成一张破皮。”
“这样对火囊的消耗太过庞大了，恐怕没有那么多火刺山猪可以抓来取火囊。”
“我想，你们是不是找到了让火囊保持活性的办法？”
埃文说完，将洗净的平底锅放回了灶台，打开了火焰，预热着锅面。
同时也在等待着瑞的回答。
“你……先做出来了？”
瑞下意识扬起了脸，愣愣望着平静的埃文，双眼中的怨恨已经被疑惑全权取代。
当然，还有失落。
不忍看瑞那哭花了的脸颊，埃文索性提前将马铃薯放了进去，把注意力转到了马铃薯一点点变化的颜色上，然后才去打消瑞的顾虑：
“我们只是实验，弓与箭并没有生产出正式产品。”
“你们若是成功做出来了，还是第一。”
埃文解释着，瑞的神色却越发凝固，最后以近乎呆滞的样子问着埃文：
“……是发现了危险吗？”
“没有的。”
埃文一口否决，倒出了炸至金黄的马铃薯块：“研究的时间并不充裕，尝试几次都无法解决活性问题后就放弃了。”
埃文普普通通叙说着曾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带太多感情。
瑞因此也没有察觉出他的回答有什么异样。
埃文对自己语气与表情的管理，学得不算太好。
起码比不上自己的姐姐哥哥。
但对付这种小萝莉绰绰有余。
这种弓箭的研究，埃文手下的那些魔法师与工程师们的确是放弃了。
但这套理论却被死灵派拿走，创造了新的兵种。
埃文还不清楚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把这支秘密军队派上战场。
总之是秘密。
即便他现在寄人篱下，他也是魔族。
他也是魔王。
说不得。
“……”
瑞听完了埃文的解释，没有说出词句，而是整个人垮了下来，倒向一边的墙壁。
像是紧绷神经在此刻完全放松。
“瑞？”
小萝莉恢复了无反应的状态。
双眼无神，大概思绪已经不在身体之中。
埃文咧了下嘴角，继续起自己的料理，几分钟后，抢在米兰达向后厨探头之前完成了牛排的摆盘。
啊，其实就是放上牛排马铃薯和花椰菜，然后淋了点黑胡椒。
远不够那种赏心悦目的程度。
“哥，又有人问你是不是男魅魔诶……”
前来取餐的米兰达嘟着嘴，向埃文抱怨：“那些人好烦啊。”
埃文摆摆手，懒得解释什么。
魔王不愿接话，米兰达也只能不情愿地端走了牛排。
回到了两人空间的后厨稍稍安静了些。
唯有汤锅还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埃，文？”
瑞一字一顿，想要确认埃文的姓名。
只是此时已经听不出任何感情。
连哭喊时的稚嫩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在。”
“他们会失败的，对吗。”
瑞憔悴的视线依然停留在墙壁上。
那什么都没有。
“对。”
埃文轻声应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