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花就应该待在土里

作者:坦博尔 更新时间:2022/10/3 9:56:33 字数:2022

“两碗豆腐脑,一碗咸的,一碗甜的。”

在从天白山人那里得知了食死徒的消息以后,伊瑞安只是要了车祸与两方受害者的居住地址,随即便让王道长帮忙把自己又给送回了离市中心不远不近的出租屋那边。

在做全一切准备之前,他连到访对方猎场的心情都没有。

自己是个外来者。就算当地语言说得再通顺,伊瑞安都不可能忘了这个事实,而那个食死徒可就不一定了。既然有可能在对方的主场作战,那没有理由急急忙忙地把存在暴露出来。

等他觉得自己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就算出现失误也能够保证全身而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如同过去一样,二人份的早餐与餐具。伊瑞安径直走向摊位附近一张无人的空桌,在自己坐下以后,生者本能对噬罪者的排斥感会让一切想过来拼桌的人将目光投向别处,死而复生后的副作用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算作好处。

“左手拿着的是咸的,你要哪一碗?”

以旁人无法听见的音量问向坐在他右边的缚灵,而血蛾迟疑了片刻后,用缺了无名指的右手指了指灵探放在右边的甜豆腐脑。

他记得昨天自己把咸的那一碗放在右边,她也是这么选的。伊瑞安怀疑对方其实对咸甜的口味不怎么在意,只是图个方便而已。

就和自己一样。

塑料勺子在卤汤中反复扬起压下,将柔软的豆腐块弄碎成像是一团白絮的聚合体的样子后,伊瑞安才舀起一勺吹也不吹地放入嘴中。他的眼睛现在早就已经聚焦到了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手机上,大拇指正灵活地在二十六键输入法上打入昨天得到的几个地址。

滚烫的豆腐脑填满了口腔内部,比其中的滋味更先到达的是表皮受创的刺痛感,早已麻木的男人毫不在意自己的舌头与整个口腔都会因为这一勺早餐而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变得麻痒,只是放任这种日常性的痛觉顺着食道流入胃部,然后机械性地重复刚刚的动作。

在战场上的那些日子让他于之后的漫长岁月中都对食物有着一种极高的容忍度,就算再难吃的东西也好过饿着肚子去面对德国佬的炮弹,毕竟谁都不知道汤脚夫会死在哪一个地方。就算后来野战厨房这种事物终于被愚蠢的上级发现,伊瑞安也依然铭记那些来自后勤的沉重打击。

“....唔?”

来自身边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敲桌子声与塑料餐具摩擦着同材质袋子底部的声音共同把灵探从专注中扯了回来。伊瑞安将注意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才发现那碗豆腐脑只剩下了一滩卤水积在塑料袋的底部。而一旁的血蛾则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敲着桌板,提醒他不必在此地浪费时间,她虚幻身躯前的那碗早餐已经凉透了。

缚灵根本不需要吃东西。只是伊瑞安先前就发现,血蛾在被他当做活人对待的时候心情会好一些——代价只不过是一份额外的早餐和驾车时系好的副驾驶安全带。

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从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来看,最短的路线是先去那边的车祸现场——可能找不到什么东西——然后是....”

伊瑞安依然保持着那种确保别人听不到的音量念叨着,从早餐摊上离去。只从外表上来看,他就是一个出现在异国他乡而且沉迷手机不看路的年轻人,只不过由于噬罪者的生者厌恶体质,能够撞到他的除了电线杆和同行以外就没有别的存在。

他念叨着的这些也不是对于计划的确认,而是专门给身边的血蛾听的:这样缚灵就不会一直保持在那种由未知恐惧引发的焦虑当中。

他们会共享到彼此的感受,所以当自己这位易怒敏感的侣伴情绪不太稳定时,也会或多或少地影响到伊瑞安本人的思考。

“所以,我最后才会去到访那个肇事者的....嗯?”

血蛾的情绪不对劲。感觉到这一点的伊瑞安立刻放下了手机警惕地向四周张望着。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对方的情绪波动似乎并不是像之前那般具有敌意,反而是在他的视线投到某处时产生了比较剧烈的动荡,而那里是————

“啊。”

伊瑞安停下了脚步,而血蛾在下一秒也站在了原地——只不过后者的行为并非是对前者的模仿,更像是早有预谋。灵探看向街边一处刚开门的花店,又看向自己的缚灵:“你想买一束花吗?”

——不。

没有开口,但缚灵依旧能让自己那原本的空灵声音传入噬罪者的耳中,只是那其中混入了些被竭力掩饰的心虚与慌乱。

——我不想要,继续走吧。

伊瑞安挑起一边眉毛:“我们回来时可能不会再经过这里了。”

——..........

“得了吧,别嘴硬了。这又浪费不了什么时间。”

用别人的话说,伊瑞安是个实用主义者,或者只是单纯地对气氛与浪漫不感冒。他觉得花就应该在土里,太阳升起时人应该在被窝里,花再大力气保持的容貌不过终究一捧黄土,攒钱买来的首饰珠宝在死后也会戴到别人的身上去。

但这并不妨碍他给别人买一束花。没什么犹豫地,伊瑞安走进店内,挑了一束还沾着水珠的玫瑰,扫码付款再离开店铺。

就如他自己所说的,这费不了什么时间:两分钟足够解决整个流程。

好在一人一鬼都不是什么喜欢在街道上表演对空气献花的家伙,噬罪者飞快地走到一条无人的小巷,这才将手中鲜红的玫瑰递给缚灵。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那支被捏住根茎的鲜花凭空消失在了大气里,而血蛾则是小心地欣赏着那属于生者之物在幽冥中快上千百倍的腐烂凋亡,先前焦躁别扭的情绪里现在只余下最纯粹的喜悦。

“献给你,女士。虽然我已经提了这事很多次,但我还是得说————”

男人郑重地看向染血的飞蛾新娘那被盖头遮住的双眼。

“感谢你,把我从那个地狱及时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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